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湮潇的话,让付懿神色骤变,一向淡然的双眸此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则言和颜姝的话,无端地闪现在脑海中。
陈湮潇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眸底阴翳不明,随即粲然一笑:“从遇见姐姐的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我一定要找一个像姐姐这样善良优秀的女孩子,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更优秀一点,才有更大的几率碰到她,让她也喜欢自己。”
少年看着自己的双眸如同干净的玻璃珠,笑起来弯弯的像搭桥。他的眼睛在说话,像是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付懿陡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懊恼,看来自己是受他们的话的影响太大,居然开始疑神疑鬼。
她迎上少年的干净的目光,微微一笑,言语中透着几分温柔:“你已经很优秀了,喜欢你的人会很多,你也一定会碰到你喜欢的。”
“嗯。”陈湮潇微微侧头,笑眯眯道:“我就当这是姐姐对我的祝福了。”
今天付懿的试探,让陈湮潇略微收敛。
回到家,便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陈湮潇回到自己房间,便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凉水喷洒而下,希望能让他清醒一点。
他将额头抵在墙壁瓷砖上,浑身的凉意刺激着他的大脑。
看来还是表现得太明显啊。
他嘴角勾起自我讽刺的弧度,只要面对她,他的自制力全然失效,总想靠近她,再靠近一点。
他得赶紧变得强大一点,让他可以帮助她,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拉回了他的深思。
陈湮潇接通电话,是室友金宇:“喂!湮潇,公司有点事需要你回来处理,你看明天请个假过来一下呗。”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少年的身形已经成熟,肩上久远的疤痕让他心底微动,如果是姐姐留下的,他会很开心的。
少年长睫垂下,遮掩住野心蓬勃又肆意张扬的双眸:“好。”
早上一起去公司的时候,陈湮潇向付懿说:“姐姐,我今天请假回学校,导师找我,过两天再回来。”
付懿正在用ipad看文件,闻言抬起头看他,眸光微动:“好。”
他离开两天,让她冷静一下也好。
经过昨晚的试探,她不免尴尬。
最近她总是受他人的影响,略微浮躁,昨晚居然试探小朋友,这让她心情有些微妙。
这不像她…
过了两天,陈湮潇还没有回来,付懿莫名松了口气,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正好也不想让小朋友看到自己的那一面。
第二天一大早,司机将车停在楼下,助理袁程上楼,对付懿恭敬道:“小付总,蛋糕已经拿回来,夫人喜欢的鲜花也定好了。”
“嗯。”付懿在在楼下的全身镜前最后照了照,随后看向远程,声音淡而凉:“好看吗?”
今天的付懿不像平日那么干练,难得地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碎花长裙,微卷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容色出尘,美得不似凡间女。
袁程神色复杂又惊艳地看她一眼,点头:“好看,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他每年这个时候,总是会被他们小付总经验到。
她平时也美,但平日里在工作上,强势又清冷,让人不敢生出妄想。
这个时候,她卸去一身强硬的气质,也有了平时没有的柔软,不像久经职场的女强人,更像一个女孩儿。
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动心的女孩儿。
付懿最后整理了一下袖口,看他一眼:“走吧。”
下了楼,正好碰见沈则言在他的车旁等着。
付懿走出来,他的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他看着女人一步步走近,温和地笑:“果然绵绵只有见颜阿姨的时候才会打扮。”
这样的她,才和他记忆中那个软绵绵的女孩儿重叠。
付懿看到他,无奈地笑:“你又来了。”
沈则言微微挑眉,为她打开自己的车门,理所当然道:“我也是阿姨看着长大的,她的生日,本就应该去看望。”
他知道每一年的今天,是付懿最脆弱的一天,所以他每一年无论有什么事,他都会将这天空出来,陪着她一起。
他坚信有些东西,太久了,就会成为习惯,就会离不开。
付懿心底一暖,失神地笑:“我妈妈要是还在,肯定很喜欢你。”
她就是喜欢这样斯文乖巧的孩子,如果妈妈在,她肯定不希望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则言伸手拍拍她的肩:“阿姨最宝贝的可是绵绵,走吧,上车。”
“好。”付懿点头,看向袁程。
袁程立马转身将付懿车里的蛋糕和鲜花拿了出来,付懿伸手去拿,沈则言绅士地接过,将鲜花留给了付懿。
付懿抱着花,踏上车,一言不发。
一上车,女人的情绪便变得低落,淡淡的眸间蕴着揉不去的感伤。
沈则言伸手握住她的手,恰到好处地轻轻一捏,微笑着安抚:“绵绵开心一点,阿姨肯定不愿意看见你这样。”
“嗯。”付懿呼出一口气,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
