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码头,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其身后跟着一排排大船,数目之多,遮天蔽日。
船身通体乌黑,光泽的黑漆在阳光的反衬下,犹如巨大的海兽,威风赫赫,寒光凛凛。
码头的守将第一时间看到了这百来艘的船队,先是心里一喜,几日前,他已经得到消息,九阿哥带着船队回归,估摸着这就是了。
他想要跳下城墙迎接,但刚站起来,就想到军纪,立刻吩咐道,“打旗语言,询问来意。”
副手立刻下去,没多久,城墙的最高处就扬起了一面旗,摇晃了三下。
九阿哥和直亲王,十三,十四都站在船头,“没想到我才三年没回来,这里就建起来了这么大的码头,舒服很快啊!”
“嗯,弘盼侄儿设计制作出了好用的工程器械,用来动工非常方便,不仅这里,厦门,广州也在兴建更好的码头。等大哥压服了那边的人,马六甲也要建了。”十四之前回来过一次,走的就是海路,所以知道一点。
九阿哥皱眉,“那群人,又怂又恼,就算压服了,他们也会给我们找事的。现在建码头是否不妥?”
没得你这边耗时耗力地建,人家偷偷搞破坏。
“没事,”直亲王眼中露出一抹寒芒,“正好他们投降的太快了,还没有见识我们的手段,不见点血就学不乖。”
见大哥有成算,九阿哥也不说什么了,回头把这些年收集到的消息,整理成册,给大哥一份。
几人聊着,顺便用望远镜观看城墙的布防。
这个码头分内外两层,也有内外两处城墙。外层就是码头和好几排的大型仓库,然后是高高的城墙,墙上有三十门威风凛凛的大炮。
已经见识过这种大炮威力的几人,此时可以想到,等着大炮齐发,是多么震撼人间的场景。
然后是内层,内层里也是仓库,不过多了食肆,客栈,以及登记的部门。
在这里登记后,才能进入天津城。
直亲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心来,防御非常好,只要派一位谨慎的将军守在这里,就不用担心会有人乘海船从这里偷袭,威胁京畿。
而这位守将确实谨慎,哪怕早已得到消息,哪怕已经确定会是九王爷,依然派人打旗语询问,而不是直接开城门接人。
看到那旗语,直亲王满意地颔首,示意自己身边人,“去打旗语。”
十三跳出来,“大哥,我去。”
正好让他见识一下,这位守将的谨慎过不过关。
十四也跳出来,“我也一起。”
直亲王没有异议,让两人一起去。
十三十四手脚麻利地跑到桅杆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亭子,日夜有人坚守,也只能容纳两人。
原本在上面的人,见两位爷来了,也都下来,换他们进去。
随后十三就爬了上来,挥动两只手,手里的旗帜随他摇摆,划出一道道弧线。
很快,对面的高台上也给出了回应,两人一来一回,对答了好几个来回,那边才算是确定了这边的身份,缓缓打开城门。
十三和十四都很满意,觉得这个守将选得不错。
之后,城门打开,走出来两列士兵,排队驱散码头上的百姓。
没错,虽然城门关着,但这里依然有很多百姓和商贾,商人乘船带着货物而来,而码头上有很多脚夫帮忙搬运货物,送到指定的仓库。
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一两天,办好手续后,经过士兵的检查,才能带着货物进入天津。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好在仓库建了很多,完全足够货物的寄存。
此时这些人,早已看到那浩浩荡荡的上百条大船,一个个摩拳擦掌,想要上前看看是否有机会挣这一份钱,没想到出来的居然是士兵。
而之后,他们的货物也不需要脚夫帮忙搬运,士兵加上船上的人,已经足够了。
到了这里,就不需要九阿哥再操心了,他和三个兄弟一起,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
至于后面那些使臣的安排,已经由鸿胪寺的官员接手,他一个王爷,就不必操心了。
四人进了内城,就发现已经铺设好了水泥路,路面极大,还细致规划了走道,像人通行的地方,货物通行的地方,以及马匹行驶的地方。
在这里的路上行驶,除了有点废马蹄子,没别的毛病。
很快他们就到了京城,进城了,就不能再纵马前行,以前是规定了不行,现在嘛,他们就是想,都没法挤进去。
直亲王看到城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流车辆,忍不住皱眉,这么一瞧,都有八支队伍了,一半进一半出,有条不紊,可就是人流太多,一个个检查下来,速度依然快不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这都要天黑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出城?”
