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过程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江与眠终于能够控制身体,于是在空中颠倒头脚方向,随即就稳稳踩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黑暗,不见其他人的踪影,连破昏剑的位置都无法感知,也就不知道去哪里找裴溟。
他正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远处逐渐亮起一簇昏暗的光点,那点光芒忽明忽暗,但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异常显眼。
他犹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陷阱,在引导他踏入。
将怀里的小孩往上抱了抱,江与眠站在原地思索,地面塌陷掉下来的时候,他察觉到强烈的阵法波动,很像是传送阵。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不是在黑水潭岸边的地底,而是另一个地方。
至于具体是哪里,此时还不知道,但黑水潭本就属于裴家禁地外围,如果是触发了禁地里的什么阵法,或许他们正在禁地里面。
这个猜测让他担忧起来,任何被称为禁地的地方,都不可能是什么和平友好的去处,在这里一定要小心谨慎。
再者如果崔道迟四人也进了禁地之中,是不是会给这里带来灾祸。
裴家的事情书里交代的很少,所以他其实根本不算了解裴溟的身世,也不知道崔道迟那些人究竟想做什么,但唯一知道的,是那些人肯定没有安好心。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裴溟,那几个人都是金丹期,他一个刚十八岁的小孩要是真碰上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江与眠不免觉得紧迫,但看着远处那簇幽幽光点,还是有些犹豫。
在这里连灵识微感都被压制了,让他无法判断远处是否有危险,不得不小心。
可要是不往那边走,其他地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未必是好去处,思及此,他决定就往有光的方向走,有危险再说是了。
他正打算迈开脚步,谁知从后边一股阴森森的风刮过来。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江与眠被推得往前,微微踉跄了一下,黑暗中,他眼角余光似乎撇到了一角衣摆,小小的,转瞬即逝。
如同错觉一般,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细看,周遭只是一片黑暗,十分安静的黑暗,连那股风都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妖怪江与眠见过,魔物他也见过,除掉过不少,妖魔鬼怪四个字里,只有鬼魂还未曾接触过。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在雪山派藏书阁里有一本禁书,上面所载是神魂出窍之法,但极难练成。
他也曾试过,但要做到肉身不死魂魄出窍,还是有些难度,再加上他对这些没有兴趣,就放下去练剑招了。
眼下这种情况江与眠有些不确定,他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此时回想起来只觉怪异,但凝神细探之后,没有在周围发现任何异样,反而让他怀疑起来,或许真的是错觉。
四周太安静了,他敛眸不再思考这些,朝有光的方向走去,还是先离开为好。
这边江与眠抱着裴洺找路离开,而另一边的崔道迟处境就没他这么好了。
巨大的白色蛛网在盘错复杂的洞穴中到处都是,崔道迟直接掉进了一张蛛网里,被察觉到动静的长螯蜘蛛闻讯赶来,将他当成了猎物。
崔道迟好歹是个金丹修士,不至于真被一只螯蛛给吃了,他杀了螯蛛从网中脱困,举目看去,周围全是白色蛛网,像是掉进了蜘蛛洞里。
螯蛛的蛛网似是能阻拦住灵识,让他无法判断要从哪个洞口出去。
而且在他杀了那只螯蛛之后,似乎是激怒了其他蜘蛛,纷纷朝这边涌来,从尾部喷吐出丝线,试图将他困住。
和其他蜘蛛不同,这种前端长了一对长螯的蜘蛛看上去更像是海中的蟹,长螯开合,气势汹汹,一看就凶猛难惹。
更有巨大的蛛王从深处钻了出来,妖气不比外面那些大妖弱,让崔道迟一时无法脱困。