她心底微暖,妈妈走后,自己孤身一人行走艰难,有这么一个朋友在,也确实让她轻松了许多。
到了南山一处私人墓园,付懿抱着花和沈则言一起走进去。
走到一座精致的墓前,墓碑上照片中的女人宛若少女,笑容甜美温雅。
付懿继承了她的七分长相,可浑身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付懿定定地看着照片,随后走上前将花放下,照片擦拭了一遍,脑海中又闪现出,这个漂亮女人在她眼前的纵身一跃。
她眼底一酸,眼泪登时控制不住。
今天是这个漂亮女人的生日,却也是祭日。
沈则言将精致小巧的蛋糕放到墓前,将她拥进怀里,低声安慰:“绵绵,别哭。”
付懿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推开他,声音沙哑:“你先出去,我和妈妈说一会儿话。”
“好。”沈则言拍拍她,温声道:“绵绵不要哭,不然阿姨也会难过的。”
付懿看着照片上的女人,点点头:“知道了。”
他走后,付懿径直跪下,她伸手轻抚着照片,牵强地笑道:“妈妈,我今天好看吗?这是我新买的裙子,穿给您看。”
“我现在很厉害了,连付云海都开始忌惮我了。”
“您放心,你给他的东西,我会一一要回来。”
“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们得到付氏的分毫。”
……
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大哭出来:
“妈妈,我支助的那个孩子今年就毕业了,可以帮我了。您放心,我和付云海不一样,我不会喜欢他。”
“妈妈,您要是再坚强一点就好了。”
谁都不会想到,那么盛气凌人,理智冷静的女人会哭成这个样子。
付懿的母亲颜若,含着金汤钥匙出生,娇养着长大,是个浪漫的女人。
喜欢钢琴鲜花,喜欢穿着漂亮的裙子跳舞,憧憬美好的爱情。
喜欢温尔儒雅的男人。
这么幸福的她,自然地没有一颗承受痛苦的心。
她的爱情没了,她的梦幻破灭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响起脚步声,倾过来的伞遮住了头上的太阳。
付懿红着眼睛抬起头,看了她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男人人到中年,带着眼镜,气质儒雅又成熟。是躺在这里的女人,最喜欢的男人的样子。
她缓缓站起身,咬牙看向付云海,狠狠道:“你来做什么?”
“我…”看着这样的女儿,付云海眸间闪过痛色。
曾几何时,她也会甜甜地叫爸爸。他是爱这个女儿的,也是将她当做掌上明珠的。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那个女人太过美好高贵,高贵到他每次站在她面前,都自惭形秽。
他出生并不好,曾经被她看上,他也觉得自己是幸运之子,才能得到她的青睐。
两人在一起,久而久之,他越加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尽管在岳父的帮助下,付氏蒸蒸日上,也日渐迈入豪门之流,可他与她永远都是云泥之谈。
但他还是爱她,尽管自己犯了错。她因为自己而离开,是她太脆弱,也是他的错,他一辈子心怀愧疚。
付懿敌视着他,冷冷道:“请你离开,妈妈她并不想见到你。”
付云海脸色也冷了下来:“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父亲。”
他是爱自己女儿的,可也不愿意低头。
付懿强自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他:“请你出去,在妈妈面前,我不想你和吵架。”
付云海冷笑一声,厉声道:“好,我有错,那你敢不敢向她说,你也和我一样,你对那个男孩儿是不是太好了。”
他一直不喜欢付懿支助陈湮潇,这好像在时刻提醒着他犯的错误。
他就是这样认为,他觉得付懿就是故意的,她故意支助那个男孩子,故意要时时刻刻地提醒他,嘲讽他。
“哈。”付懿大笑,像看笑话似的看他:“我早就和妈妈说过了,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支助他可没有抱见不得人的心思。”
“你!”付云海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简直不可理喻。”
话落,他将手里的花放到墓前,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他走后,付懿的神色渐冷,她定定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讽刺地笑:“看见了吗?妈妈,这就是您看上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哪里值得她付出生命。就算他死了,也值不了她妈妈的一根头发。
付懿从墓园里出去,沈则言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女人,心疼地抿起唇,关心道:“我刚刚看见付总进去了,你们吵架了?”
虽然是疑问句,可他的语气肯定的。
他知道,这姑娘一碰见那个男人便炸,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付懿抬眸看他一眼,眉间疲惫杂糅着恨:“他到底有没有心?”
他能有今天,有一半是她妈妈的功劳,可他怎么敢。
沈则言轻叹一声,知道她现在不好受,便向她提议:“我们去喝一杯?”
付懿缓了缓,恢复了冷静,淡淡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