[欧巴]
卢菀隐藏在薄薄的床帐后面,借着微弱的烛光,只能看见一个虚影。
这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了。
她无声地解开裹在身上的被子,左手五指展开向外,手肘微曲,按住头顶的木簪,右手按在塌上,像一只狐狸伏在柔软的草丛里,金色的眼盯住外面。
男人站在床帐之前,他俊伟的身躯投下一片暧昧的黑暗,将她整个拢住;
布帘内外,仿佛连空气都凝滞起来;男人立起手掌,纤长有力的指将帘子挑开一条缝——
就在这个瞬间,卢菀暴起,突然发动袭击!
她猛然抓住男人手掌,借力一压,将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那手掌之上,谁料男人竟然就这么生生承住了!
他右手化掌劈将过来,卢菀身上无力,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借着男人要将她摔出去的力量猛然抬腿,左脚踩在他手掌上,右脚先曲再劈,在空中有力地画了个半圈,向男人的头颅横扫而去!
一记干净利落的后旋踢!
只听“嘶啦”一声响,床帘随着卢菀的动作被撕裂,半遮半掩地裹在她身上,男人侧头避过这挟风而来的飞踢——
卢菀一击不中,整个人已在空中,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抬手拔下了头上木簪,如瀑黑发倾泻而下,右腿跪在男人肩膀上;
男人反应飞速,右手将她一条腿按在自己胸前,左手则稳准狠地虚虚掐住了卢菀咽喉!而就在他制住卢菀命脉的一瞬间,木簪尖锐的末梢就以毫厘之距停在了他眼球之前!
他们同时拿住了对方的死穴!
一时间,两人沉默地目光交锋,屋子里只剩下潺潺的水声,还有卢菀微微急促的喘|息。
男人随手披上的外袍在活动间敞开了,露出了小麦色的胸膛,他手臂有力,山停岳峙般地将人稳稳架住,头发像是刚刚洗过,湿漉漉地散在脖颈上,贴在喉结上——
脸颊线条利落流畅;鼻梁高挺,剑眉浓密。然而这张脸上最出彩的还要属那双眼,漆黑明亮,灿若星辰。
此刻他看着她,不知是不是木簪的缘故,他瞳孔微微放大,仿佛装载着亿万年的浩荡宇宙。
充满了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熟悉,还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而他温热的大掌正在她颈侧,看似是扼住她咽喉,实际上则精准地控制着距离,停在一个要碰不碰的地方。
在这生死一念间的重大时刻,他竟然还保持着刻在骨子里的风度。
卢菀手一松,木簪掉落在地上。
“353,”她突然在脑海中说道:“那什么什么情人,我要兑换。”
【请触碰绑定对象。】
卢菀甚至不知道这男人叫什么,不知道他是什么职业,有什么过往,然而她从没有这么想要得到过一个人。
心脏跳得飞快,欲|望拉到最满。
水汽氤氲,烛光暧昧。
“就是他了。”卢菀心说:“如果一定要有个伴侣,就是他了。”
她身体向前一倾,放下跪在他肩头的那条腿,男人下意识将她接在怀中,卢菀双手抱住他脖颈。
就在她触碰到他的一瞬间。
【完美情人,绑定成功!】
【一切附带消费技能,可在获得足够积分后兑换。】
卢菀笑了起来。
“你……”男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笑什么?”
这位现在动也不敢动一下的天菜,便是装了一整天小花护卫,刚刚洗完澡收拾干净的花修明花大将军。
事实上,刚才一进来他就知道帐子里有人了;只不过这里原本是庸南的卧房,他以为又是什么行刺的来了,因此直接将戒备拉了起来,打算制服了贼人扔出去好睡觉。
谁知帐子一拉开,蹿出了一只张开肉爪的小狐狸。
卢菀头发散开的那一瞬间,自认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花修明,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了。
皮肤白皙,眼尾薄红,凡尘床帐在她身上仿佛仙人衣角,一双眼明亮温润,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力量,她攥着木簪刺过来的时候,花修明不是躲不开。
而是那一刻的自己竟然不想躲。
她乌黑的发丝落在自己脸颊,和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处;
湿润熨帖,仿佛温柔一刀。
他僵直良久,才近乎同手同脚地将她放在地上——卢菀的鞋子掉在了来时的轿子里,她只好踩在花修明脚上。
温润的触感,让花大将军更不敢动了。
“我说,”他终于反应过来,厉声道:“你半夜跑到庸南房间来做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卢菀本想松手,但这个踩在他脚上的姿势不是很好掌握平衡,只得顺从心意将他脖颈圈得更紧了些:“你又是谁,洗得白白净净潜进太守卧房,意欲何为?”
花修明:“……”
是了,这一洗干净,狐狸崽可能没认出我。
他抬手将床帐一抖,将她兜了个严严实实,又将外袍脱下来裹在自己手上,这才将人抱起来放回床榻上。
花修明只着一条长武裤,赤着上身,拖过一条凳子大刀金马地坐在床前,抱臂道:“仔细看看头发,还没认出吗?”