“是啊,以往这时辰回城的人多,怎么现在出城的人和回城的人一样多。”十四也不解,左右观看。
旁边有人听到了他们说话,好笑的道,“几位爷许是很久没进京了吧,不知道这些都是城外的百姓,他们可不得这个时间点出城回京嘛。”
“等等,你说他们住城外?可我记得距离城外最近的村子,也要走上两个时辰吧?”倒不是没有百姓想住的距离京城近点,只不过附近的土地都属于朝廷。
朝廷为了安全,宁愿空着,也不愿意让太多百姓靠近。
“那是您不知道,城外这两年兴建了不少工厂,工厂的工人又都给安排了宿舍,他们就住在分配的宿舍里。光是这处东城外,就有二十多家大型工厂,少数有上万人呢。”那人挺起胸脯,含笑道。
十三一看就明白他想要炫耀的心思,立刻笑着道,“那看来兄台也是工厂里的人,只不知道兄台在哪个厂子里当工人?”
工人这词,广州也是有的,最早还是那边传过来的呢。
那人立刻笑开了花儿,嘴上却谦虚的道,“小人不才,舔脸当着一个小小的管事,嗨,也就是管着几十个人而已,实在算不上什么。”
旁边就有人起哄,“可不是算不得什么,你们是不知道他婆娘有多厉害,已经成了纺织厂的主管了,要不是有他娘子的面子,他也当不上这管事不是?”
周围就忍不住笑,揶揄的看着他。
那人也不恼,反而笑道,“那是我命好,娶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好娘子,跟着厂长学着认识了字,回来还教我,不仅自己成了主管,也让我水涨船高。哪像你们一个个惫懒得很,不愿意学,就只能当普通工人。我娘子厉害,我骄傲,怎么了,家有贤妻,你们羡慕不来。”
“是是是,我们可不是羡慕嘛,现在谁的日子有你好过,哎,我们就说笨了点,学字比别人慢,这才没机会更进一步。”
“那也很好了,能当上工人,就已经很幸运了。对了,老哥,主管都给分配房子的吧?按说,你和你娘子怎么都得有一套啊,怎么还天天回城?”
那男人就含蓄的笑笑,“有的,我娘子厉害些,分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我就差点意思,就一套两室一厅的。”
众人齐齐倒吸口气,“我的天爷,是那种水泥做的楼房吗?听说住着可舒服了。”
“那可不,有专门的茅房,有热水,冬天还有暖气,比炕都舒服。”
“人家那叫卫生间,什么茅房,难听死了。”
“好了好了,快听老哥说说,你家有这么两套好房子,怎么就不住呢,还一天天地进城?也不嫌累得慌。”
那位老哥笑得就越发明显了,“嗨,累是累了点,但我不是想念家里两个孩子嘛,他们在城里上小学,我是一天不见,就怕明儿他们就忘了我。”
“听说工厂那边也有小学啊,专门招收厂里工人的孩子。”有人就奇怪的道。
“是有的,”那位老哥的笑容都快裂到脑后跟了,“这不是孩子争气嘛,考上了第一小学,那你们说,我能不让孩子们去读吗?不就是每天回城嘛,为了孩子们,辛苦一下是应该的。”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气,“第一小学?老哥,你家孩子可真了不得了。”
“是啊是啊,太有出息了。”
所有人都围着这位老哥,打听第一小学的事。
直亲王几人不明所以,也竖起耳朵来听。
然后就知道了这所谓的第一小学有多牛,据说里面招收的都是贵族子弟,能进去的,不是皇室宗亲的孩子,就是满人汉人大臣家的孩子。
另外,还有小道消息,说是宫里的皇子,包括太上皇的皇子,和当今的皇子,都隐姓埋名在这所小学就读。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第一小学旁边是第一中学,以及第一大学。
只要进去了,几乎可以直升大学,而第一大学是什么地方?
