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蝶是沈老爷子捧在掌心里的明珠,自幼就是千娇万宠长大,哪怕已经年逾四十有余,大小姐的脾气却没有一点儿改变。
林悠在她面前不敢过多放肆,只得压下心底不满,谄媚赔笑:“不敢,我满意还来不及。”
祁柏霖瞪一眼林悠,眼神警告,林悠有一肚子牢骚,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维持着面上的体面。
她的声音有几分尖利,在其乐融融的餐桌上显得格外突兀。
沈梦蝶脸色变了变,看一眼林悠,眼眸不悦眯起:“祁太太,是对我儿子有意见?”
祁柏霖笑着招呼众人吃饭:“咱们就吃饭吧。”
餐桌上,沈予礼听着祁柏霖的阿谀奉承,推杯交盏,气氛还算和谐。
江白解释道:“情情是爸战友的女儿…”
沈梦蝶瞧一眼坐在江白身边的小姑娘,恍然想起前两年听江白来信说家里来了个江维战友的女儿借住,只是她当时正忙着飞荷兰度假,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一边的林悠忽然道:“你是江维的儿子?”
江白垂眸,看一眼飘着白雾的浅绿色茶水,动作意思端起抿了一口,放下茶杯。
沈予礼出声给江白介绍了祁柏霖和林悠,江白只淡声打招呼,沈予礼又指着钟情道:“这是钟……”
钟情愣住走神,餐桌上的一众人已互相打招呼。
沈梦蝶见儿子携了一身风雪而来,立马叫服务员给江白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小心翼翼的递到他面前,讨好的笑道:“外面冷,赶紧喝杯热水,暖暖身体。”
钟情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回头看。
烫金雕花大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接着是她熟悉的身影。
“抱歉,我来晚了。”
“嗯。”
未等沈予礼说完话,江白抬手摸了下钟情的头发,淡笑:“不用介绍,我们很熟。”
他又是从哪儿认识的祁家小姐?
沈梦蝶倒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认识的?”
因为她和江维早年离婚的原因,对年幼的江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孩子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性子,又因为工作原因,身边除了一群大老粗的战友,再无一个异性朋友。
一个多月不见,江白脸颊更为瘦削些,眉骨深邃,神色寡淡。深褐色的呢绒大衣,瘦高挺拔,万年不变的清冷气质。
他推门而进,自然不过的脱下身上大衣外套,在她身边落座,然后淡声打招呼:“妈,小舅舅。”
钟情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江白,还有一点儿茫然:“你…”
江白给她夹菜,放在桌下的手握住钟情的手,低声道:“吃饭,待会给你解释。”
“好。”她轻快答应,然后拽了拽江白的衣袖,惯性的撒娇:“我想吃虾仁。”
“吃。”
江白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给钟情剥虾仁。
男人指节修长,剥虾的动作赏心悦目。
江白把剥好的虾仁一一蘸了酱汁,放进钟情面前的餐盘里。
不一会儿,钟情的餐盘里多了好几只虾仁。
江白还问她:“够了吗?”
钟情这些日子连轴转,吃得也多,体重直线上升。
她瞧着餐盘里那几只蘸了酱汁的虾仁,咽下嘴里的菜,摇头:“不用了,我减肥。”
“多吃点。”江白扬唇,似想到什么,又重复道:“能养得起。”
钟情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忽然想起高一那年的暑假。
江白大一,学校放假早。
正是学业繁忙的钟情则是要补习半个月,才放暑假。
那段时间的下午放学,钟情一出校门,总能看见江白提溜着买好的小吃在对街等着她,或者领着她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大快朵颐。
补习一结束,钟情体重突破八十五斤大关。
十六岁的小姑娘正是最爱臭美的年龄,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小脸圆了一圈,嚷着要减肥,但最后以江白用美食诱惑而失败告终。
高一时的钟情正是才发现自己喜欢江白时,在喜欢的少年面前,小姑娘爱美心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惯例吃完夜宵回家的路上,她问江白:“哥哥,要是我把你吃穷了怎么办?”
江白停下脚步,打量一眼身边小姑娘纤细的身材,然后道:“吃不穷。”
钟情不依不饶的追问:“那……真吃穷了怎么办?”
