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没拦他,但是等他走出去两步,贺朝又在后面叫他:“谢俞。”
谢俞开了门,转过身靠在门边,抬眼看他。
贺朝没完了还,又叫了一遍。
谢俞被他叫得有点烦,想说“你叫魂啊”。
贺朝站在对门——他身上那件黑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骚里骚气的,谢俞这才发现这人今天连耳钉也悄悄戴起来了。
贺朝说:“没什么,熟悉一下男朋友的名字。”
这句话似曾相识,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还没等谢俞想起来,贺朝又说:“以后多多关照啊,男朋友。”
他想起来了。
那是开学第一天,贺朝坐在最后排,也是用这种方式叫他,并且特别散漫地对他说:熟悉一下新同桌的名字……以后多多关照啊,同桌。
现在这两句话又从贺朝嘴里说了出来,从“同桌”变成了“男朋友”。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好像绕了个圈,最后绕到这。
贺朝说完,两个人站在门口四目相对半天。
这感觉有点像小情侣打电话,说了‘晚安我挂了’,但是谁也不主动挂电话,就傻不拉唧地听对方安静的呼吸声。
“你进去吧,”贺朝说,“早点睡。”
谢俞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谢俞回寝室之后洗了个澡,洗完做了几套试卷,本来以为会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算起来之后,发现倒还好。
挑了几道题,做完把试卷翻页,等他粗略刷完各门科目,从题海中抬起头,发现已经快十一点。
等闭上眼准备睡觉的时候,才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没平复下来的心跳。
睡着之前,谢俞脑子里最后浮上来的念头居然是:操,早恋了。
次日,姜主任晨间播音节目准时准点,从不迟到,也永远不会缺席,用自己的声音唤醒所有住宿生的活力:““同学们,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你们快乐吗。”
姜主任刚开口,已经有人蒙着被子哀嚎:“啊——苍天啊——”
“没人性啊——”
“生活为什么要给这么对待我这个弱小无助的孩子?”
对宿舍楼内惨状一无所知的姜主任,还陶醉在自己的励志演讲当中。
“期中考试临近,各位同学心里是否多多少少有些激动,这不仅是一次考试,还是你们收获胜利果实的日子。现在就起床吧……起来!想考高分的同学们!”
谢俞忍了会儿,实在忍不下去,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往边上摸,摸半天也没摸到耳塞,又把手缩了回去。
走廊上开始热闹起来。
这片热闹里,出现好几声“朝哥”,贺朝打了一圈招呼,走到对门,抬手敲了敲:“老谢,你起了吗。”
回应他的是谢俞反手砸过去、砸在门板上又弹回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的闹钟。
贺朝:“……”
边上有人看到了,主要是这个场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一遍,而且更离奇的是贺朝也不生气,脾气特别好地蹲在门口,等里头那位爷起床气过去之后给他开门,于是忍不住凑过去问了一嘴:“朝哥,这……西楼谢俞每天脾气都这么爆?”
“是啊,”贺朝笑了笑,“可爱吧。”
那人临走前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朝哥说的应该是可怕?还是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可爱?
过了差不多有两分钟,谢俞才起来给贺朝开门。
贺朝一整晚没睡,昨晚谢俞回去之后,他先是把个签那串“啊啊啊”删了,删完之后又不知道填什么,于是又重新打了一串“啊”上去。
然后睁着眼到两三点。
满脑子都是:谢俞是他的了,他家小朋友。
贺朝一进门就往床上倒,谢俞靠在门边上看着,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毛病,自己有床不睡,非得过来占他的:“昨晚没睡?”
“三点多睡的,”贺朝半睁开眼,又问,“你还睡吗。”
谢俞说:“床都让你占了,我怎么睡?”
“男朋友,”贺朝往里头挪了挪,腾出来块空地,“上来。”
谢俞弯腰把闹钟捡起来,对着贺朝又砸了过去。
广播里,姜主任还在继续演讲:“早起是特别好的一个习惯,就拿我个人来说,我就喜欢五点半起床,呼吸窗外的空气,这时候你会发现生活太美好了。”
“……”
开门之前,谢俞犹豫过一阵。刚确定这段关系,还没缓过来——这段全新的关系里,这个人,这个傻逼从今天起,不是别人。
哪里变了,但好像又没变。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都是怎么谈的,周大雷那几段反面教材式恋爱不算。
也想过可能会不太自在,奇怪、或者别扭,但这个人一出现,什么想法都没了。
贺朝这个万年迟到户难得没迟到。
上午第一节语文课,唐森提出了表扬,希望贺朝同学加油保持,然后点名批评了万达:“你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迟到了?”
万达昨天喝太多酒,早上醒过来脑袋还在疼,实在是爬不起来,但他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宿醉,保不齐说完就要请家长,只能绞尽脑汁,回想回想平时贺朝迟到都是怎么胡扯的,最后扯出来一句:“是这样的老师,今天早上,八班的沈捷同学又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