那是科举中了举人之后,必须进入的学校,而一旦从这学校毕业,就能直接当官。
现在除了考科举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能进入这所大学,那就是成为第一小学和第一中学的学生。
你说着如何能不让人心动?
原本第一小学是皇家用来培养爱新觉罗家族子孙的,后来公主们知道了,把自己的孩子也塞了进来。
接着是福晋们的娘家,也找关系把人弄进去,于是人数就越来越多,从宗室到外戚,到勋贵,再到满汉大臣,孩子们都进去了。
第一小学一扩再扩,最终成为了大清当之无愧的第一小学了。
小学里原本就有女子,皇家的格格那也是要念书的,所以这小学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男子,一部分是女子。
后来扩大后,发现无论是空间,还是师资力量都很雄厚,感觉有点浪费的样子。
于是皇上下令,百姓家的孩子也可以报考,一年就招收一届,一届三百人吧。
此消息一出,顿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许多人都给自家的孩子报名了,报考人数多达数万,最后成功录取的,那个个都是佼佼者。
而且第一年的时候,三百人有一百六十人都是满分,剩下的也都没有低于九十五的,所以说,怎么可能不优秀呢。
今年第一小学又扩大了一倍,在西城那边,占据了一块很大的地盘,旁边是第一中学,两所学校就霸占了一个区,相当于以前一个坊。
原来在这里居住的百姓,都被安排进了工厂成为工人,然后分配了水泥房。
在众人说话的空档,前面的队伍已经进去了,轮到了他们。
直亲王的下人掏出牌子,连检查都不用,就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离开了城门的范围,人群四散离开,直亲王询问,“去瞧瞧这所谓的第一小学?”
之前他们的孩子都跟着太上皇在畅春园教养的,可现在听这意思,皇家的孩子都被安排进了这里,那他们的孩子应该也在。
十三十四也点头,他们走的时候,府里的福晋和后院女人都怀了孕,之前来信,十三生了一子二女,十四生了二子一女。
而九阿哥有点惨,有四个闺女,就是没有一个儿子,之前在海上,他也是有人服侍的,怀了孕,就让他派人送回了京城交给福晋,生下来后也是个闺女。
但现在恍惚听说,闺女也在第一小学就读,那是该过去看看。
兄弟几个骑在马上,溜溜达达就过去了,在走了半个时辰后,就看到了一条大街,街上的门牌上书:皇家小学。
应该就是这里了,怎么好端端的皇家小学变成了第一小学,太难听了。
他们骑马过去,就立刻被人拦住了,“几位爷安好,再往里走就是小学了,孩子们多,还望几位爷下马缓行,别伤着了孩子。”
这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着有点憨憨的,话说得客气,只是铁塔一般的身子堵在门口,好似他们不下马,就不让人进去。
直亲王也没让他为难,直接下了马,把马绳扔给身后的人。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一起下了马。
那汉子见他们听劝,立刻让开了身子,同时打开了栅栏门,任由他们进去。
这条街虽然有人守着,但里面却不是没人,反而相当地热闹,一路上有很多小摊贩,卖各种东西。
打眼一瞧,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像糖葫芦,糖人,面具,绢花,还有小型的笔墨纸砚等等。
四人穿过人流,走到两扇相对的大门前,左右看了看,一边门上写着小学,一边门上写着中学。
另外在大门两侧,居然是一排的门房,对外开着,每一间都有人坐守。
门房里除了桌椅,并没有什么其他物品,桌后面坐着穿长衫的人,文质彬彬,手里捏着毛笔,正和对面的或是孩子,或是家长说着什么。
这倒不像个开店的,而是问询的地方。
十四好奇,窜进第一个门店里,只见里面有一位老先生,和一个看着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攥着衣角,小声询问道,“先生,我来询问我是否考中了。”
老先生拿出一本名册,温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娘,我姓刘,叫刘如娘。”小姑娘道。
老先生听到名字一顿,然后快速地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一个名字道,“这是不是你的名字?”