她抬头看着江白,满怀希冀的等着他的答案。
江白看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转身上楼。
钟情见他没说话,小脾气上来,嘴里嚷嚷着:“把你吃穷了,我就换一个人吃呗。”
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放心,能养得起你。”
钟情抬眸,恰好撞进江白漆黑如墨的眼眸里。
老式的步梯楼房,昏黄的声控灯时亮时暗,彼时的少年,眼神认真,满眼都是她。
晚饭吃完,沈梦蝶多日未见儿子,甚是想念,直接把人拉到一边去叙旧。
年关大促将近,“明月京华”新品上线,祁柏霖想在沈氏旗下的电商app“淘乐乐”要一个显眼的广告位,好话说了半天,沈予礼的答案依旧模棱两可。
沈柯吃完饭不知道去哪了,钟情想要走人,被林悠拉出包厢,去了走廊上的休息区。
窗外雨夹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半掩的窗,寒风吹拂,钟情满身倦意被吹走一半儿。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维儿子是沈家的外孙?”林悠沉着脸,明显是为晚宴上的事生气。
钟情抬眸,觑她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随你怎么想。”
她那不咸不淡的语气,恰如一簇火苗,点燃林悠满腹怒火。
林悠手指着钟情脸,一脸阴沉:“你真是要气死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今晚在餐桌上,你和那小子的互动就不正常,钟情,我决不允许你和他在一起。”
钟情看着林悠,她永远是一副苦口婆心为她好的神态,却又次次的误伤她。
高三那年寒假,她和祁家人一起去台市度假。
深夜酒店起大火,钟情水土不服发烧,原本照顾在她身边的林悠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去救小儿子祁时宴,把她一个人丢在满天大火里。
等她再醒来,是在医院的icu里,事后才得知是祁骁南不顾一切,冲进大火里救了她。
祁骁南背部被灼伤,而她声带吸入浓烟受损,娇软的甜音不再,换成了如今的沙哑嗓音。
钟情稍稍回了神,看着林悠,眼神略带讥嘲:“妈,我是人,不需要你来左右我的人生。”
她的话说得委婉,语气却强硬到了极点。
“我是你妈!”林悠满脸阴沉,好似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钟情,就算你长再大,我也是你妈。我决不允许你和这种职业的男人在一起。”
“妈妈?”钟情哂了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林悠,“您知道我对芒果过敏吗?”
林悠猛然想起上回和沈柯一起吃饭,沈柯来了句,钟情对芒果过敏。
她抿唇,一时语塞:“我……”
钟情扯唇,眼圈红了,开始数着这几年的事:“你生了我,不管我十七年,我不怪你;你不知道我对芒果过敏,逼着我为讨好叔叔吃芒果,我也不怪你;三年前火灾发生时,你明明可以叫醒我一起跑,你选择抛弃我,去救时宴…我想过怪你…,可高三那件事发生后,你第一时间选择护着我…我就想过,我不怪你了,因为在我心里——”
“情情……”
林悠看着眼前小姑娘,总觉得接下来她说的话,会让原本疏离的母女关系彻底破碎。
钟情抬手拢去耳边碎发,回眸看见江白一行人从包厢出来,笑道:“无论如何,你总是我妈妈。”
奶奶说人要常怀感恩之心,其实在年少时,她心里的林悠也是个很温柔伟大的女人,不顾家庭反对,选择嫁给是缉毒警察的父亲,一人怀胎十月生下她。
虽然最后抛弃她离开,可她总给她了生命,带她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她的妈妈早就不见了,在很多年前,消失在大都市的繁华里。
林悠震惊得回不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钟情。
等到江白一行人走过来,她才勉强回过神来,要叫钟情:“情……”
钟情浑然不理她,径直走到江白身边,拽了拽他衣袖,嗓音沉哑:“送我回酒店,行吗?”
小姑娘鹿儿眼红了一圈,嘴角耷拉,着实让人心疼。
江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臂抬起,摸了摸钟情的头,温声道:“好。”
钟情手指拉着江白衣袖,一点儿也不愿松开。
江白自然不过的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温暖的大掌里,和沈梦蝶一行人道别:“妈,小舅舅,我们先走了。”
儿子终身大事,从来都是沈梦蝶心里一根刺,眼瞧着好不容易八字有一撇了,自然是瞧钟情要多顺眼有多顺眼。
沈梦蝶应了一声,看一眼红眼的钟情,然后叮嘱江白:“好好把情情送回酒店,路上小心点。”
江白:“我知道。”
江白拉着钟情的手往地下停车场走,停车场内,灯光昏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倒映在水泥制的地面。
来到一辆黑色越野车前,江白解了车门锁,拉开副驾驶的门,对钟情道:“上车。”
钟情如言上车,江白关了车门,顺势转身上了驾驶座。
黑色越野从停车场开出,驶入车水马龙里。
钟情看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吸了吸鼻尖,叫江白:“哥哥…”
“嗯?”
恰好红绿灯,江白转脸看着她。
小姑娘澄澈的眼眸眼角猩红,眼底水意盈盈。
“她给你委屈受了?”江白握住她手。
钟情尾音很重的嗯一声,十足的委屈。
江白略带薄茧的指腹捏了捏她的指尖,有点儿咯手。他一改常态的,嗓音上扬,在寂静的车厢内,分外撩人:
“要我帮你出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正式在一起,进度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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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又清冽的嗓音,敲碎一室怪异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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