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杨氏当初能嫁进秦家,成为镇国公世子夫人,她的娘家本也是煊赫一时的大家族,只是族中子弟并不怎么郑奇,哥哥都是平庸之辈,出挑的后起之秀没有,完全接不上青黄。
从杨氏嫁入镇国公府后期便开始慢慢地显出了颓势,等到了现在,已经走向了没落,被踢出了京城一流世家的队伍,勉强能混个三四流。
杨家也有几门不错的姻亲,比如杨氏的外祖便是曾经前一任内阁首辅陆载光陆家。
陆载光虽然已经被秦敛给斗倒了台,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但陆载光曾经浸淫官场大半生,门生无数,朝中势力纠结,虽然这些年来被秦敛也清理得差不多了,但瘦死的骆驼好歹也比马大,陆家在朝中的经营多少还是有点的。
陆氏一族想都不用想,都是恨透了秦敛的,杨氏也清楚这一点,他们杨家无人可用,但陆家还是有的,所以她直接就把信送去了外祖家。
陆氏的人在收到密信后先是如同天雷震惊,过后便是得意的狂喜,这么些年来,终于能抓住秦敛的命门了!
陆氏觉得,杨氏作为和秦敛同在一府生活的弟媳,既然敢递出这般消息来,那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就杨氏在信中所述的情况,那可以称得上是惊天的秘闻乃至丑闻了,这种情况,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秦时期,始皇的母亲赵姬可不就是如今的温太后嘛!
而秦敛,不论他是想做吕不韦还是嫪毐,都不可能有好的结局,他如今权倾朝野,又是内阁首辅又是辅政大臣的,如始皇那般,就不信小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能容忍他,毕竟,这可关系到了皇家的最最重要的颜面了。
陆氏人觉得,有这样一个把柄被我在他们手中,秦敛即使不死也要让他掉一层皮!
陆氏暗自欣喜谋划之余,倒也没失了理智,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风险都是极大的,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惹来盍族的杀身之祸,所以他们的盘算倒也聪明,陆氏人的身影决不能出现在此事中,必须得找一把衬手的刀来使。
如今陆氏没落,党羽也散得差不多了,能让陆氏拿来当刀使的人也不多,好在当初陆载光的门生,思来想去,最后选定了吕开慵。
右都御史吕开慵作为一根朝中人憎狗眼的搅屎棍,别的本事没有,一本奏折东家长西家短的本事倒是挺足的,一张贱嘴能走到今天,自以为大义凛然为国为民,其实就是上头那几位连理都懒得理罢了。
对陆氏来说,却是没有比吕开慵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吕开慵考了大半辈子的科举,屡试屡败,也就是最后运气好,再的脸当时还是首辅的陆载光的推荐,这才慢慢地走早了今天这个位置,他自觉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书人,怀才不遇数十载,对于陆氏的知遇之恩他牢记在心。
从前陆载光还没有倒台的时候,吕开慵便是陆氏的一把刀,指哪打哪,搅混水、拍马屁的本事皆是一流,这人读书读傻了脑子,满口的礼义仁德,自认为是为了大召鞠躬尽瘁的衣带贤良之臣,脑子没长多少,胆子倒还是挺大的,简直就没有比吕开慵更合适的人选了。
果不出他们所料,吕开慵知道此事后直接拍案而起,那一副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的模样,就仿佛红杏出墙的是他的媳妇一样,差点就要冲出去嚷嚷得满天下皆知了,陆氏一番劝说下才冷静下来,表示愿意配合陆氏的行动,为朝廷为大召出去这般不光彩的事。
选定了吕开慵之后,陆氏接下来便是一番密谋,这件事必须得万分谨慎,若是一下子将事情宣扬开了,先不论有没有人会信,若是叫秦敛和温太后查到了陆氏头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最终商量决定,先小一步试探,指教小皇帝先知晓此事,试探试探小皇帝适合反应再做下一步决定。
如果小皇帝就先无法忍受自己母亲和当朝权臣有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而出手了那就再好不过,若小皇帝优柔寡断要等上个十年八年的,他们也可另想法子,至少那种子是种下了……
陆氏自认为也算谋划得天衣无缝,加之有吕开慵的配合和大打头阵,他们自信满满,万事俱备,只欠了小皇帝的这一股东风了!
