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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牧枭带着满身凶煞头也不回地离去,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这是去砸场的。
关门声响起,我连忙拿出手机拨通杨海阳的电话,等了许久始终无人接听,不知是不是吃饭时设了静音。
顾不得收拾,我拿上车钥匙便追着商牧枭出了门,一到楼下,发现他还没来得及走,正骑在机车上系头盔。
“你怎么下来了?”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送你去吧。”
明知概率几乎为零,我却仍有种天真的想法,觉得路上说不准还能把他劝住。
他瞟了眼我的车,没多大兴趣,放下护目镜道:“你的太慢了。”说完不等我再说什么,一加油门,驾驶着蓝白重机绝尘而去。
我一边继续拨打杨海阳的电话,一边开车追了上去。然而商牧枭的速度极快,在车流里穿梭又灵活,只一眨眼功夫便在大路上失去了踪影。
之前我有听杨海阳提过求婚地点,是他一个朋友的餐厅,这个朋友曾经也和我一道做过杨海阳的伴郎,我有印象他似乎是在市中心开了家高档法餐馆,当时还给过我名片。
努力回忆了下名片上的地址,大概记起在哪条路后,我用着比平时更快的车速,一路变换车道,穿街走巷,紧赶慢赶竟也不落商牧枭多少。
远远看到他把车停在餐厅门口,跨下车便气势汹汹推门而入。前面的车因为下客迟迟不动,我按了两下喇叭催促,对方才慢慢悠悠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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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贴罚单,直接靠边停车,将车停在了马路边。
一下车,我就看到周言毅正靠在餐厅门边抽烟,身边站着个女孩子,两人看着是一起的。
他见了我,下意识挺直了背,按灭了手里的烟。
“北教授?”
我蹙眉打量他,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呃……”周言毅一愣,“吃饭?”
“吃完了吗?”
“没,今天不营业,被包场了。”
杨海阳也是大手笔,竟然包下了整个餐厅。
“那你们还不走?”我开始赶人,免得后头他又掺合进来,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两人面面相觑,周言毅瞟了眼餐厅里边,神色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带着人走了。
他一走,我马上进入餐厅,不用服务员指引,顺着激烈的争吵声便找到了三人所在。
商牧枭身前拦着商芸柔,杨海阳则被他的朋友挡着,几人脸色都不算好。地上散落一地玻璃,玫瑰花被众人慌乱下踩在脚下,零落成泥,不复娇艳。
“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杨海阳指着商牧枭鼻子开骂,“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你什么事?”
他平时都是好好先生的样子,乐于助人,绝少生气,能把他气成这样,也是商牧枭的本事。
“没完。你要是还缠着我姐,这事就永远没完。”
商牧枭推开商芸柔,上前一把揪住杨海阳的领子,餐厅老板夹在中间不住劝架。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话好好说。”
这话叫不对付的两人首次统一了立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谁跟他一家人!”
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上前,试图分开他俩。
“海阳,别冲动!”
几人纷纷一愣,朝我看过来。
杨海阳是最先回神的,不可思议道:“北芥,你怎么在这里?”
我下意识看向商牧枭,发现他也在看我,那眼神极其陌生,仿佛从不认识我,又仿佛从这一刻才认清我。
我们对视了两秒,他收回落在我身上的所有视线,一言不发猛地朝杨海阳挥下一拳。
场面一度混乱。
“海阳!”商芸柔急急扑过来,挤进杨海阳与商牧枭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杨海阳。
杨海阳被揍了一拳,火气更甚,但顾忌着商芸柔并未立刻发作,只是不断将商芸柔往自己身后拉扯,不让她挡在中间,同时小心提防着商牧枭的下一击。
见商牧枭动手了,我也有些急,拽住他的胳膊,口气不自觉严厉起来。
“商牧枭,你闹够了没有!”
他面无表情偏头看过来,视线自我脸上缓缓下移,刀子一样落到我的手上。
有那么瞬间,我生出一种血肉都要被他生生刮去的错觉。
他冷着脸,幅度剧烈地一扬手,我便再也握不住他的胳膊。
他挣脱了我,还待去寻杨海阳麻烦,商芸柔不知从哪里拿了杯葡萄酒,大力往地上一砸,酱紫的液体撒了满地,好似浓稠的血。
这一招将在场众人都震慑住了,几人停下动作,一致看向她。
商芸柔红着眼,红唇紧抿,踩着高跟几步到商牧枭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商牧枭,我也有我的人生,你太过分了!”
