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山界停留了不到半天,啻李七夜便离开了。他顺着秦岭东向余脉先东向,在神州大地上到处漂泊。直到半个月后,他到秦岭余脉东尽处,于是不再向东东行,但仍然顺着秦岭余脉南折而行,终于又过了几日,他到了秦岭余脉南尽处,已无秦岭余脉可循,故直接顺着大道进入了荆楚地界。
荆楚大地,自古地广人稀。纵使南朝隋代以后,士族南迁,北人降土,经济中心逐渐南移,但荆楚大地仍然有太多的土地是广虚之地,山多林密,大江芳泽,湖河广深,除了众多毒虫猛兽之外,只有瘴疠恶气,依旧人烟罕至。
虽然一路上不见人踪,但啻李七夜并不孤寂,因为山野丛林中时有鸟兽出没,他可以听听鸟鸣虫斗,百兽震山林;风雨晴晦朝夕之间不同的变化造成的美景也让他流连忘返,时时驻足,而且他也很怀念当初在这片大地上恶劣的环境中行军、与蟒蛇搏斗的日子。
啻李七夜一路上风餐露宿,又过了十余日,他才终于见到了袅袅炊烟从一座大山那边升起。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色还比较暗,白色炊烟直冲云霄,很是明显,啻李七夜向那座升起炊烟的大山望去,心中充满喜悦。山林静寂,远远传来的几声狗吠和鸡鸣,很是刺耳,但对于啻李七夜来说,无疑是天地弦乐,美妙极了。
啻李七夜很是兴奋,再次加了一把劲,终于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爬上了那座大山,看见了那在飘渺云烟之中的庞大部落。
站在山上远远望去,只见部落之中的一座座村庄和一座座山寨呈一字摆开。
啻李七夜知道——这叫作“村龙。”是荆楚人无论是部落还是南迁的人都崇尚神龙的表现,因此部落里的村庄和山寨中的每一家每一户修建的房屋都像是在接龙一样地排列着,连续不绝,最终形成一条“村龙”。
远问龙村,啻李七夜心里畅快极了。
下了山,走进了一座小村庄,望着一座座庭院里忙着烧火做饭的各族百姓,啻李七夜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亲切感。
这里山林秀逸,远离中、国,族类杂居。没有西北的那种紧张,一旦有生人进入村落后就凶神恶煞地盯着。这儿的人大多只是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只是偶尔有几个人向啻李七夜这个生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又有一些人正在锻铸铁,看似漫不经心地做着事,其实却暗暗用目光打量着自己手中锻造的金属器具,桀骜不驯的眼神不经意间时有流露,似乎对自己要求有一番争强好胜之心。
民风的彪悍自与西北不同,别具一种风貌!
啻李七夜走了一会儿后,找到了一个小酒肆便走了进去,打算大吃一顿。进入后他便在酒肆中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喊来店家点了几个小菜几壶楚酒。
精致的菜肴摆上来后,啻李七夜便很是惬意地自斟自酌了起来。这楚酒的味道真是妙极了,比起他之前离开华山后顺着秦岭东向余脉而行经过的喝过的那些中原店里所藏的北酒,没有那么浑浊,也没有那么黏稠,而且酒水清润甘甜,啻李七夜斟了一杯又一杯,喝得是极为快速,不一会儿便喝了三壶不同名称的楚酒。
“店家,再给我来几乎不同的酒!”啻李七夜觉得还不是太尽心,打算再多喝几壶。
过了一会儿,一个长相憨厚但却掩饰不住眼中精明目光的微胖中年男人走到啻李七夜面前,他正是这家酒肆的店家。
微胖中年男人指着桌上的几壶酒道:“客官,不好意思。小店的酒也就这么些个种类了,都被客官你给全部喝完了,实在找不到其他不同的酒了。要不,客官你再尝尝刚才喝过的那几种酒?”
啻李七夜摇头,问道:“店家,这周围还有其他卖酒的地方吗?如果有的话,我再多给你点钱,劳烦你出去跑一趟,给我带些与我刚才喝过的不同的酒来让我尝尝,可好?”
啻李七夜抬头望着店家。
店家弯着腰哈哈笑着,一脸歉意道:“客官,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别看我这个店小,可是这周围十里的酒啊,其实都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所以我也真的找不到其他种类的酒来给客官你品尝了啊~”
正当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杨酒保啊杨少族长哟,没想到你也有拿不出酒来的时候嗌,这可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从未有过的头一回啊~哈哈哈……”
店家转过头,对这不和谐声音的主人冷声喝道:“白展蓝,你来我这儿干什子东西?我的这个地方不欢迎你!”
