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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1 / 1)

“你说什么?”凌川忽然猛扑上来,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眼中燃烧着惊恐而愤怒的烈焰:“你把她怎么了?”

“你猜呢?囚禁,毁容,还是扔到这小城美丽的护城河里?”并不理会被抓的狼狈,秦风扬笑得更加温和,象是高高在天上飞翔的恶魔,“我真讨厌你这那副为她失控的样子啊。”

“你没伤害她,对不对?你不会的。”凌川喃喃摇头,手心里,赫然全是细汗。

“哈哈!”秦风扬忽然大笑起来,眼中全是讥讽,“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还真以为我会怎样?何不打个电话到她家里?”

慢慢松开他,凌川掏出了手机,几乎是颤抖着手,拨响了李青家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他稳下了心神:“你好吗?”

“我、我今天刚出门就被几个人拦住了,他们抢走了我的手机。”李青的声音有点颤抖,“他们现在……还在我家里。”

“你别怕。”他静静道,“我的朋友和你开个玩笑,我保证他们等一会就会走。”

转头放下听筒,他无言地看着秦风扬。

“保证?你似乎忘了——谁才是庄家。”秦风扬冷笑。

“秦总,我知道,我绝斗不过你。”凌川淡淡道:“何不直接说出你的想法和要求?”

“拿出诚恳点的态度求我啊,我反感你上次毫不思索拒绝我的口气。”

看着他笔直的鼻梁,冷硬的唇线,凌川点点头,要诚意吗?狼狈无力如他,可曾有别的筹码?

收起眼睛里的锐利明亮,他双膝慢慢下沉,跪在了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

低下眉眼,他的声音平静有如深潭,带着微微的疲惫:“秦总,求你放过李小姐,我也绝不敢再找别人帮忙了。……”

“啪”的一声,前方的秦风扬不知折断了什么。

不知在那无情的大理石地面跪了多久,凌川慢慢感到了双膝针扎般渐渐剧烈的疼痛。连着多日紧绷的神经有点发沉。

正昏沉间,一道阴影踱了过来,他的下巴被一只大手轻佻地抬了起来:“就算是下跪,你的脊梁也永远挺得那么直。”

“需要我向你磕头吗?那样我的脊梁就会弯下来了。”他静静答,眼中并没有秦风扬以为会出现的屈辱和羞愤。

似乎窒了一下,秦风扬将他的下巴抬得更高,加上了力道。审视着那半掩的漆黑眸子,他平平道:“下次吧。或者改在床上?”

从凌川的手中接过手机,他按下了重拨键,然后递还给他:“知道该怎么交代?”

“李青?那些人很快就会离开了。记着,不要报警。”依旧跪在地上,凌川的语声温和起来,“对不起,让你受了惊。”

“凌川,你在哪里?你是不是……有事?”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声音带了哽咽。

“我没事的,不过我可能很快要离开这里了。你帐户上的70多万,算是送你的,不用想着给我。”他柔声道:“谢谢你这两年的午间咖啡,谢谢你的信任,还有……再见。”

“70万?从20万元起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翻了近四五倍的利润,你真是天才。”秦风扬冷冷看着他,眼中变幻不定,“起来。”

默默站起身,凌川有那么一丝细微的踉跄。“秦总,何不直接点?”

他慢慢抓起桌上的纸笔,刷刷写下了一张纸条,递到了秦风扬面前:“这张欠条,不在证券部手上而在你手中,是不是更合适?”

闲闲扫了那欠条一眼,秦风扬颔首:“好,应得的我收下,你想必也猜到,营业部的钱我早已帮你还上了。从今天起,……”

他意味深长的冷冷一笑:“欢迎成为我的债务人。”

不过一场每天都会在世界各个角落都会上演的猫鼠游戏,何必大费周章若此?

无语地在心中苦笑,凌川垂首:老鼠在被拆下骨头、连皮带肉撕碎吞下前,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和反应?

