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快,仿佛一瞬间黑夜被驱散,东方浮起鱼肚白,然后就唰的被明亮的天光替代。
行至长夜尽头,终可窥见天光。
可惜这句励志的话在岛上并不生效。在逃杀游戏里,天亮只不过代表新一轮的绝望。黑白在这里没有界限,抬头是空茫,脚下是无望。
经过一夜的休息,林巧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在地上踩了踩,欢喜道:“我能走了!我今天一定不会再拖大哥哥和江叔叔的后腿。”
林巧伤得不重,一天休息时间已经好了很多,再不济还能拄着拐杖走。
谢迟安昨日制造木罐时,顺手就削了根木头给林巧当拐杖,还能当武器来打人。
江阔坐起身,含笑道:“为什么你叫他大哥哥,却喊我叔叔?我看起来很老么?”
林巧小声道:“是很老呀。”
江阔的笑顿了顿:“小朋友,我才二十岁。”
林巧更小声了:“二十岁还不老么……”
江阔不死心:“我可是年轻有活力的90后。”
谢迟安淡淡道:“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老男人罢了。”
江阔:“……”
得,现在是00后的天下。他这种跨世纪的二十岁老男人不配说话。
“我不和未成年小朋友计较。”江阔宽容大度地放过了说他老的林巧,转而又问了一遍谢迟安,“弟弟,满十八了没?”
言下之意,满了十八岁就是成年人,就要斤斤计较了。
谢迟安瞥了眼跃跃欲试的江阔:“让你失望了,还差27天。”
“果然还是小朋友啊。”江阔遗憾道。
谢迟安垂了眼。
他还真的好奇,要是他成年了,江阔打算怎么计较。
三人去了附近的小溪。谢迟安和江阔走得都不快,林巧拄着拐杖也能跟上。
溪水清澈见底,甘甜可口,林巧差点扔了拐杖就扑上去喝。她已经两天没喝过水了,尽管野果里也有水分,可那点水分完全抵消不了烧烤带给人的口渴。
谢迟安把水灌满罐子,一饮而尽后再次灌满。林巧也有学有样,跪坐在小溪边俯下身子装水。
江阔半蹲着身子,澄澈的水面清晰倒映出他的脸。他将罐子装满,起身道:“可惜了,水至清则无鱼。”
“你想打鱼吃?”谢迟安问。
江阔说:“你做的烤鱼一定很好吃。”
“海里有鱼。”谢迟安道,“但首先得要一艘船,一张渔网,或者一把叉子。”
仅靠短矛和匕首捕鱼是不现实的,还会惹得一身腥。
天上的鸟也可以打下来当野味,前提是需要一把弓箭,或者一把弹弓。
所以现在的问题还是缺少工具。
“那造船吧,岛上到处都是木材,我们的木活都还可以。”江阔提议,“我记得岛上有一种藤蔓能够提取丝线,可以编成渔网。”
为了吃口鱼肉可真是拼。
幸亏只是30天,要是一直在岛上待下去,谢迟安怀疑他们连房子都要造出来,上演真人版的鲁滨孙漂流记。
但他对造船的提议并不反对。
谢迟安不会承认自己也有点想吃鱼肉。
他不能在吃的方面对自己太残忍,那不符合一个美食节目主播的……他在说什么,这明明是个荒野求生节目……不,这明明是个杀人游戏!
谢迟安说:“我不会编网。”他又不是万能,纺织这类活就是谢迟安的盲点。
江阔沉默片刻:“怎么办,我也不会。”
两位生存大佬陷入沉思。
“那个……”林巧弱弱发声。
谢迟安和江阔同时看过来。
林巧不好意思道:“我虽然没有织过渔网,但我织过毛衣,这些应该是异曲同工的,也许我可以试试……”
江阔看了林巧一秒,走过去揉了揉林巧的脑袋:“你真棒,小朋友。”
林巧被夸懵了,晕乎乎道:“我,我很棒吗?”
谢迟安眸中含了笑:“嗯,你很棒。”
谢迟安和江阔都是高效的行动派,很快就找到可以取出丝线的植物交给林巧,江阔顺便做了把梭子给林巧当编织工具。
木船的建造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了。谢迟安和江阔今天就先将就了点,拿几个野果垫垫肚子,便投入到造船大业中。
为了烤鱼大餐。
有人干得热火朝天,不觉时光飞逝,有人度秒如年,提心吊胆熬日子。
海岛北方,断崖林立,大浪袭来,惊涛拍岸。
白领模样的女人瑟瑟发抖地躲在一块礁石后面,不住地扒着石头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
她的队友58号,已经死于昨天。
身为75号的她没有任何倚仗,只能东躲西藏到如今,企望自己不要被那个可怕的女孩发现。
哒,哒——
高跟鞋踩在岩石上的声音,一阵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踩在白领女的心上,让她眼中的恐惧迸发。
“躲到哪儿去了?”稚嫩的萝莉音喃喃自语,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呼唤道,“快出来吧,不要再玩捉迷藏啦。”
女孩穿着哥特风的洛丽塔洋装,撑着一把黑伞挡住阳光,华丽繁复,不利行动,她却如履平地,不疾不徐,行走自如。
白领女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已经看见你了哟。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女孩在空旷的海滩上大声道。
白领女屏住呼吸,夺眶而出的眼泪被风吹走,吹得眼眶生疼。
她,她才不信那个女孩真的会发现她呢!一定只是想要骗她出来杀掉罢了!
