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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将这一句出口，沈湄面色沉静,眸光灼灼,等待着穆震的回答。
这一句在暗夜中缓缓响起,如同一声惊雷响在穆震的耳边。
穆震顿时一怔。
他娶过妻，納过妾,却从来没有人这样开口问过他。
沉思静默中,穆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回溯从前的经年岁月，他懂事习文，少时练武,熟读四书五经,通解兵书阵法。
他从军多年，为朝廷镇守西北,心怀家国大义，顾念朝廷社稷，似乎从来都没有功夫，没有时间来思过和想过这些儿女情谊。
忽然心底莫名地涌起一丝心慌和怯乱。
昏暗中穆震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半响过后，他有些低哑地开口。
“我不知道。”
话出口，穆震放在沈湄背后的左手不自觉地微微一松，黑眸低垂,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沈湄的视线。
却不想下一刻，衣领霎时一紧。
沈湄神色未变,眸光依旧,可抓着穆震衣襟的十指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侯爷,您为什么娶我？”
“撇开那些所有的不得已，那些所谓的责任，请告诉我一句实话。”
“您为什么会娶我？”
昏暗中，她的灼灼目光亮得耀眼，亮得慑人。
不过短短一望，仿佛能直穿穆震心底，无所遁形。
“我想要你。”
穆震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这时的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轻轻拂过沈湄鬓边散落的碎发。
“我不知道，我是否爱你。”
“可我知道，我想要你。”
“我，要定了你！”
微哑低沉的声音，仿佛一道钟声狠狠地敲在沈湄的心底。
一股难言的酸涩直冲心头，沈湄的眼眶湿了。
沈湄蓦地弯唇一笑，清澈的眼中泪意点点，夜晚中瞧着更晶莹剔透。
“那，侯爷是想要我的人，还是我的心呢？”
柔柔的气息吹拂在耳边，穆震听得先是一愣，而后一怒。
放在沈湄背后的左手瞬间用力地
地握紧了她的肩膀，漆黑的眼底忽然像是燃起了火光，他头微微俯低，暗含警告地低声开口道。
“你既嫁了我，无论你的人，还是你的心，自然都是我的。”
“呵。”
密闭严实的床帐中，沈湄轻声一笑。
“侯爷军中威名震四方，怎么这时只晓得用武力威胁？竟全然忘了惯用的兵法谋略。”
沈湄下颌微微扬起扬起，白皙细长的脖颈弯出一抹动人的弧度。
她靠近穆震的耳边，香气浮动，吐气如兰。
“上善伐谋，攻心为上。”
此时的穆震，不由得浑身一僵。
沈湄松开攥着穆震衣襟的双手，左手四指弯起，只用食指沿着穆震的衣襟处缓缓地向下滑动，然后猛然一顿，正好停在穆震的胸膛处。
手指不过轻轻一碰，依然能够感觉到呼吸脉动之间，指尖似乎已经触碰到他胸腔中的有力心跳。
“侯爷，我外家是个生意人。娘亲自教我管账理事，有一句话，我深以为然。”
“这世上就没有亏本能做成的买卖。”
“您既要定我的心，那也得拿您的心来换才行啊。”
眼前的沈湄，面若桃花，目似秋水，睫毛轻轻颤着，就像似有羽毛一下一下地搔在穆震的心底。
刚刚还在胸口涌动的怒意变成热流，瞬间淌过全身。
身上热，心里更热。
沈湄的指尖停在穆震胸膛处，没有再动。
“而且。。。”
沈湄顿了顿，略阖了下双眼，深吸一口气，等她再睁开的时候，双眸光芒四射！
“侯爷若要我的全心全意，那么我要的也是您的全心全意。”
“我要的不仅仅是您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更要您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话音落下，穆震浑身一凛。
他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厉声一喝。
“胡闹！”
不过一瞬而已，穆震身上久居上位的威势显露无遗，沈湄却连眉梢眼神都没动一下。
话既敢得出口，她就预料到穆震的反应。
“侯爷若想听我的真心话，
，这便就是我的真心话。”
