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次山依旧常年温暖如春,紫微才刚从云头上落定,便感受到一股温润的气息,心中的烦闷不禁也消散了一些。
桃夭与桃灼两位上仙早就已经恭候在侧,她们毕恭毕敬地将他引到了大殿。桃夭上仙依旧冷艳如常:“紫微上神请在此稍等,公子待会儿就到。”
他无心坐在殿内喝茶等候,他清楚墨香公子的脾性:倘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见来访者,那他定会让来访者等上好一会儿才会出现。
紫微左手背于身后,慢慢踱到了大殿四周的长廊。大殿南面的屋顶上爬满了常青藤,有的顺着空空的屋檐垂落下来,而后顺着柱子盘旋生长;有的长藤无处可盘,便直直地垂落到了地上,慢慢伸长,直到就近发现一棵大树,然后攀着树干继续蔓延……
紫微看着那一片青葱绿色,并无半丝舒缓之色。常青藤那错综复杂的长藤和根茎,犹如他心中对凤妍的爱,而他的心就好似被这些根茎牢牢攀住的屋顶、柱子、大树……
他压抑地接受着这一切,纵容地任由它们蔓延,渗入血液,深入骨髓。他可以将自己对纨素的爱放下,因为他可以告诉自己,纨素便是凤妍。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搁置自己对凤妍的感情。
神族生命长久,有的可以如蝴蝶般流连于花草丛中,此处花蜜采尽便拍拍翅膀,去下一处;有的则看似无情无欲,一旦动情,确是炽烈持久的。
“呵呵,怎么,我这景色这样好,你却为何越看越悲伤?”桃灼上仙推着轮椅上的墨香公子缓缓地往这边走了过来,桃夭上仙则拖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笔墨纸砚。墨香公子的样貌并不老,凡间中年男子的模样,别有一番成熟稳重的魅力,举手投足间都如行云流水般优雅。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紫微转过头去,轻叹了一口气。
“呵呵,我知道很多事情,却并不是万能的。你可还是为了凤妍在伤神?”桃灼将墨香公子的轮椅推到紫微身边停了下来,恭顺地立在后面。
“她身上的同心印,你可知怎么解?”
低沉、黯哑、伤怀、疲惫,墨香公子不禁为他语中的情感惊讶,抬头看向他完美的侧颜:“原来是同心印……伏天果然厉害,居然可以在她身上种下两个道封印,还将她救活了过来……”
紫微见他并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便也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追着问。
“同心印并不容易解,当初伏天若不是怕她再做傻事,加上她与石昊飞又确实十分相爱,伏天也断然不会给他们下一道同心印。同心印,心心相印,发明这道封印之人并没有留下解印的办法……”
“果真无解吗……”紫微的脸色有些发白,更加冰冷起来,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墨香公子,万分悲戚。
“你不要如此悲伤,我早就让你放下这段感情,你偏偏听不进去。别人都说招摇山一家子痴情,我看哪,你也不亚于他们,哎……”墨香公子犹如长辈一般,感慨嗟叹。
“当真别无他法了吗?”暗蓝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侧颜,墨香公子看不到他脸上的苍白与失落。可紫微语气中的无力感却让他听得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即便生无可恋,也不会傻到结束自己的性命。我并不愿意看到你如此伤心,更不愿意让你涉险……”
“这么说,你有解救之法?只是不愿意告诉我,是吗?”紫微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脸上的迷蒙神色渐渐消散开来。
“你不必抱有希望,我并不能帮到你。”墨香公子周身虽然充满了柔和的气息,口中却半丝情分也不留,依旧不肯松口。
桃灼早已命了仙婢捧来杯盏,倒了两杯茶端给两位上神润口。
“你知道我这次怎么都不会放开妍儿的,上一次放手是因为她爱的并非是我,我只好迫不得已退出。”紫微左手端茶,右手捻起杯盖,润了一口茶水,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倘若能解同心印,我一定感激不尽。”
墨香公子只轻轻颠着杯盖一下又一下地慢慢碰着杯子,低头看着茶杯上那美妙的花纹,淡淡地笑着:“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儿,居然也能为了凤妍放下身段,呵呵。与你相识这么久,我看你也只有在她的事情上会如此费心。不是我不肯帮你,我只是不想看你为情所困,伤了自己。”
“漫漫长路,总要有所追求。我又不准备成佛,为何有爱不爱?你若真为我好,就请告诉我破解之法。你自己无情无欲,不该想着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度化成你这样。倘若可行,你身边这对姊妹,也不会蹉跎至今。”紫微说完,淡淡地瞟了一眼墨香公子身旁亭亭玉立的两位姊妹上仙,又若无其事般转回了眸子,看向长廊外的常青藤。
“上神又怎知我们是在蹉跎岁月?我们跟在公子身边并无半分怨言,能守在他身边我们就觉得知足,何来蹉跎之说?”桃灼涨红了脸,目光灼灼地盯着紫微,余光却瞟着墨香公子的神情。
“哎……”轮椅上的墨香公子神色依旧,只突然轻叹了一口气,“也对,我脸她们都度化不了,更何况是你?呵呵,你很久不曾再我面前这样牙尖嘴利了。我会查询破解之法,在此之前,你也多顾惜一下自己吧。哦,对了,当归子的小徒弟也在招摇山的对吧,让他有空来一趟大次山吧。”
“多谢!”紫微转过身来,恭敬地对他鞠了一躬,坚定而真诚。
“不必如此。当年你父神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本该好好照料你。既然这么多年,我都疏于照料,这次我就尽量补偿吧……”
“公子!你说过此印无解……”桃灼听他应允帮忙,一时着急,忙出声想阻止。
墨香公子只轻轻抬起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凤妍的命数多舛,微儿既然如此钟情于她,我试上一试又如何?我并没有说自己一定能解,尝试一下却还是可以的。”他抬手握住紫微的小臂,“一旦找到破解之法,我会立即通知你。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