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你爹……
整个淼城今日都不怎么平静。
城守的侄子庞冕和他的狗腿子马进山一起被绑在城门口,眼睛被布条蒙住,不少人都偷偷上去砸了鸡蛋,扔了菜叶,还有胆子大些的,冲上去吐了口水!
淼城城中的百姓都压抑了许久,尤其是庞冕和他的狗腿子……
早前就听说新帝将平南赐给了敬平侯,城中百姓都盼着敬平侯来淼城,让百姓有活路。但一连等了三两月,却什么都未盼来,有人说敬平侯压根儿没准备管平南这摊子的事儿。
久旱盼甘霖,城中的百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原本这股风声都消散去了,百姓也没指望了,今日却忽然来这么一出,城中民心隐隐攒动着,纷纷奔走相告,城中都来城门口远远观望,光是看着这两个混蛋被扒光绑在那里,不少人都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仍不敢有人上去揍人,但看到一侧留的敬平侯陈倏字样,有人敢扔臭鸡蛋了,这便有了第二人,第三人……
老百姓能做的事情不多,也只能这样出气。
而更解气的是,人都绑在这里将近晌午了,城守府的人应当是惧着敬平侯陈倏几个字,还没敢来救人。
所有人心中都隐隐觉得,淼城要变天了!
七月酷暑,晌午的时候日头最毒,人都要晒脱水了。报信的人一遍遍往城守府来,再这样下去,人怕是快熬不住了。
早前还算冷静的庞贵来也在一遍遍的报信声中,隐约有些坐不住。
“不知道真是敬平侯,还是有人借用敬平侯的名义?根本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庞佳博知晓父亲想救人,但又诸多顾虑。
不救,挂那儿丢人现眼。
救,就成了和敬平侯府对着干。
但倘若是有人借敬平侯的名义行事,最后发现不是敬平侯,这其中的笑话闹大,丢人的还是城守府。
眼下,父亲骑虎难下!
“这陈倏唱得哪一处!”庞贵来实在咽不下争口气。
陈倏若是想动手,早该动手了,不会拖到这个时候,还选择了最打脸的方式,公然挑衅,将人挂在城墙处,但若是把人放下来,敬平侯陈倏几个字写在那里就是震慑。
“爹?”庞佳博欲言又止。
庞贵来脸色铁青,“再等等。”
……
晌午的时间一过,有人来报,说二公子昏过去了!
府中都称庞冕二公子,庞佳博看向自己父亲,庞贵来脸色涨得通红,“去!把人取下来。”
这一日,整个淼城城中都暗地里沸腾。
虽然最后人还是被城守府的人救走了,可从晨间到晌午这整整大半日的时间,足够传遍整个淼城。淼城城中的百姓都在期盼着敬平侯在淼城露面。
这一夜,淼城城中很多人失眠。
翌日醒来的时候,城中百姓再次沸腾了——因为城守的侄子和马进山又被挂上去了!
“欺人太甚!”庞贵来砸了案几。
庞佳博脸色也很不好看,“爹,那还救不救?”
如果不救,岂不是等同于又回到了昨日一样的场景?等同于再挑衅了城守府一回,而城守府仍然面临和昨日一样的难题!
骑虎难下,被城中百姓看笑话!
这敬平侯确实像父亲说的,心思深沉,难对付。
庞贵来恼道,“救什么救!他的人若出入无人之地,救了一回,明日还有第二回,救了第二回,还有第三回,长此以往,城守府颜面扫地!”
“那爹……是要放任不管吗?”庞佳博知晓,若是真再来两次,庞冕怕是要丢性命。
庞贵来咬牙切齿。
对城中百姓来说,却大快人心!
昨日只挂了两个,今日挂了四个,整整齐齐挂在一处的,就是平日里在城中无恶不作的几个人。昨日还只有小撮人去砸了鸡蛋,青菜,今日好些人都顾不得这么多了,纷纷上去砸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
百姓的情绪大受鼓舞。
这么看,就算是城守府还会来救人,明日还是会有城守府的爪牙被挂上去!
