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真是件折磨人的事。
虽然已经在屁股下面塞了厚厚一层软垫,但依然让林彻感到很痛苦。
跨着腿站着,是他现在能选择的最优姿势,只是看起来特别滑稽。
如果他能够自己骑马,应该还不至于现在这样,毕竟练功的时候,那些马步也不是白蹲的。
正经人骑马,当马在急速奔跑的时候,马上的人其实并不是坐在马鞍上的,而是脚踩马镫站着的。
对啊,我怎么这么笨啊!
林彻一拍脑门,他想到,完全可以在自己那个鞍座上加一副马镫的啊。
想到了解决办法,那便立刻实施,这一来,接下来的路途,能轻松一些了。
望着改造好的鞍座,林彻大感满意,这时姜才走过来,“郎君,姜某刚才观察了一下,这些汉军的马力已经消耗大半了,估计他们应该不会再追了。”
蒙古国这时候的军队大致分成三种,一是本族蒙古人组成的蒙古军,二是诸多其他民族组成的探马赤军,第三个就是以北方汉人组成的汉军!
这临淮千户营就是一支汉军,在蒙古军队中的最低一级。
“他们能追到现在,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算算时间,我们的信使离开已经快八个时辰了,咱们再多拖一会,援兵应该就到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林彻却也没有太肯定。
昨天往东派出的两人,目的地是楚州淮阴县。
淮阴正好地处于黄河与洪泽之间,堵在边境的陆地通道上,是一个防御重点。
此时的黄河下游,与林彻前世时候的位置很大不同。
在历史上,黄河就频繁改道,原因大多是自然因素,也有一些是人为故意的。
就从一千二百多年前说起,王莽始建国三年,黄河在后世河北临漳县西决口,东南冲进漯川故道,经后世河南南乐、山东朝城、阳谷、聊城,至禹城别漯川北行,又经山东临、惠民等地,至利津一带入海。
此后几百年中,黄河情况不甚为频繁。
北宋初期,决口不断,短时期、短距离的分流河道不少。
直到两百多年前,宋仁宗庆历八年六月,黄河再次改道,冲决澶州商胡埽,向北直奔大名,经聊城西至后世河北青县境与卫河相合,然后入海,这条河宋人称为北流。
过了十二年后,黄河在商胡埽下游今南乐西度决口,分流经后世朝城、馆陶、乐陵、无棣入海,宋人称此河为东流,东流行水不到四十年便断流。
南宋建炎二年,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改疲乏,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黄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
而此时的洪泽,还没有林彻前世时那么宽广,所以还不叫‘洪泽湖’,是一个大概七十里长的长条形湖泊,也算是边境上的一个屏障。
这样一来,两者之间的陆地通道,就是东部由山东进入两淮最佳进攻方向了。
虽然蒙古人进攻的时候,很少走这边,但是防御还是不能忽视的,所以,李庭芝巡边之时,自然也把淮阴当成重点。
按着陆秀夫所说的行程,这时候李庭芝应该正在淮阴。
若是信使顺利见到了李大帅,想来他应该不会放弃吃掉一小股胆敢过境的孤军。
淮阴和盱眙恰好在洪泽两头,相隔一百里的样子,若是利用船只运兵,应该在今天傍晚前能够到达。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林彻的设想,也许其中会出现许多状况,甚至于可能信使没有见到李大帅,或者李大帅并不肯发兵。
战争,从来都是充满了不可控,许多时候,做出的抉择就像是在赌博。
林彻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努力,拖住这群敌人,其他事情,就交给老天决定了。
休息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直拿着望远镜观察临淮营汉军动向的宁蓝大喊了一声,“敌军有动作!”
随着他这一声喊,大家立刻跑向自己的坐骑,准备上马。
“不对!他们掉头往回走了!”宁蓝接着又喊道。
在他的视线里,临淮千户营的骑兵开始策马小跑起来,速度不快,方向却是北边。
林彻也不慌,“那就按计划,对他们进行袭扰!”