潦倒无助、惊恐发抖?还是很快崩溃求饶?

假如他要的只是这些,何不配合演足这全套戏码?

……

帐户里的存款已经全部冻结,两年来的积蓄顷刻间化为云烟。好在从没真的以那些作为生存的目标,曾几何时,吸引自己在这片疆场里热血激动的,不外是那种俯看风云掌控变幻的感觉。

“凌川,你不喜欢金钱。你喜欢的,是看着金钱在你指间流动的感觉。”

耳边,依稀有个温柔而武断的声音,忽然撞得他的心隐约做痛。秦风扬,如今你要斩断在这世间,唯一令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人的感觉吗?……

身上钱包中仅剩了不到千元的现金,大后天,正是缴纳房租的月底。那个人想看他流落街头的样子么?一定很想。

慢慢在夜色阑珊的小城中转悠着,他转身进了一家珠宝店。仔仔细细的挑选了一款最接近口袋中现金数的戒指,象是在为自己的情人。

取出红丝绒盒里的那枚戒指,他温柔地套在了店员小姐的纤长玉指上:“送给你。”

不再看那女子涨红的脸,失措的眼,他无言转身,向着不远处晃悠的两名大汉敞开了空空如也的钱包晃了晃:猫鼠游戏里的那只老鼠已囊空如洗不名一文,秦风扬,如你所愿。

凝视着路边一家店铺门外招聘侍应生的告示,他推开了仍旧亮着灯火的店门。虽然店面极小,但窗明几净,便是在这□□点的光景,仍有客人陆续就座或离去。应该是得了价钱实惠的好处吧,难得在这经济萧条中仍需要多招人手。

“老板,请问这里是不是还缺人手?”直接走向了柜台,他礼貌地询问。

……看着那两位几天来形影不离的大汉面无表情将一盘菜肴碰在了地上,凌川转身拿来了扫帚,慢慢地将残碎的瓷片和满地的笋片肉丝清扫干净。

远处的老板叹了口气——三天来,这已经是那明显找事的男子碰翻的第n盘菜。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个俊美的年轻人身后,是一堆现在尚看不出大小的麻烦。

“小凌啊……”朱老板叫住了在厨房和店堂里穿行不歇的凌川,困扰地欲言又止,“你看,你日薪只有三十块钱,可这盘菜就得38元?”

单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凌川放下手中的托盘,踌躇了一下:“朱老板,要不,今晚店里管的晚饭我不吃了。”

苦笑,朱老板摇头:“大小伙子累了一天,不吃饭怎么行?再说哪里就缺了你这一口?”

九点半,擦净了每一张油腻的桌面,小店里的客人终于走得干净了。坚持着没吃店里的晚饭,凌川出了店门。

昨天,已经和房东明确说清了没钱续租的事实,今晚,要在哪里落脚呢?

月明星稀,秋凉如水,他悠然走近了街心的开放式小公园。隐约的花香若有若无地飘荡过来,顺着夜风的方向。硬挺的长椅在月光下闪着浅绿的油漆光芒,躺上去的时候,劳累了一整天的双腿虽然不能伸直,却总算因为放松而感到了些由衷的舒适。

