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后,除却迎新晚会的排练,季长宁没来舞蹈社几次,相熟的学长学姐要么备战高考要么忙着申请学校,跟高一新生又没有共同语言,实在是没劲。
舞蹈社社长带队出去比赛,留下副社长看家,副社长姓周,叫周少宇,也是跳街舞的,不过是读国际部,他动作熟练地给季长宁递小皮筋,义愤填膺:“现在新生太难管了,根本劝不动,我说不让去找你不让去找你,非得去。”
周少宇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过来舞蹈社放松,迎面被酷炫狂霸拽的新生糊了一脸。
以八卦的传播速度,季长宁前脚在萧潇生日会上说自己是纪家抱错的孩子,周少宇后脚就收到了朋友的现场报道,舞蹈社信服季长宁不假,但这份信服是季长宁自己挣来的,并不是因为纪家的家世抢来的。
看人家落魄就迫不及待去嘲笑挑衅,周少宇非常不耻。
舞蹈社有专门的换衣间,季长宁换上运动服,戴上半截指手套,做了一套拉伸运动,解放被制服束缚过的肢体,接过副社长手里的小皮筋,随手把头发在脑后扎成小揪揪,奇道:“学长,你生哪门子气?”
周少宇理直气壮:“他们无视我。”
季长宁:“……”
季长宁真诚反问:“……你知道出门比赛为什么不让你带队吗?”
周少宇信心满满:“因为怕我太帅会抢他们的风头!”
很好。季长宁把蓝牙小音箱拍到周少宇胸膛,道:“学长,保持这个自信,今天的裁判席交给你了。”
文远的小广场远离教学楼和行政楼,在操场附近,原本是以前搞过乐队的校友辟出来的,平常当做活动的地方,逢年过节或者毕业时也有露天表演。
此时小广场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围观,见季长宁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露出被围在里面的三个高一新生:“嚯,正主来了!”
周少宇在前方开路,见四个高一新生中有一个也提着小音箱,顿时笑起来:“怎么,你们挑战还自带伴奏的?”
他这一声笑十分不怀好意,话里话外潜藏的意思是新生们玩不起,自备音乐斗舞说白了就是作弊。
主动去季长宁班级挑衅的矮个子脸色一黑:“嘴巴放干净点!”
周少宇家里做传媒的,深谙阴阳怪气的精髓,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哎,大家评评理,我嘴巴哪里不干净?”
矮个子易怒,当即上前一步,握拳道:“你!”
周少宇不动如山,却让嘲讽力度无限上升。
季长宁伸手放在周少宇肩上,把人往后扒拉:“周少爷,你是来真人快打的吗?”
周少宇:“那也不是不行。”
文远的允许学生们发展各种兴趣,可不允许当众打架。
季长宁翻了个白眼,干脆利索说道:“这样,用你们的音响,我这边出人随机播放歌单,裁判你们出一个我出一个,行吗?”
反正不是正式的斗舞,没有那么多规矩,课间一共三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已经过去不久,速战速决才是最好。
双方一商量,就此决定,季长宁1v2,多的那个新生跟周少宇一起当裁判,伴奏是借了围观同学的手机,在音乐软件中找了一个比较燃躁的歌单。
汽水瓶子在季长宁手中轻巧一转,瓶口缓缓对准了矮个子。
矮个子翘起嘴角,对结果很是满意,他先做了两个地板动作热身,试图给季长宁带去压力,见季长宁没有太大反应,无趣地打了个响指。
音乐起!
breaking是街舞种类中视觉效果最为震撼的舞种之一,难度高,技巧强,矮个子的手和脚不停跟着伴奏打节拍,在一个重鼓点之后,他接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摇滚步,随之在下一个重鼓点来临之前,他一手撑地,来了一个相当漂亮的空中大回环!
围观的同学很多没有接触过街舞,被这种炫技的招式一晃,不由自主发出赞叹。
矮个子得到欢呼,整个人更加兴奋,双脚落地后对着季长宁一勾手,接着手指朝下,一个十足的挑衅手势。
季长宁理都没理,她跟随音乐节拍振动,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进入机会。
矮个子挑衅未成,面对如此热烈的氛围,得意地向后一捋头发,毫不犹豫开始托马斯全旋!