……
赵宸这几日忙得也是不可开交。
按他实在不想垂帘听政的亲娘的意思,是希望他能早点亲政,自个儿也好早点解脱,几个辅政大臣见他学习政事的速度也是日益进步,所以也给他安排了更多的政事研习功课,他现在一天到晚就没能空下来的时候。
以往每日都是要去自己亲娘的坤元宫报道一会,这段时间算算日子他已经足足有六天没去坤元宫了,这期间倒是他家温太后去了趟承乾宫给她送点心。
温溪一向主张孩子学习上要劳逸结合,便索性也让儿子学习五天休息两天。
今日正好是七日中的第五日,赵宸承乾宫的书房里完成秦敛留给他的功课,只等着一会儿能早些去坤元宫。
他可听说了前两日他母后从宫外掏来一只雄狮幼犬,这几日爱不释手尽围着那小狗崽子打转了,要知道雄狮全只有乌斯藏有,再加上从前他父皇讨厌宫中养犬,所以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亲眼见过雄狮犬。
赵宸心里痒痒,就想着快些完成了功课好早些去坤元宫。
奋笔疾书着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赵宸如释重负地大松一口气,迫不及待得想要起身去坤元宫,只是都还没来得及离开书案,四瑾就匆匆进来回禀,说是吕开慵吕大人正在殿外求见,有十万火急的要事需要禀明陛下。
一听说吕开慵这个名字,赵宸就下意识地皱眉,“他怎么来了?不知道又是什么破事?不是说了拦着点,这人若要递牌子入宫就拦着点吗?”赵宸满脸不情愿,小声嘀咕着。
四瑾也是尴尬,轻咳了一下小声解释:“上午朝议结束后吕大人就一直在宫中逗留着,不是准他递了牌子入宫,而是他压根就没出宫过……”
赵宸一噎,但是真的怕见到吕开慵这个人,他心里又急着去坤元宫看小狗,于是不耐烦的随手一摆,“不见不见,让他赶紧走,就说朕有急事,眼下没空。”
四瑾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赵宸,将话说完,“吕……吕大人说,他所要禀明之事非同寻常,若陛下不见,他……他他便在殿前的廊下触柱……血谏。”
等四瑾最后两个字说完,赵宸脸都涨红了,呵,这搅屎棍居然威胁他!
赵宸憋屈地在原地打了个圈,却也真怕吕开慵撞了柱子,毕竟他清楚这多奇葩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这事……
于是只好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龙案后,示意四瑾传人进来,他倒要看看,就吕开慵这家伙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告诉他,若这家伙拿不出什么让他震惊的大事出来,赵宸决定他一定要狠狠地骂这家伙一顿!
说到底赵宸到底是年纪小,还嫩了点,若换成是温溪或者秦敛,绝对不过一句,让他撞,记得撞完后把地擦干净,别留下血迹。
……
吕开慵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被宣进了殿。
一进到殿里,她这次到也不如寻常那般,开口就长篇大论谁谁谁德行有亏谁谁谁有辱斯文,反倒请求赵宸先挥退所有侍立在殿中的宫人。
赵宸见这架势,也生出了几分好奇,这架势摆得倒还足的,莫非真有什么吕开慵口中非比寻常的大事?