掉下来的每个人都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郑淮南运气比崔道迟还差,一踩到地面直接就触发了杀阵,无数刀锋剑刃从地面飞出,若非他背后展开一对鹰翅,让他飞上半空到处躲避,怕是早就被射穿成筛子了。
好不容易杀阵暂歇,他扇动鹰翅浮在空中,就有一道宛若实质的剑光擦过他脸颊,他没来得及完全闪避,侧脸被划出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
他暗骂一声晦气,竟掉到这么个鬼地方,暂时找不到出路,等于被困在了这个杀阵里面。
至于陈几度和关鹤,倒是误打误撞,在陈几度的呼声中互相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只是关鹤的处境同样不太妙,他周围是一片熔岩火海,连踏足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看到一块石头,踩上去没多久就被熔岩吞噬,只好再找其他。
迷踪鬼影步法让他速度比别人更快,脚上的功夫自然也比旁人厉害,在水面如履平地,但此时此地,迷踪鬼影在这里像是被克制了,他虽然能在熔岩上停留一瞬,可一旦久了,靴底都是烫的,脚底板都似乎能闻到肉味。
眼看自己被困在这里,他只好朝远处喊道:“陈道友,若你先脱困,请助我一臂之力,咱们好一同走出这鬼地方,我的迷踪鬼影步,完全可以带着你尽快离开。”
陈几度正忙于对付追着他的血蜈蚣,他还好些,没有被阵法困住,只是血蜈蚣密密麻麻一大片,扭动着,多到让人看了汗毛都倒竖的程度。
闻言他应声道:“关道友,不是我不过去,这血蜈蚣着实难对付,还是请关道友先撑一撑,待我解决了这群畜生再去相助。”
关鹤那边火光滔天,连石壁都融化了,任谁都知道那处阵法危险,不好轻易靠近。
连实力高于他的关鹤都不好脱困,陈几度寿元已经不多了,这些年变得越来越惜命,自然不肯轻易过去。
这四人各自应对着困境,一时难以逃脱。
而和江与眠分散的裴溟,同样掉落到黑暗之中。
他在空中翻转身形后落在地上,维持了站立的姿势,然而奇怪的是,他还是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破昏剑紧紧跟着他,在旁边警戒巡视。
一阵风刮来,在朦胧的黑暗中像是出现了一个人模糊的轮廓。
当风吹到跟前,破昏剑剑身震动,它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又平静下来。
站在原地不动的裴溟神魂归窍,抬头睁开了眼睛。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再抬手就抓住了半空中的破昏剑,似是安慰一般,他双指从剑身轻抚而过。
“再等等,就能见到师尊了。”他低声轻语,像是在和破昏剑说话,又像是自语。
末了他便取出备用的剑鞘,干脆利落将破昏剑合入剑鞘之中。
破昏剑和江与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要避开江与眠,所以只能委屈一下破昏剑了。
给剑鞘上施了个障眼法后,裴溟判断了一下方向,就朝前走去,很快就到了一个隐蔽的通道前。
他摸索到石壁上的机关,很快就出现一个入口,他矮身进入其中,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宽敞的通道里。
灵力点燃墙壁上的灯烛,他顺着路转了几个弯,就来到宏伟的大殿中,他熟练地打开大殿正中的水镜,崔道迟四人赫然出现在水镜中。
看了一会儿他们的挣扎,裴溟在水镜之上一拂袖,江与眠就出现了,正往烛火亮起的地方走。
他放了心,所有人都按照他所布置的,到了该到的地方,不枉他这次神魂出窍所付出的代价。
在江与眠去救裴洺的时候,他站在离崔道迟几人稍远的地方神魂出了窍,利用禁地深处的阵法,将所有人传动到了禁地旁边的地宫里。
和江与眠想的不一样,这里并非是裴家禁地,而是一处地宫,为裴家暗主所造的地宫。
对裴溟来说,就算很久都没来过这里,可一旦进入,幼时在这里生活的记忆是永远都抹不去的。
他从水镜旁拿起一个玉盘,打开后玉盘便浮现出地宫里的种种阵法缩影,很快就只剩崔道迟四人所处的阵法和位置。
裴溟神色漠然,缓缓朝外走去,既然到了他的地盘上,那一切就都在他的手掌之中。
谁生谁死,皆由他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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