卢菀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他匀整漂亮的腹肌上扯下来,在他鬓发上一转——
右边有一缕焦得卷了起来,跟被火燎过似的。
卢菀:“……”
卢菀:“你是小花?!”
“你说庸南?!”
与此同时,卢家主院。
“他早上刚出的城,现在怎么可能回来?!”冷静自持了一辈子的卢良臣大怒而起,抬手掀翻了炕桌:“那蠢妇呢?!绑了过来!”
跪在地上的下人不敢动,跪着向后挪了一步,悔恨道:
“玉珠姑娘传了主母娘子的令,小人不敢不从,便将他们放进去了,也不知带的是谁……只是后来察觉出不对,便想着先回来通禀家主!”
卢良臣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我送你进太守府,埋伏了这么多年,想了多少办法,才让你坐上了管家的位置。”
辛苦养兵千日,用兵的一时还没到;这番经年布置,就全都被田氏毁了。
卢良臣睁开眼,双眼通红:“我再说一次,去将那蠢妇绑来。”
片刻之后。
田氏被捆住双手,扔进了主院之中。
大门在他们身后合上,寂静的院落里,只有密集的雨声。
田氏跪在廊下,卢良臣负手站在厅堂里,通明的烛火摇曳,院外的骤雨侵急。
“老爷,关门做什么。”田氏惨然一笑:“难道你还知道要给我留个体面?我还以为我和菲儿两个,对你来说只是摆设而已。”
“关门,是因为你没轻没重,没有分寸。”
卢良臣根本懒得理会她在矫情什么:“我问你,你让人给卢菀下了什么药?下了多少?”
“是化髓丹。她不是能打么?”田氏被捆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头发乱了,此时在脸颊边掉下一缕,在她装了一辈子端庄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风尘气:“我给她的剂量,足够她下半辈子和我菲儿一样。”
卢良臣两手按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还有呢?”
田氏大笑起来。
“家主,老爷,”她将这四个字念得很慢,仿佛饱含着许多讽刺:“嫌我没规矩,难道你又是什么正经人吗?”
打从上次卢良臣当着全家的面让人杖责田氏,他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本来就夹杂着的旧怨,混合着或许曾经存在过的依赖和怜惜,在这冰冷的雨夜里糅杂成一片腌臜的泥泞。
有些事情既然心知肚明,也就不必给彼此留脸面了。
“不错,我让玉珠给她喂了春|药。”田氏咯咯笑起来,语气尖锐又痛快:“是青楼里面,给最下贱的妓子吃的那种药,不仅如此,我还让你那潜伏在庸南府上的好狗下了最烈性的迷香。”
“只怕这会,你那牙尖嘴利的庶女,正在和庸南——被、翻、红、浪。”
卢良臣抄起茶盏扔出去,茶盏碎裂在田氏面前,迸溅的瓷片划破了她的脸,留下长长的血痕。
田氏带着满脸的血,就那么笑了。
“你生什么气?”她挑起眉梢,下垂的眼睑因为疼痛而泛起细微的颤抖:“过了今晚,你还要谢我。”
卢良臣的胸膛剧烈起伏。
田氏:“我那大哥——对,就是你一向最看不上的景福楼掌柜,他送来一个消息给我:花大将军,只怕对那贱妇十分有意。家主,庸南之所以能在太守这个位置坐这么长时间,背后靠的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你什么都不懂。”卢良臣:“庸南姓庸,镇国都督庸宴也姓庸。”
“出了五服的远亲罢了,这些年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跟庸家联系过?”
田氏嗤笑:“家主若是想用这些事骗我,那就不必了。你我心里都门清,庸南背后是花修明——可若是他把自己兄弟的女人睡了,你说他们两的同盟,还会像从前那么坚固吗?”
“我固然是为了自己和菲儿复仇,”
田氏将被捆缚的手在地上一支,就着这个姿势站起来,一仰脸,试图将那掉落的头发甩到后面去:“但这出牡丹亭唱出来,你,乃至十三世家,你们都要感谢我。感谢我离间了花修明和庸南,给了你们彻底占据宁州的机会。”
卢良臣走到她面前,高高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
田氏被扇得再次伏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侧头去看,却只看见卢良臣仿佛嫌她血脏一样在擦拭手掌。
“蠢妇,卢菀受此奇耻大辱,你可曾想过——她今日若是不死,来日真进了庸南的后院,会给卢家添多少罗乱?上次你贸然出手,已经丢尽了卢家的脸面,难道你还嫌不够?!”
“卢良臣!你厌恶我,难道我不恶心你么?”
田氏咳出血沫,尖声道:“不然你以为,今日我为何还愿意同你多话?我告诉你,今天我不但要让卢菀那贱人失身,我还要她死!”
“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批养了好几年的浪荡儿,个顶个都是犯过人命官司的狠角色。”她艰难地站起身,带着满脸的血迹,张开血口,几乎是贴着卢良臣嗤嗤笑道:
“除非你现在就把他们都派出去,将卢菀截杀在太守府门外;否则,只要明天太阳升起时卢菀还活着,你,我,卢家,上上下下,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