如果没有那两个幽灵般傻傻地在远方呆立的保镖监视,睡在这里以天当被以地为席,倒好象是件很风雅的事呢。……昏沉睡去前,他苦笑着想。

不知不觉间,身体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染上了他的胸口,越来越湿,越来越重。

“啊!……”猛然惊叫一声,他翻身从噩梦中坐了起来,一个不防,重重跌落在了地上。怔然望四周草地上一片薄薄的白霜,不知何时,已是满身冷汗。

仰望着头顶黑黝黝的树木叶丛,他猛然惊跳起来,逃也似的,踉跄着奔到了不远处的公园路灯下,半晌,终于在明亮的灯光下抱着膝沉沉睡去。

清晨鸟鸣声声啼叫时,凌川揉了揉胳臂,强撑起酸痛无比的全身。头昏沉得很,不象是睡了一觉该有的神清气爽。感冒了……他昏沉地想。

脚步漂浮着来到打工的那家小饭店,他走进了后面的厨房。昨晚留下的杯碗瓢盘泡在油腻腻的大水槽里,混着大片的廉价清洗剂的气味和泡沫,堆放地象是一座小山丘。

挽起袖子,他捞起最上面的盘子,开始仔细的清洗。

……今天的水好象特别凉,不过胳臂泡在里面冲减了些身上莫名的烦热,挺好。

“小凌,这盘上到前厅去。”朱老板从灶台后伸出汗浸浸的脸,一边麻利地将最后一个热炒装盘淋汁。店小利润薄,生意纵忙,也是他下厨亲自掌勺。

答应了一声,凌川端起那盘菜向前厅的卡座走去。

奇怪地,整整一天没看见那两个人紧迫盯人,或许今天不用再赔他们打翻的饭菜钱了?……假如这样就倒是万幸,连着三天没拿到一分钱薪水,仅靠这一天一顿店里管的午饭,不知道能撑得过几天。

一出店堂,凌川的眉心微微一跳:刚才还坐着等待上菜的几位客人已经倏忽全部不见,坐在他们位子上的,是那个人。

除了秦风扬,还有谁在这大好晚上有此闲情逸志,来这小小店铺赶走一桌客人,坐看一桌残羹冷炙?

冷眼看着凌川头也不抬地分几次将菜肴上齐,秦风扬目送着他的身影便欲再次消失。

抬起手捏住手边暗绿色绣花桌布一角,悠悠一拉,整桌盘碗“哗啦拉”一阵爆响,风卷残云,尽数粉身碎骨。

凌川的脚步停了,却没有回过僵硬的身体。径直到厅角取来扫帚,回到狼籍一片的桌前,弯下了身开始默默打扫。

天气清冷,晚间更是秋凉逼人,可细细的汗水还是凝在了他潮红的脸颊上,渐渐汇到微尖的下颌,将落不落。

满地的菜香刺激着饥肠辘辘,好几天仅靠一顿午餐支撑的身体适时地对主人的虐待做着无声的抗议。悠长而钝重的头痛撕扯了他一天,现在居然也变本加厉起来,和眩晕气虚一起,嘲笑着他的无力。

“承惠260元,谢谢。”他抬头,声音沙哑。

“这里有三个人可以证明是你撞翻了桌子。”冷漠的嘲弄从对面那男子的眼中升起,明显地斗志昂扬,且挑衅满满。

只可惜,现在的他,无论是心力还是体力,都没法配合满足这男人的成就感。

没有反驳,凌川点点头:“明白了。……”

冷冷盯着他顺从的脸,秦风扬忽然有似再压不住的狂躁:这样的凌川,不复当年的放任和狂傲,消失了针锋相对的锐利,本该让他稍稍解恨消气了,不是么?可为什么偏偏更能激起自己的愤怒?

“给我抓他上车。”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发话。

愕然回退,凌川本能地举手招架。刚一抬手,小臂已被对面大汉凌厉而敏捷的擒拿制住,“喀”的一声轻响,反锁在了背后。另一个训练有素地冲上来配合,肩膀一阵锐痛,也被紧紧按住。

如此无力,如此不堪。

“……叫他们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他不再挣扎,低低道。

额头的汗流进了眼中,咸涩逼人,可惜没有只自由的手可以擦去。

“可我就是想看着他们押着你。”轻轻一句,秦风扬成功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颤栗的异样,心里微微起了快意:这样的凌川,眼中终于不再是死水无波,而是混杂了一点点羞辱,一点点愤怒,还有一点点……脆弱,以前才能欣赏到的、熟悉的脆弱。

美丽易逝,所以分外稀罕。

看着手下掏出抽出一叠大钞放在桌上,秦风扬用一记冰冷的眼神阻止了正在悄悄掏着手机的朱老板:“那是今天的赔偿。至于报警,你还是省了吧。这个人——是我的潜逃的债务人。”

……被一左一右地挟持着穿过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和大堂,凌川昏昏沉沉地接收到一路诧异的关注目光。直到被粗鲁地推搡进下电梯,再进到酒店套房的门内,肩膀和背后的锁拿才放了松,徒留几处痛楚。

要他被押着示众,这就是那个男人再明显不过的意图?