“哎呦~真是奇了怪了哦~我还不能来你这个鸟地方了哟~族都被灭了竟然还这么嚣张嘻嘻,你背后现在可是没有人帮你撑腰了啰~”
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啻李七夜闻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衣着华丽,矮冠襟带的中年男子。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荆楚人!啻李七夜第一眼看到这个叫做白展蓝的人时候心中就肯定了,因为他并没有那种荆楚人的倔强表露。
白展蓝径直走到啻李七夜那里,并不坐下,因为他被店家给拦住了,于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啻李七夜,道:“这位兄台,我看你的服饰衣不着重彩,且不是倾向红色,配饰不多,与楚服有异,想来不是楚人吧?”
啻李七夜点头,但并不说话。
这时,白展蓝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店家道:“嗳!杨少族长,你这酒肆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还有其他的好酒吗?怎么不拿来招待来自这来自远方的客人呢?难道是你杨少族长的威名还在,想店大欺客?”
看到白展蓝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店家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白展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店家又转向啻李七夜,十分歉意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小店真的是没有其他的酒了。刚才这白展蓝说的是我族内传承的祖酒,那个是不能动的。还请客观见谅!”
啻李七夜点头微笑,他并不怪罪店家,于是理解地回应道:“店家,那就按照刚才所上的酒再给我来几壶吧,可以吗?”
“这?”店家瞥眼看了看旁边的白展蓝。
“不必在意!”啻李七夜摆手示意道。
店家见啻李七夜如此,且态度如此和蔼,眼睛痛苦地闭上,索性把心一横,转身对着白展蓝撞去。
白展蓝没有防备,被这一下直接撞得飞出了酒肆。
啻李七夜一直留意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显然店家身上也藏有一些本事。
白展蓝被摔得七荤八素,很是狼狈,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怒火中烧,盯着店家,恨声叫道:“姓杨的,你给我记住!今天可是你动手的,我就不信今天这部落的酋长还能袒护你!你就跟我等着吧!我迟早要将要让你还回来来的。”
说完之后,白展蓝便踉踉跄跄地走了。
店家收拾好店内的一切,又再次端上了几乎酒给啻李七夜的桌上摆上,一边摆酒一边歉意地道:“客官,待会儿小店也许就要风波不止了,依你喝酒的速度,刚好可在那些人来之前提前半晌离开,你喝完这些酒就赶快走吧,免得受在下连累!”
啻李七夜笑了笑,依旧无语。
店家见此,只好叹气一声,去劝走店中的其他客人了。
三杯两盏,一连自斟自回,啻李七夜很快便将桌上的酒给喝完了。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嘈杂的响声。
烟尘飞扬,人喊马嘶,一队衣着破烂的军队围住了小酒肆,从中走出白展堂和一个身穿刺着龙、云飞腾缭绕景象的绣绢华服,峨冠博带,两鬓微白神情憔悴却甚有威重的半老中年男人。可是,仔细一看,这半老中年男子的龙纹华袍上竟然有着几个补丁,和那些士兵身上所穿衣物一样,有些破烂。
店家整理衣冠,无奈笑了笑,迎了出去。
“酋长,你对在下已是仁至义尽,在下心里晓得,我实力弱下,族统被灭,迟早得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可是那苦酒真的不能交给这白展蓝!”店家跪在地上,很是沮丧道。
那酋长从地上扶起店家,半闭着眼镜,好像也很痛苦,无奈地叹息道:“杨少侄,你们族氏从很早时候就为我楚高阳氏酿造苦酒,尽心尽力,如此情谊,我怎会忘记。可而今,楚地形势再度颓落,若不交出那苦酒,恐怕我也保不住你多久了啊~你还是将那苦酒交给白展蓝吧,算是老夫我求你了。”
“酋长啊~你不是不知道,这白展蓝他们一族不仅灭了我的族氏,而且可是在天天杀狗啊!那可是我族氏的神灵啊!”店家满脸尽是泪水,满眼尽是怨恨。
“杀狗那是瞧得起狗,灭你们一族那是你们族氏连狗都不如!识相地赶快将那苦酒祖酒交出来,兴许还能保住你这唯一的一条这狗养的血脉呢!”站在一旁的白展堂,带着不屑的笑意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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