“三。”
“二。”
“一。”
“真是的,非要惹我生气。”见没人乖乖走出来,女孩不满地嘀咕,脚步声渐渐走远。
白领女松了一口气。
果然,那个女孩是骗人的,她根本就没发现她。
正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的白领女,在感到头顶的阳光突然消失后,浑身冰冷。
她被一把黑伞笼罩。
白领女四肢僵硬地转过身,看见双马尾女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冲她甜甜一笑。
“我找到你了哟。”
“75号玩家已死亡。”
白不染下意识抖了一下。
75号也死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除了98号,现在整个岛上就他最弱?
白不染其实不记得迄今为止到底死了多少号人,但他队友季青临记得。季青临在动物园工作,记得全园上上下下每只动物的名字品种和编号,连一群鸟里随便飞出一只都能准确无误地报出名字。就这庞大的记忆力,记个死亡编号还不绰绰有余?
如果季青临见过真正的62号,并发现了62号的尸体,就会明白谢迟安为什么要和白不染交换号码牌。
很可惜,他没有见过。
有时候缺少一条信息,就会导致整个环节的推论无法继续。
密林深处,一名披着长风衣的冷峻男人低骂一声:“死丫头又发疯了。”
“疯了不是正好?”银发青年笑得玩味,“省得我们动手了。”
“也不知道她那个杀人必须要杀一双的强迫症是从哪儿来的。干掉58号还不够,非要把75号追杀到天涯海角。”风衣男人皱眉。
“看你的样子,似乎对她很不赞同。”银发青年挑眉。
“既然能够只杀0号,何必赶尽杀绝。”风衣男人道。
银发青年古怪地看了男人一眼:“5号,早知道你这么善良,我就该一枪毙了你。”
风衣男人冷漠道:“醒醒,你没有枪。”
“我可以去抢。”
风衣男人毫不客气地嘲笑:“从2号手里抢?”
“……”银发青年咬牙,“我真该弄死你。”
“彼此彼此。”风衣男人回击,“如果不是我不会对战友下手,你这样的杀人狂早就该去见阎王,7号。”
看在两人曾一起联手对抗过2号的情况下,5号才没有对7号下手。警察与罪犯,天生就是敌人,凑在一起当队友只能是相看两相厌。
“战友?”银发青年眯了眯眼睛,“你是警察,还是特种兵?”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啧,你们这种正义使者不是自诩会对队友报以百分百信任吗?”银发青年道,“而且还总是讲究什么舍身取义,舍己为人……怎么办?警察先生,岛上这么危险,我有点害怕,你可以用你的性命来保护我吗?”
风衣男人看向银发青年:“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银发青年撇撇嘴:“没意思的家伙。”
“真是抱歉。”风衣男人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抓捕你这样的家伙是我的乐趣所在。”
造船大业卡在了第一步。
想要造船,得先砍树。
谢迟安和江阔目前手上的工具——短矛和匕首。
显然砍砍树枝可以,砍一棵大树是不可能的。谢迟安和江阔虽都有身手,但谁也不能学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两人决定分头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斧头一类的武器。
林巧和谢迟安一起行动。
林巧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并不能帮上任何忙,谢迟安让她在原地休息,自己则在附近搜寻。
这个距离,只要有陌生人出现在林巧视线范围内,林巧一声喊,谢迟安就能及时出现。
林巧总不至于连陌生人走到面前了都不喊一声。
江阔那次除外,那回林巧处于自闭状态,全程低头流泪,能察觉异常才怪。
现在林巧跟在谢迟安江阔身边,虽然总是被打击的状态,却也在鼓励之下找回了一点自信。
林巧坐在树下对谢迟安信誓旦旦:“大哥哥放心吧,遇到坏人我马上叫你。”
……这句话在林巧看到那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时忘得一干二净。
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是坏人呢?林巧眼中的坏人,有满脸横肉的大汉,尖酸刻薄的妇女,恶声恶气的男人,却不包括可爱的,美丽的,看起来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孩子。
有人以善意看待世界,然他人常报以恶果。有人以美丽包裹自身,然内里实藏以剧毒。
林巧没有忘记谢迟安的叮嘱,可她着实被女孩的装扮给惊艳了一瞬,忘记了说话。
女孩走到她面前,甜甜地问:“姐姐,你的队友在附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