沈湄毫不将穆震的惊怒放在心上，面上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当日在普宁寺的那一晚，您不是问过，我当初决意和离的原因吗？”
“那时我告诉您，是因为段勇违背了他对我的承诺。”
“那么现在，我再的清楚些。”
“是因为他变心了，因为他的心里和身边不再只有我一个人，所以。。。”
“我和离了。”
穆震沉默了。
良久过后，他才开口道。
“但是在我们相遇的时候，我的身边已经有别人的存在。”
心底忽然传来一阵钝痛，可沈湄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些。
“我知道，可那时我没打算爱您啊！”
穆震一愣。
爱？
爱他吗？
轻易地看出穆震眼中露出的疑问与困惑，沈湄微微颔首，嘴角微勾。
“过去之事不可追，我想要您的现在和将来。”
“若我打算给您我的心，您会答应我的要求吗？”
床帐之内的方寸之地，霎时一静，只闻一重一轻两道呼吸声，重重叠叠，缠缠绕绕。
“若，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迎着沈湄如水般清澈透亮的眼眸，穆震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下一秒心间念头一转，怒声一喝。
“你敢！”
瞧着穆震的神情，沈湄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笑声清脆动人。
“侯爷莫不是觉得我会再一次想要和离？”
笑声微歇，沈湄轻轻地叹了口气，眸中滑过一丝难言的悲怆和伤感。
“上一次若不是得太后娘娘相助，我与段勇的和离不会那般顺利。这种运气可一不可二，再侯爷的权势岂是段勇可比？”
“我可不傻，拿鸡蛋碰石头的事，我才不会做。”
“那你会怎么样？”
听着沈湄这般道，穆震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心依旧悬在那。从未有过的紧张从心底漫出，穆震感觉自己的额头和手里都已经开始在冒汗。
就连敌军兵临城下的时候，穆震都没有觉得这般紧张过。
沈湄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敛起，她收回放在穆震胸膛上的手指，沉静的双眼直视着穆震气宇轩昂的面容。
“我不会怎么样。”
“只不过像其他的俗世夫妻一般，夫君敬重，彼此和睦就够了。”
沈湄得平静极了，眉眼间毫无一丝勉强。
可听完这几句话的穆震却觉得心底像是破了个洞，一阵冷风呼呼地吹过，吹得他整个人都凉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湄轻轻地推了推身上的穆震。
“时辰不早了，侯爷安歇吧，明早您还得上朝呢。”
沈湄语调轻柔，面容和缓，看着与平日里没有一丝不同。
穆震僵着身子没有动，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什么。
感觉到穆震放在自己旁边的手臂一松，沈湄利落地翻了个身，从他的身下移到旁边。
她将滑落的被褥盖好，眨了眨眼睛，望着穆震轻声道。
“侯爷，快睡吧。”
“嗯。”
过了好一会，穆震才僵硬地应了一声。
“你先睡。”
沈湄浅浅一笑，白皙如暖玉的面容清丽柔美，点点头。
“好。”
瞧见沈湄已经闭上眼睛翻过身，穆震才动了动身子重新钻进被窝里。
穆震平躺在枕上，刚刚沈湄过的每一句都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重放。
他心如乱麻，忍不住轻轻转头凝望了好一会。
直到寂静的夜里，身边传来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
他才睁着眼睛望着上方的床帐，一夜无眠。
旁边。
闭着双阳佯装熟睡的沈湄安静地侧躺在那，一滴清泪顺着沈湄的眼角悄悄滑过。
你做的很对。
这样很好。
她在心底悄悄地对自己。
趁着自己泥足深陷之前，彻底掐断心底的期望，才是对的。
不用再患得患失，不用再怀抱期望，不用再猜来猜去，将自己的心仔细收起，妥帖安放，往后的日子才会过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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