……
晌午过后,陈惑回了府中,“侯爷。”
“说。”陈倏伏案写着书信,听到陈惑的声音也未停,继续落笔。
陈惑拱手道,“庞贵来今日没有让人救下庞冕和爪牙,而是让人拿着鞭子,当众抽了庞冕和几个爪牙一顿,训斥了些难听的话,眼下,人还在城门口捆着。”
陈惑说完,陈倏手中倒是顿了顿,轻声叹道,“庞贵来确实是条老狐狸,懂得以退为进,没事由得他去。”
陈倏说完,继续落笔。
陈惑看他,“那侯爷……明日还要继续吗?”
陈倏笑,“继续啊,我还等这看庞贵来还有多少手段。”
陈惑嘴角抽了抽,庞贵来这次摊上侯爷,这些小心思恐怕都不好使……
陈倏正好落笔,又拿起手中的信笺看了看,墨迹也差不多干了。陈倏将信笺装进信封中,又用一侧的蜡滴封上,再在蜡封上盖下印章,而后递给陈惑,“让人送到宫中去。”
陈惑接过应是。
庞贵来在平南一手遮天,他要动,总要提前同大哥说一声。君君臣臣,如今这天下都是君王的,即便是他的封地,要动封地上的臣子,总要提前知会才不算僭越。
大哥同他走得再近,如今也是君王和臣子,他心中清楚界限。
早前朝中局势刚稳,他就主动离京,大哥虽然挽留,但明显能察觉大哥舒了口气。这世上,他最不想有猜忌的,就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四人。
陈倏淡淡笑了笑。
目光瞥向一侧的黄历,想到刚过去两日,棠钰和祖母应当行到了方镇。
桃城已是丰州地界,要见太奶奶就近了。
从淼城离开两日了,路上一直顺利,没有波折。
老太太年事高了,陈磊不敢走太快,怕老太太在马车中颠簸,所以一日里行得路程不多,晌午时候也会停下来午歇。
祖母刚离家,还有些不习惯,棠钰时刻都陪着,也会像家中时候一样,在祖母午睡的时候,陪她先说说话,摇摇折扇,让祖母睡得舒服些。
“钰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老太太总觉得她好容易回家,却跟着自己一道折腾。
棠钰温和笑道,“怎么会辛苦?一面陪祖母治眼睛,一面还能看看沿途风景,散散心,多好的事。”
老太太笑道,“长允也说,这一趟出来治眼睛,也当散散心,是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这些时日,祖母总是将陈长允挂在嘴边,不知不觉中,近乎每日都会提到他。棠钰一面摇着折扇,一面轻声道,“祖母对陈长允亲厚,都快撵上我了。”
老太太忍不住笑,“长允那孩子很好,祖母很喜欢他。”
棠钰叹道,“祖母早前还说喜欢林婶的侄子。”
老太太改了口风,“林婶的侄子也好,性子大大咧咧的,但长允稳妥,又心细,还同祖母投缘。人和人之间,最讲究投缘两个字,祖母是觉得同他投缘……”
棠钰目光微微滞了滞,淡淡垂下,没有再应声。
等祖母睡着,棠钰又继续摇了会儿扇子才下了马车,正好糖糖黏了上来。
棠钰笑了笑,俯身抱起糖糖。
其实离开淼城后,糖糖一直有些恹恹的。
棠钰温声问道,“你是不是想你爹了?”
糖糖“汪”了一声,还是没什么精神。
棠钰想起离开淼城时,他说在淼城还有事,还要留些时日,让她帮忙照看糖糖。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事是何事,却又莫名想起那日在淼城中惊魂一幕,但下马车时,陈倏告诉她,那日的事,他会善后,交由他处置。
她总觉得两件事情之间有莫名联系。
其实不止祖母习惯了有人每日都在跟前转悠,有时只是一句话,一声招呼,但习惯了就是习惯了。
她也仿佛习惯了,有人会不时冒出来,时而唤她棠钰,时而唤一声阿钰,十声棠钰里又特意夹杂了一声阿钰,她还不怎么好开口,但久而久之,就真习惯成了阿钰……
棠钰抱起狗糖糖,探究的目光看向糖糖,认真问道,“糖糖,你爹……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