……只是何不在他身上挂上木牌或在额头烙上印记,岂不更能羞辱得彻底?望着数步外必然舒适无比却无福享受的宽大沙发,他静静地靠在了身后的浅象牙白色墙壁上,借以支撑着笔直的、却节节酸痛的背脊。

凌川,要是你现在象台视八点档的女主角一样软软地昏倒在这个男人面前,还不如从那边的窗口直接跳下去来得干脆。他自嘲地想,悄悄地举袖拭去了满脸的虚汗。

尚未来得及放下的手被秦风扬毫无欲警地攥住了,单手按向了墙壁,固定在他头顶。

“听他们说,你几天都只吃一顿午饭,昨天更是睡在公园里。”他低低吼,眼中焰火跳动:“如果不是我抓你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风餐露宿,然后发着高烧直到死?!”

凌川茫然盯着他,似乎有点困惑:“死?……不,如果可以好好活着,我不想死。”

“那你这几天在干什么?”秦风扬眼中火焰渐熄,似乎放松了些:“苦肉计?”

凌川凝视着他,热度烧去了原本就是虚假幻象的顺从克制,犀利的刺开始一根根如雨后春笋。半晌忽然微微一笑,嘴角是秦风扬熟悉的那抹弧度。

“是啊,我现在又饿又累,发着高烧……又头疼欲裂。想用这法子博取秦总您忆起昔日情分,因而又爱又悔,再度垂怜呢。……”

品味着他那明显言不由衷的反讽,秦风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么,你的苦肉计成功了。”他咬牙,简短地道,“想要我的怜爱?如你所愿。”

拉下凌川被固定住的手腕,他大力地将他拖向不远处的卫浴间:“给我进来!”

虚弱的身体完全抗不过那蛮横的拉扯,凌川踉跄着被拉近了半透明的磨沙门。

猛地一顿,秦风扬的动作遇见了强大的阻碍:凌川的一只手牢牢地勾住了门口那超大的流线型描金把手。……

“放开!”秦风扬一字字道,猛地回头,怒气冲冲地用双手去拉他的手腕。

凌川不语,另一只刚得自由的手也加入了抵抗的行列,双手交叉着穿过把手合在胸前,仿佛那里是他最后的死守防线。

修长的手指关节在秦风扬又掰又敲下渐渐失血苍白,却始终死死不松开。

“砰”的一声,秦风扬一拳击上了他的侧腹,果断而凶狠。

巨痛从受袭的肋骨处放射向空空的胃部和无力的四肢,一阵剧痛,凌川苍白着脸,慢慢下滑在了地上。可手,仍用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吊住了把手。

“不……不放。”他低低喘息,望着豪华卫浴间内一角小小的蒸汽房,眼神渐渐迷离而恍惚:“你又想……闷昏我,然后再为所欲为。”

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秦风扬忽然弯下了腰,无言地凝视着他。

几年前那些被强压入心湖的往事顽强地浮了上来,纤毫毕现,一点点的,绞住了他的心。

“听话。……凌川。”他慢慢将手重新覆上了凌川的手背,不再用强,“我只想让你洗个热水澡,再吃点退烧药,好好地睡一觉。”

一根根的,他开始温柔地抚摩凌川徒有顽固其表的手指。这一次,没费太大的力气,他终于将他从把手上解了下来。

俯下身去,他拦腰抱去了已经浅浅昏迷过去的人,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痛,喃喃低语:“凌川……四年前的事,你也还记得吗?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只有我自己每天拿出来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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