这么想着,赵宸脸上不耐烦之色也敛去了几分,她挺了挺腰背摆正了坐姿,按照吕开慵所言挥退了所有宫人,直至殿内只剩下他和吕开慵还有一个心腹四瑾。
吕开慵见人都被清退后,先是突然一个伏地大礼,接着脱了官帽放在一边,眼中含着义愤的热泪,从袖中抽出一封密折,聚过头顶,似怕被人听见,做强忍抽泣状小声道:“今臣有一事要禀明陛下,为捍卫大召皇室尊严清白,清君之侧,不叫奸佞蒙蔽圣听,臣,死而后已!”
赵宸和四瑾皆被唬了一大跳,只以为是谁又要逼宫造反了,四瑾急忙接过了密折第给赵宸。
赵宸也不多言,直接拆封了密折急急忙忙的打开翻阅了起来……
先是一目十行地看着,不知看到哪一个字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而后双眼便越是睁大,越看越慢,眼中渐渐地布满的不可置信之色,许是因为太过震惊之故,拿着密折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吕开慵悄悄抬眸观察上首少年天子的反应,见他这幅模样,不禁心中暗自得意,看来他们的暗算没有错,以小皇帝的这幅神情,秦敛必定不死也得掉层皮!
赵宸盯着密折上那百来个字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良久之后,才慢慢放下,目光如炬往下跪在下首中央的吕开慵,“你确定这是真的?吕卿你要知晓若是这密折中有一字是假你会有怎样的后果。”
此时的赵宸语气冰冷,有着超乎年纪的冷厉。
吕开慵深吸一口气,认定小皇帝这般冰冷的口吻是对此事动了怒火,心中一阵窃喜,急忙磕头,指天发誓,“聚聚属实,若有一字虚假,臣愿受万劫不复之刑!”
赵宸眼中有暗芒一闪而逝,他看着吕开慵,继续沉声问道:“那不知吕卿是丛刻得知此事?还是说你亲眼看见的?”
在此之前吕开慵可陆氏早都想到了小皇帝会问这个问题,他们早就把里有都编好了,自然是要将陆氏指摘干净,只是这件事的最先挑起之人杨氏被卖了个干干净净。
“那杨氏与秦贼同住一府,曾数次亲眼目睹太后出入秦贼寝院,数日前曾一夜未出……”
杨氏也不傻,给陆家人去信时本意是要让他们将自己也摘出来,可吕开慵和陆氏哪管这些,一个早就没了价值的女人而已,这件事总得有一个需要承受温太后和秦敛怒火之人……
吕开慵又是鼻涕又是泪的说了许多,总之就是他这个为大召殚精竭虑的忠臣实在不愿让大召皇室蒙此羞辱,一派忠贞不二之臣的模样。
赵宸一言不发听他滔滔不绝地在那里讲了一个多时辰,临到末了,吕开慵那套激昂愤慨的说辞都差不多说完开始词穷了,赵宸才开口,“好,这事朕知晓了,有劳吕卿,为我大召江山大召皇室如此尽心竭力,朕都记在心里了,时间也不早了,吕卿且先回罢,之后的事,朕自有分晓。”
吕开慵一边告退一边在心中暗暗得意,虽然不知能否撼动温太后,但看样子小皇帝是不会放过秦敛那厮了……
赵宸看着吕开慵离开的背影,少年的眼中寒光毕现,第一次流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杀意。
“陛……陛下?您看如何是好?”
四瑾在旁一字不落地听了全过程,现在只觉一片心惊肉跳,之感战战兢兢地去看赵宸的神色,这若是真的,传出去,不知会在朝堂上乃至全天下掀起怎样的风浪。
赵宸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灯台边,取下灯罩,手里的密折被火焰舔上了一个角后开始蔓延燃烧。
四瑾会意,断了个盆子过来。
赵宸将燃烧的密折扔进盆中,看着它被火渐渐燃烧成灰烬,待最后一丝火星熄灭,赵宸才开口,“去将玄一和玄六唤来,玄一去探查这个镇国公夫人杨氏和吕开慵之间的关系,看看这中间还有其他妖魔在作祟,至于玄六……”
赵宸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明日早起,朕想听到吕开慵突发疾病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