很快,由宁蓝,许三和,姜才,华长庚,孙甲这五人组成的‘黄蜂小分队’,一人三骑的向北方先行追去。
另外,林彻等人往东稍微偏离了三四里后,也全速向北而去。
临淮营因为马力原因,走的并不快,这速度,一个时辰也就走二十来里,只能说是‘经济时速’。
这一百多里地,他们追来的时候,花了三个多时辰,现在回去,得要五个时辰。
然而,就这样的速度,林彻都还打算给他们拖拖后退。
宁蓝五人的速度就快多了,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追击到了临淮营身后半里处。
五个人追三百人,还敢靠得这么近,简直是嚣张至极。
临淮营自然早就发现了这一情况了,那百户策马到千户长卢达身边,“千户,要不要分出人马将这几个狂妄之徒消灭?”
卢达脸色有些难看,踩着马镫直立起来,扭头往队伍后头打望,看清情况后,开口道,“只有五人,没什么威胁,他们就是想骚扰而已,先别理他们。”
百户又说道,“千户,这五人倒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看来,已经确定对方是在设计咱们了,恐怕前路不妙啊,咱们要不换一条路线回去?”
卢达考虑了一会,“换路的话,路程就更远了,咱们的马,可能吃不消,还有就是,别的地方怕是找不到渡河的船只啊,另外,我细想了一下,离着最近的盱眙军,应该不敢出城,就算出城,他们全是步军,也奈何不了咱们。”
“可扬州不是还有一支八百人的骑兵么,然后被他们黏上,咱们可就有难了。”
“那支骑兵,可是李庭芝的宝贝,轻易不会派出来的,就算他们赶来了,马力也被消耗了,所以,咱们只要明日凌晨到达淮河边,就不会有事。”
卢达信誓旦旦的说道,要说他还是很看不起宋军的野战能力的。
于是临淮营完全不理睬身后的五人,继续闷头赶路。
这下‘黄蜂小队’不干了,他们的任务可不是来欢送的,而是来拖后腿的。
华长庚取出骑弓,然后加快马速窜了出去,渐渐追到了不到二十丈的地方,然后就是一个三连射,射完就将马速控下来。
三发箭矢,落入了临淮营骑阵中,但是好像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那些汉军只是转头看了两眼,就没有更多反应了。
这感觉,就像一只蚊子叮了一口奔跑中的犀牛,连隔靴搔痒都不算。
不过很快姜才越过了华长庚,姜才明显更加大胆,他往临淮营的边缘右边追,然后相距不到十丈的距离并行着。
很快,临淮营中射出了一篷箭矢,向姜才笼罩而去。
姜才并不是很担心,在这种速度下,自己被射中的概率并不高,毕竟,对面只是汉军,骑射普通的很。
果然,他挥舞着骑弓,打落了两枚有威胁的箭矢,其他箭矢都落空了,毫无威胁。
趁着对方刚射完的空档,姜才又贴近了一两丈,然后对着临淮营就是连珠五箭。
在他射箭过程中,临淮也向他射出了第二轮,不过他仗着身上的铁甲,硬是没有理会。
最后,他的五发箭矢依次落入敌阵中,这临淮营可是正牌的轻骑兵,身上最多只有皮甲,甚至有人连皮甲都不穿,于是,一个倒霉鬼中箭落马,然后被同袍的战马踩踏,一命呜呼。
而姜才也中箭了,不过只是钉在甲片上,晃荡了两下,就掉落了,简直是毫发无伤。
然后,为了顾惜马力,他一边远离临淮营,一边减速。
姜才这一战术,取得了有效成果,自然让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了。
随后的许三和策马飞奔,越过了正在减速的姜才,向临淮营接近。
可人家临淮营也不是真的软柿子,有了方才的教训,在许三和靠近到十五丈距离的时候,突然一个牌子头领着十个人从大部队中分了出来,向许三和靠过去。
入娘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许三和心中大骂,赶紧转向。
高速中转向,自然是一点点偏,双方在原野上划着一粗一细,几乎平行的两条弧线。
那个十人队无法继续缩短双方的距离,因为他们的马,没有那么灵活了。
这时,许三和瞅准机会,在马上直起了身子,立弓,搭箭,拉弦,手一松,一支破甲重箭飞速而出。
没错,是破甲重箭,因为许三和在马上用的也是步弓,足足两百斤弓力的强弓!
十来丈的距离,重箭转瞬便至,三棱破甲箭头,毫无阻滞的刺入了一匹战马的头颅之中。
战马剧痛长嘶,继续惯性的往前奔了三四步,然后重重的倒下,沉重的马身还打了几个滚才停下,而那马上的军汉,被抛得远远的,摔在地面,撞断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