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二狗子来探病了。
“听说某人因为熬夜看电影生病。”
放学回到宿舍,开门迎来他的啧啧,“昨晚市区堵车,亏我当场弃车狂奔两千里,可惜还是来迟了。某人和她的金主爸爸已经你侬我侬,双栖双飞,白头偕老,只剩下一段关于两个巴掌的绝美爱情永久流传,怎么样,这是不是个浪漫又悲伤的故事?”
瘦削的小马尾男人背门而坐,双手翻着她的原创曲打圈圈叉叉,两条腿似乎想翘到天上去。奈何长度不够,才勉为其难地支在桌角。
他讲话有点儿酸,有点儿贱。
还有些没文化瞎堆砌成语的感觉。
沈音之没说话,默默放下课本。
脱鞋子,脱袜子。两只鞋子并排朝外摆得整整齐齐,袜子也要对折再对折放好。
“怎么不说话,被绝美爱情感动的失去了语言吗?沈某人?”
苏井里往后仰脑袋,不期然瞥清楚她的发白的脸,不由得又啧:“怎么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丑死了。今天不上晚自习是个好选择,不然明天微博绝逼有‘沈音之颜值崩塌’、‘沈音之整容后遗症’的话题,无数粉丝在线脱坑回踩。”
“……你才是狗熊。”
外貌攻击不能忍,沈音之慢慢吞吞爬上床,探个脑袋看他,嫌弃:“自己的眼睛一圈黑的,还说我坏话。”
“谁眼睛一圈黑,说得跟烟熏妆似的,这叫黑眼圈!!鬼知道我中什么邪,天天梦到卖身葬父的破玩意儿,还梦到……”
说到这儿戛然为止,他生硬扯起新的话题:“你那什么傻子比喻?黑眼圈很重,正常人应该形容成熊猫。熊猫知道不?黑眼睛白皮肤,狗熊浑身黑。它们长得不一样ok?”
沈音之回忆会儿,一本正经地哦,再次认真重复:“二狗子,是狗熊。”
“我可真是……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个。”
“沈音之,有本事看看你这些伟大绝妙的原创作品。编曲还好说,超乎我的预料。但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歌词?”
“明明肉是最好的东西,老师都说不准吃,可我偏偏想要。早上想吃却不能,中午想吃又不能。没有肉我好伤心,没有肉我怎么办。只有每天的夜里,流着口水去想肉,我的眼泪掉下来。歌名《我和肉的故事》?你怎么这么能呢??”
苏井里都被她气笑,甩了甩手里的原创曲,“还有这首《我的一个漂亮朋友》。我有一个漂亮的朋友,天下宇宙无敌的漂亮。你们谁都比不过她,但是呀但是,我才是最最漂亮的女孩。比我高的没我白,比我瘦的咯骨头。又会唱歌又撒娇,大家都要喜欢我……”
“你绝了沈音之,谁给你的灵感搞这种主题?谁给你的勇气能创作出这么没营养的口水歌词?出道之后当口水小天后??”
“沈音之?”
装死.j?/>
当事人沈某早已身体躺平,盖上被子,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一副‘我正在休眠请不要打扰我’的姿态,拒说教于千里之外。
“装得还挺像。”
呵呵。
苏井里摸外套口袋,猝不及防,声情并茂道:“新奥尔良烤翅,给你极致的美——”
话未说完,沈音之鲤鱼打挺坐起来,伸出双手非常礼貌地说:“谢谢。”
“……早晚胖不死你。”
说着又摸口袋,贪吃鬼投来万分期待的目光,结果收获的只是,一个不能咬不能啃的手机。
“看你还挺失落??”
“以后节目组里只有你能用手机,白天别带出去,晚上用的时候也隐蔽的。保不准后期剪辑一个手误,到时候被黑粉发现盲点,又要麻烦我搞公关。”
苏井里抬高眉毛,笑了下。难得笑得有几分明朗:“之前算我看岔了,灭霸对你还算不错。”
好么。
沈音之望着手机,纤长睫毛盖住所有心绪。
“走了。”
潇洒转身挥手,苏井里走出去,又倒退回门边,“对了问你个事。你有没有听说过……沈园?”
“唔?”