刘如娘抬头看了一眼,见确实是自己的名字,欢喜的点点头。
老先生面上也露出笑意,“恭喜你,你被录取了,三天后过来报到。”
刘如娘原本高兴的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眼中眼泪打转,“我,我可能来不了了。”
“怎么回事?”老先生的笑容收了收,还是温和的道。
“家,家里没钱,爹娘不让我来。”刘如娘的眼中露出绝望。
老先生一听就明白,“是真的没钱,还是钱要留给你兄弟上学?”
刘如娘的声音哽咽,“大哥二哥没考上第一小学,爹娘要送他们去厂里的小学,钱不够,就,就不让我来。”
老先生了然的点点头,“那你把这份契书拿回去吧,让你父母签字。”
“是,是什么?”刘如娘心里难受,但还是礼貌地问道。
“这是让你免费上学的契书,你爹娘签字后,就不需要他们出钱了,不过等毕业后,能自己挣钱了,得还的。你知道吧,还给皇家教育基金,我给你算算啊,学费是一年十两银子,学杂费三两,然后每年给你发二两让你吃饭。也就是说,一年得十五两。小学五年,中学四年,大学也是四年,加起来超过两百两,这还是你省吃俭用的情况下。所以你得考虑清楚,你是否还愿意读书?虽然等你偿还的时候,不需要利息,但两百两不少了。”
刘如娘越听脸上越亮,“先生,这就是助学贷款吗?”
“你知道?”老先生奇怪问道,因为报纸的大力宣传,助学贷款的事,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但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知道这个。
刘如娘狠狠的点头,“我看过报纸,记得的,我愿意,我以后一定还。”
“那好,那你自己在这里签字吧,然后这一张拿回家让你父母签字。”老先生道。
女孩毫不迟疑,拿起毛笔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期期艾艾的道,“那我父母会签字吗?娘说,说女孩读书没用,早晚要嫁出去,还不如跟着她做绢花,好给家里攒点钱。”
“你告诉他们,你考了第一小学,不去上就是违约,这可是皇家小学。他们要是敢这么干,会直接没了工作。你父母不是工人嘛,工人要的就是开明的思想,要是他们敢阻拦你读书,就是思想不开明,是要开除的。”老先生道。
刘如娘的脸上顿时就亮了,“谢谢先生,我马上就回去。”
小姑娘捏着那契书,欢快地跑远了。
十四看着她活泼的身影,调侃老先生道,“你这么说不是败坏皇家的名声嘛,皇家可没有不让孩子读书,就不让当工人吧?”
老先生抬头看他,认真的道,“我没骗人,是睿亲王福晋亲自说的。报纸上都报道了。”
说着他就起身,翻出一份报纸,递给十四。
不妨自己一句玩笑话,居然惹来这么认真的反驳,十四也好奇了,看看他那侄媳妇都说了啥。
报纸因为版面的原因,写得简洁明了。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次聚会,某位夫人提到,张家的其他孩子都去了第一小学上学,但唯一的闺女并没有去,是想暗暗给张家上眼药的意思。
睿亲王福晋您快看,张家不知好歹,就连公主都进了第一小学和中学,他们竟然敢不送来,显然是瞧不起皇家对女子的教育。
当时,睿亲王福晋就好奇道,“张家这么穷吗?都送不起姑娘上学?可怜见的,荷香,快,取些银子给张家送去。就说是我的心意,让他们千万不要推辞。姑娘家读书是大事,不能因为家贫就耽搁了,张家好歹是读书人家,要是出了一个大字不识的闺女,太丢脸了。”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她们自然知道张家为什么不愿意让女儿去上学。
无非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另外张家还给女儿缠足了,一直养在深闺,是不愿意女儿抛头露面的。
只是没想到睿亲王福晋这么单纯,居然都不知道,这让她们如何说?
于是一个个的,谁也不敢点明,就让张家背负一个家贫的名声好了。
谁知道荷香回来,直接当着众人回禀道,“福晋,张家太太说,家里不缺钱,她家的女儿自己教养即可。”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好似在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睿亲王愣了愣,当下就哭了出来,“我是好心,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是欺辱我家世一般,不配和他们张家说话吗?”