她眼里含泪,说完回头去牵杨海阳的手,拉着他一道快步离开了餐厅。徒留一地狼藉,外加一只失魂落魄的狗崽子。
这短短几分钟内信息量太大,老板看看商牧枭,又来看我,眼里很有几分茫然无措。
商牧枭垂着脑袋,脸上顶着巴掌印,一动不动站着,似乎是被他姐给打懵了。
忠犬不惧任何敌人施加的暴力,但若是主人以拳脚相加,那是比任何攻击都要严重的伤害。它绝不反抗,只会夹着尾巴呜呜哭泣,或许到死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它爱的人类要这样对它。
这大概就是目前商牧枭的状态吧。
“走吧。”我来到他面前,本想去拉他的手,又怕被他甩开,踌躇片刻,只得作罢。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打过我……”他语气出奇的平静,比起悲伤,更多的是震惊,“今天竟然为了一个认识才一年的男人打我。”
那不是普通男人,那是她的恋人啊。而且还不是你先动的手?
杨幼灵从小乖巧,北岩虽调皮但被母亲管束得很严,因此我其实没什么机会接触熊孩子,骤然面对商牧枭这么个超龄熊孩子,也觉得十分棘手。
打不过,劝不听,哄他又不一定买账,实在难搞。
我这边还在搜肠刮肚想劝慰词,他那边却也并不需要我的安慰,看也不看我一眼,利落地转身出了餐厅。
蜷了蜷手指,压下想要叫住他的冲动,我朝一旁老板不好意思地颔首道:“抱歉,把你地方搞得这么乱。”
老板忙摆表示不用放在心上,他明天会找杨海阳报销一切损失。
告别老板,到外面找了圈,商牧枭早已走的不见人影。
车上果不其然被贴了罚单,我将其折叠起来,放进钱夹,打算也记在杨海阳头上,改日找他报销。
本以为商牧枭短时间不会想见到我,甚至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成想回家一看,他的机车竟然就停在楼下。
我满怀忐忑上了楼,一出电梯,就见商牧枭靠在门边,手里提着只蓝色的头盔,望着远处天花板的一点看得出神。
听到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音,他动了动,自雕像状态复苏。
秋后算账。我脑海里闪过四个大字。
他分明知道门锁密码,却不进门,显然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默默开了门,与他一前一后进屋。
“你早就知道。”
开灯的手一顿,我回头看向身后,商牧枭站在入口的地垫上,不关门,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格外冷漠。
“杨海阳是我初中同学,他和你姐姐的事,我的确早就知道,但我不认为我之前有义务告诉你这些。”
“你不认为?”商牧枭气急反笑,指着那桌子还来不及收拾的饭菜道,“你知道他今天要求婚,所以故意留我吃饭的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亏我还以为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前半句我承认,后半句纯属胡搅蛮缠。
他这样说,好像在指责我对他全是算计,没有半分真情。
但如果我真的从一开始就站在杨海阳那边,对他满是偏见,又怎会心智不坚受他的诱惑,理性全无地同意与他交往?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再聊……”我习惯成年人的交流方式,平和淡定,慢条斯理,以杜绝争吵为前提。
可商牧枭并不认同我这套理论,他就要吵,就要闹,不克制自己情绪,也不让你克制。
“看我像傻子一样问你要不要做我的宝石,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到头来无论是你还是我姐,都是别人的宝石,从来不属于我。还剥虾给我吃,谁稀罕?”他怒不可遏,完全失控,手上头盔被他猛然一掷,好巧不巧,砸到我那台星特朗望远镜的三脚架上。
哗啦一声,随着三脚架的崩塌,望远镜整个掉到地上,镜片碎裂四散,目镜断在一边,死状悽楚。
这台望远镜是我工作后给自己买的第一样东西,当时存了三个月的钱,在天文望远镜里虽然只能算入门款,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一用就是这些年,也想要换过,最后还是不舍得。
没想到它就这样毁在了商牧枭手上。
老伙计死的不明不白,我很为它惋惜,再看商牧枭,语气也冷下来。
“你既然无法冷静下来好好谈,那就不要谈了。你今天先回去吧。”
他发了疯,出了气,人不再像方才那样暴躁,但脸色仍旧不好。听我这样一说,直接不假思索摔门而出,关门声震得我耳膜都发痛。
我怔怔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晌,调转方向缓缓来到那台倒塌的星特朗身边,轻抚过它的身躯,开始收拾残局。
“小混蛋,什么不好砸,要砸我的望远镜……”将蹭破了点漆的头盔放到茶几上,越看越气,打不到商牧枭,只好拿它出气。食指一弹,在护目镜上发出“啪”地一声,又脆又响。
弹完脑门,我心情好了些,可一进餐厅,见到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脑海里便自动浮现商牧枭的那些混账话。
不稀罕就不稀罕吧。裹上保鲜膜,我将那盘还剩大半的基围虾丢进冰箱。
哎,原本我就算不能周游世界,也能通过望远镜去到群星深处,现在可好,现在我彻底被困住了。
被这架轮椅,也被商牧枭那个煞星。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