沈音之没听清楚。
“没没、没什么,睡你的觉去吧。”
他大步离开,她拿着得来不易的奥尔良烤翅,几度在撕开和不撕开之中犹豫不决。
这时手机亮起来,短信:【拿到手机了么。】
来自沈琛。
沈音之回:【拿到了。】
【记得吃药。】
那边回复很快。
沈音之默不作声地发两分钟呆,终是老老实实把烤翅塞进被窝下面。躺下去,被子拉起来,侧身蜷缩贴着墙,鼻尖冰凉凉,脑袋露在外头。
她睡过去。
尽管手机嗡嗡好几次,并不想起来看。
一觉大梦好似荒唐,像昨晚那样,又梦到沈园烧毁七天后的傍晚。他坐在阁楼彩绘窗户后,漂亮修长的双手握着枪支,眉目静定地凝望敌人,沉肃得犹如一块冰冷的剪影。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声响,一枪一条人命。
那时正是白天黑夜的交替点,万千华灯初上,绚丽的霓虹灯光一闪一闪,好像整个辉煌繁华的上海滩都被他踩在脚下。
……
一片血腥。
女子的战争无声无息,以攀比样貌、珠宝、男人为上,大多兵不血刃。而男人永远深陷权势纷争,动辄刀光剑影你死我活,还牵连全家。
沈音之已经不记得发生过多少次类似的事。
——以前是没心没肺什么都不记得,她向来只记好事、开心的事。如今则是零星的片段杂乱交织,实在分不清楚它们所发生的年代地点。
就像一团被猫咬乱的线条堵在脑壳,像有人趁她不注意,用蛮力撬开她的脑瓜儿顶盖,伸手进去乱七八糟胡搅一通,造成处处打结。
傻子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唤,这下更难以自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和疲倦缠绕,以至于沈音之整个人昏沉沉使不上力气,一下子失去撒娇讨人喜爱的劲儿,只想找个角落里缩起来睡觉。
可是吧,连睡觉都受连环梦的折腾。
哎。
沈音之醒来的时候,脑袋突突疼,浑身是汗。
好朋友林朝雾正坐在化妆镜前涂抹水乳精华,无意间瞥见她翻来覆去的揉太阳穴、对自己的脑袋拍拍打打,就问:“怎么了?还头疼?”
“有点坏掉了。”沈音之小声嘟囔,“不好用。”
“噗。”
“你当电视机坏了,拍两下还能再用一阵子?我奶奶才干这活好吗?”
林朝雾好笑地走过来,伸手抹她一脸的保湿霜,声音低了些,“拜托放过你的大脑,看看你手机倒是真的,一整个晚上都在嗡嗡振,刚才还……”
手机铃声仿佛掐着点响起。
林朝雾努嘴,“说曹操曹操到。”
沈音之却躺着不动。
“不接?”
她摇头,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没事,不想接就不接,我帮你关机。”
林朝雾一胳膊够到手机,无心查看隐私。不过解锁之后瞧见十多条短信前头的提要,忍不住感叹:“女朋友生病,没说多喝热水的废话。半个小时一条短信,短信里全是芝麻大小的事情念念叨叨。什么晚上睡觉盖好被子,衣服多穿点,药怎么怎么来。哇哦,你这男朋友简直跟我爸似的,对你还不错嘛,难怪你们感情那么好。”
“……”
今天第二个人这样说了。
他们觉得他对他好。
她也常常觉得他对她好。
只是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发现,沈先生好得非常狡诈,高深莫测。就像昨晚的橘子,今早的承诺,而她始终记得她在车上说,“我们去哪里?我想回家。”
那时没有人理她,没人给她答案。
所以啊。
说到底只是手心里的宠物罢了。
即便他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情。
她的脑袋坏掉大约与他有关。
又怎么样呢?
他们是各有所图,他们是公平交易。
小傻子并不因此生气,只是闭眼哼起多年前她编的顺口溜:“男人都是狗,喜新又厌旧。想你口中挂,信了就是傻。高兴要爱我就爱,不高兴了我就走……”
“这什么绝美歌词!我喜欢!”
林朝雾依样画葫芦的念一遍,听出些眉目。
“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绝交?”
这个词太傻子。
沈音之想了想,改成很潮的一个词。
“分手。”
郑重:“分手。”
下秒钟她散漫地嘀咕道:“分手七天,七天以后病好了,我高兴起来再不分手。”
毕竟生病的傻子对上狡诈男人,吃亏。
毕竟不病的傻子还没敛够钱财,吃亏。
她有她的小算盘,简简单单明明白白。
作为姐妹林朝雾开口一通无脑吹:“有志气!有出息!这破节目一结束,姐立刻给你开ty广纳美男,三千佳丽后宫选妃安排!!”
“趴体是什么?有肉吗?”
沈音之眨眨眼睛。
姐妹意味深长:“有肉,活的死的除了盘里的,还有能看的能摸的那种肉。美好的肉||体在决赛等着我们!开心不开心?!”
“开心。”
有肉她就开心,双眼弯弯。
而某人。
一不小心被分手整整七天,显然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