周围妇人们面面相觑,这张家,太不识好歹了吧,居然敢惹哭睿亲王福晋?
她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张家的未来。
果然,第二天在朝堂上,立刻有人参张大人一本,说他不敬皇室,没把睿亲王放在眼里。
如果说是冒犯了别人,雍正还会去斟酌一下,可冒犯了睿亲王,当下雍正就下令,把张大人罢官。
晚上的时候,他家的几个儿子就被从学校请了出来,说是他们得罪了睿亲王夫妻。
这小学和中学,还是皇家掏钱建的呢,敢得罪他们,就要有被赶出来的自觉。
这也就算了,张家几乎出不了门,因为这件事被报纸报道了出去,走到京城,众人都把他们当瘟疫一般。
张府的下人也买不到任何东西了,因为一知道他们是张家的,就被店家赶走,说不卖给他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张家顿时陷入了困顿,张大人被逼到这个份上,回家打骂妻子。
他妻子也硬气,就回娘家告状。她娘家兄长是御史,第二天就状告睿亲王夫妻不讲道理,逼得人没了活路。
当时在朝堂上,睿亲王坐在雍正的下手,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怪不得张夫人这么古板,原来是家学渊源啊!皇阿玛,这样古板的人已经跟不上朝堂发展的速度了,留着就是拖后腿的。”
“是啊,”雍正直接点头,“确实没用了点。”
当下这位御史也被罢了官。
害了夫家婆家两家人,张夫人差点以死谢罪,好在另外一件事的发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那就是工厂里闹出一对夫妻让女儿退学的事,因为他们给女儿找了一户好婆家,嫁过去就能得到大笔的彩礼,还能给小儿子弄到一个工作。
这家的女儿不愿意,要反抗,被兄弟们压着上了花轿。
可就在花轿行径途中,姑娘跑了出来,直接跳河了。
事情闹得极大,就传到了洛霜这里,洛霜说了一句话,“这么没见识的人家,跟不上工厂的发展,哦,对了,那个要娶人家姑娘,还帮着安排工作的,看来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哪里娶不上媳妇,还需要强迫?既然没办事,就别留在工厂了吧?”
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决定了两家的未来。
这件事被发在报纸上,大书特书,一时间,原本不打算让女儿上学的人家,都不敢拒绝了,而是弄起了小动作。
比如说家里没钱啊,让姑娘主动退学,就说学不进去。
或者姑娘上学回来,还安排了繁重的家务活,让她一刻不得清闲,就没时间学习了,那成绩不好当然要退学了。
这就不是洛霜能管得了的,那种听话退学的姑娘,在现代都不少见,如果不是国家规定业务教育,她们连初中都不愿意去。
所谓人自助才能得天助,给了机会她们都不能抓住,那就没办法了。
至于学习环境比男孩子差,这都是相较的,如果她们不是京城人,而是其他地方,教育普及还没那么完善,就连男孩读书都是千难万难,千辛万苦,也不会比这些姑娘更容易。
所以,还得她们自己懂得抓住机会,知道什么对自己更好。
思维观念这个,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洛霜能提供给女人出门挣钱的机会,能叫有意愿的姑娘上学读书,就已经给了她们机会。
而睿亲王夫妻的话,也被刊登在报纸上,广为流传。
夫子们凡是碰到那些不愿意让姑娘上学的,都要拿出来恐吓一番。
你不同意,就是不先进,就不配进入工厂,你这样的人生出的儿子,估计也是顽固不化的,那学校也不收。
虽然强制执行多多少少有点不好,但这是封建王朝啊,又不是现代社会,还讲究个人权。这是没有的。
在大清,上位者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他们觉得女子读书好,你就要觉得女子读书好,不服?憋着!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可能会引来暗地里的反弹,但没关系,压下去就是了。
看着报纸上写的内容,十四嘴角抽抽。
他们这些爷们,也不赞同女子出门读书,然而时代变化太快,他们的福晋,他们的姐妹都在外面忙活着,他们要是敢拦着女儿来第一小学,家里不得闹翻了天啊!
老先生看他们都看完了,就收回那张报纸,细心地叠好放回去,这个之后还要用的。
十四询问,“皇家学院里,姑娘多吗?”
老先生看了他一眼,“和男孩一样多。”
“真的?”十四不相信,他觉得那些汉臣可守旧了,姑娘一定会关在家里,有的还会修一个绣楼,出嫁前都不允许下绣楼,也是没谁了。
还是他们满人家的姑娘好,打马游街都是常事。
老先生看他们一席旗装,还带着那么些下人,腰间的黄带子明显,就知道这肯定又是哪些爷们,也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慢吞吞地回到,“事实上,汉家的姑娘比满人和宫里的贵人都多。”
而且她们还各个饱读诗书,六岁刚入小学的年纪,很多已经能读会写,甚至还可以简单作一首小诗了。
“为什么?”十四惊奇,汉臣们有这么好说话?
十三刚刚一直在翻阅那一叠报纸,指着一则消息对老先生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老先生点点头,“没错。”
“是什么?”十四凑上去,就看到一个版面,全是任用书。
第一排第一行就是,任命张廷玉嫡女张嫣为桐城知府。
十四睁大眼,“知,知府?”这可是四品官啊!
“老先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十三明白,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是不可能任用女子为官,更何况是一府的知府。
张廷玉的这个女儿,他有印象,当时闹得极大。
张家自小给她订了一门亲,长到十六及笄的时候,谁知道对方祖父过世要守孝,于是张家小姐就等着。三年后,好不容易孝期过去了,张嫣也十八了,两家就商议着,赶快把婚事办了吧。
谁想到,男方家里的老夫人作妖,要让男方退了张家的婚事,娶她嫡嫡亲的外孙女。
外孙女父母过世了,被接来了外祖母家,老夫人见外孙女可怜,自己身体又不好,护不了多久,就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孙子。
可她的孙子都成婚了,唯一一个还没有娶妻的,就是和张家定亲的这个。
两家当然不愿意,可老夫人舔着脸,拖着病体来到张家求情。
张家被逼无奈,只好答应退亲。
之后没多久,那男子就和表妹成婚了,一月后,老夫人就过世了,过世前留下话来,让孙子答应,此生唯此一妻。
是怕她死后,孙子贬妻为妾,然后重新迎娶张家小姐。
要知道张家的张英可是大学士,张嫣的父亲张廷玉年纪轻轻也成了四品官,张家几乎是汉臣的头领。
张家知道这个消息后,气坏了。
为了你家的伤势,耽误我家姑娘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这么恶心人,一向好脾气的张英都恼了,在朝上寻了那家的男人不少错误,让他们的官位一贬再贬。
于是大家也知道了,张英不是没脾气的,只是平日里君子当惯了,好似谁都能欺负到头上。
这事之后,有人就觉得,张嫣在张家受宠,于是一个个上门求情,为的什么大家都知道。
可张嫣确实年纪大了,这么一耽搁,就快十九了。
然而这姑娘是个聪明的,立即对外宣布,要侍奉祖母回老家。
而张家也对外透漏,要在老家给闺女找一门合适的婚事,不需要大富大贵,上进即可。
就这样,张嫣和祖母回了桐城。
一年后,张嫣又定了一门婚事,是桐城知府家的儿子,嫁过去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育有一子。
可就在两年前,桐城爆发瘟疫,张嫣的丈夫和公公,全部出去主持救援,之后感染瘟疫死了。
更糟糕的是,桐城的官员死了一半以上,凡是能做主的,都倒下了。
夫家就剩下婆母一人,而这张瘟疫来的又快又急,百姓们见知府父子都死了,再也忍不住冲击城门,想要逃出去。
张嫣明白,如果让他们真的逃出去,可能会感染更多人。
于是她痛定思痛,把儿子交给婆母照顾,自己战出来主持大局,她是知府家的儿媳,又是张家的女儿,废了一点手段,居然真的把桐城稳定下来了。
后来,朝廷派了救援的人过来,带来了药材和大夫,同时也关上了桐城的大门。
救援的将军见桐城井井有条,就完全交给了张嫣处理,他要赶去别的城镇。
其实这场瘟疫是从周边蔓延过来的,其他地方还有人趁机闹事,不然也不是是将军带兵过来。
桐城是附近最大的城,他原以为这里的情况会最糟糕。
却没想到,糟糕是糟糕的,因为官员事必躬亲的原因,大多数官都感染的瘟疫死了,可也因为这个原因,叫百姓们相信张嫣,愿意服从她的安排。
将军留下了一些兵给张嫣,自己带人走了,而张嫣也确实做的很好,稳定了当前的局面。
后来瘟疫过去,雍正想到改革,就借此机会,让张嫣走到了台前,原本是竖立一个女子为官的形象。
却没想到,张嫣做的非常好,居然在短短两年时间,把桐城发展成了安徽最富裕的城池,其业绩之突出,少有男子能及。
大家都以为,是张廷玉这个父亲,和张英这个祖父在背后默默支持了,然而并没有,张嫣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做到的。
她的本事,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再加上全国各地兴建起来的银行和工厂,女人占了主流,于是安排来管辖这些人的官员,也变成了女人,张嫣不再是独一份,可也是标杆。
这个版面上列举了十几个名字,都是这一两年任命的女子官员。
利益驱使,有守旧的官员,肯定就有不守旧的,在制定女儿也能做官后,那些大人们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被人抨击牝鸡司晨,呵呵,最狗拿耗子的就是睿亲王福晋了,看看她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还有人不知道她是朝廷的大财主吗?
虽然她的钱,也是那些夫人小姐们的钱,可睿亲王福晋能用钱生钱,百倍千倍的赚来,那这些钱就是她的。
而这些钱,有一半以上借给了朝廷。
不要以为是朝廷直接征收,这可是睿亲王福晋,谁敢征收她的钱?
是实实在在的借,朝廷要修路,找她借钱,朝廷要修水利,找她借钱,朝廷要推广新的农作物,也找她借钱。
包括军队,包括开矿,哪个一个不是从花贤银行出的?
可以说,花贤银行就是朝廷的钱袋子,然而这钱是要还的,分五十年偿还,时间虽久,但要还是事实。
而作为整个朝廷的大债主,这些官员们拿着借她的钱,还敢哔哔牝鸡司晨?
那报纸上立刻就敢抨击他忘恩负义,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骂娘。
没错,掌握了娱乐就是这么嚣张!
目前大清是不允许私自办理报社的,能办的只有三个机构,一是皇家报纸,一是朝廷报纸,最后是女子报。
皇家报纸分五种,但无一例外掌握在皇家人,或者直接说,就是睿亲王卫其轩的手上。
一份是朝廷的报纸,这个就多了,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报纸,但是报纸发出去前,是需要人审核的,而这个审核的人,呵呵,是卫其轩派去的人。
最后一份就不用说了,女子报,洛霜创办的,是给女子看的,上面宣传的内容,啧啧,能是什么?
所以舆论这一块,几乎都在睿亲王夫妻手里,他们想发什么就发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说一家之言很威胁?你是没认清形势吗?
这是皇帝的儿子儿媳,是未来的皇帝皇后,当然得是他们一家之言。
怎么着,你还想违抗皇命不成?
所以说,在发现这事又牵扯到睿亲王福晋身上后,很多人就缩了。
实在是这两夫妻实在不讲道理,说的不好,睿亲王福晋就哭,就说你欺负她。
然后睿亲王就在朝堂上发难,把人整得死去活来。
偏偏皇上还觉得,是他们欺负了睿亲王,对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
惹不起他们还躲不起吗?
反正这大清是皇家的,就是被没见识的妇人弄倒了,也不管他们的事。
所以说,经过雍正父子的折腾,朝上真没几个硬骨头了。
而百姓,不得不说,洛霜打舆论战的本事了得,只要她想,指哪打哪。
当过女明星的人斜眼:就这?!
无耻且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