而音乐正在为高|潮铺垫低鼓点,也就是说,这个托马斯全旋跟音乐脱节了。
周少宇忍不住指指自己的耳朵,仿佛是在说“就这”,旁边一起做裁判的新生也一脸不忍直视。
就在此时,季长宁动了。
伴随着浓重的鼓点和狂躁至极的吉他,季长宁跟随音乐的节奏做了一组炫目至极的埃及手指舞,她动作幅度大开大合,没有一点紧张,眼神明亮,表情动作和音乐相契合,但凡扫过人群,惹来不知多少尖叫。
像是用舞蹈把所有人带入到她的世界中。
周少宇盘腿坐在地上,跟身旁的高一新生说:“看见没,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距。”
季长宁根本不是正统街舞出身,她自小学芭蕾,后来学习古典舞,跟孟莱认识后才接触爵士和现代,街舞也更擅长入门容易、包容性强的hip-hop,从前的学舞经历给予她对舞蹈独一无二的理解,加上天赋好,性格又张扬,刚进舞蹈社时有许多人看不惯她,周少宇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也是这样,只不过是在大舞蹈室,十几个人臭不要脸battle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周少宇在那时见识到了季长宁出色的肢体渲染力。
无论音乐是激昂还是柔和,季长宁都能迅速抓住音乐的特性,在极短的时间内编排出一段适合的舞步,她有种独特的魔力,在她跳舞时,观众的目光只能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才是无与伦比的天赋!
场上,矮个子在季长宁入场后猛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势,围观同学们的眼神渐渐从他身上移开,开始为季长宁欢呼雀跃,不知道是压力还是运动的原因,他的心跳逐渐加速,在季长宁做完一个地板动作后,矮个子一时不察,做定格时手臂一歪,整个身体失衡,向地面倒去。
围观同学发出若有若无般的嘘声。
矮个子脸色燥红,懊恼地捶地,他从初中部看半路出家练街舞的季长宁不顺眼许久,碍于纪家的面子不敢去惹,好不容易有了让季长宁丢脸的机会,偏偏提出挑战的、丢脸的全是自己。
周少宇也“啧啧”道:“行了,胜负已分,没意见吧?”
高一新生:“……没意见。”
如果是心脏强大的舞者会在失误后迅速找回状态弥补,矮个子不但没弥补还跟心态崩了似的躺地上不起来了,就算是相识的伙伴,也不能公然放黑哨包庇,哪敢有意见啊。
季长宁一切如常,没受对方失误的影响,在吉他声中手臂舒展,跟随音乐节奏不停颤动,恍若电流略过,下一个重音上,季长宁反手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肩撑定格,她朝对面的观众眨眨眼,学着矮个子失误的动作向前倒,在惊呼中,双手撑地,凭借腰力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后空翻,随后单膝跪地,用拇指一扫鼻尖。
一气呵成,音乐停止。
周少宇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用力鼓掌:“漂亮!”
有认识季长宁的同学大声喊:“宁姐牛逼!!”
最后一个动作简直是对着矮个子的脸扇巴掌。
季长宁站起身,拍拍肩膀和膝盖上的灰尘,根本没把矮个子放在眼里,对着剩下的高个子勾勾手指:“下一个。”
纪然跟郑瑶到达小广场的时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郑瑶个子高,轻车熟路地带着纪然拨开人群,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进到围观的第一视角。
季长宁换上便于跳舞的运动服和运动鞋,双手各戴一个黑色护腕和半截手套,一头及肩发被细皮筋扎成低马尾,细小的碎发由于汗水的缘故贴在额头,她随意用衣袖一擦,气势慵懒丝毫不落下风:“下一个。”
郑瑶问身边相熟的同学:“战况如何?”
同学明显是季长宁的小迷妹,激动道:“不是宁姐一合之敌!”
刚刚失败的矮个子男生一脸郁卒,愿赌服输只能不忿离场,经过高个子时,两个人肩膀轻轻一撞,交换了个眼神。
音乐再起!
纪然并不是第一次看季长宁跳舞,入学迎新晚会,季长宁领舞,在耀眼的闪光灯下尽情挥洒,好像对方天生应该如此闪耀。
小广场没有灯光,没有适合的音响,季长宁没有化厚重的舞台妆,她简简单单跟着音乐舞蹈,明明身高体型都不如与她对战的高个子,但所有人只能看得见季长宁。
季长宁是自信的,从她勾起的唇角,干净利落的动作,她似乎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编排,仿佛无形的音乐会带领她的肢体。季长宁单手撑地,一连串舞步之后,在架子鼓清脆的声音中倒立定格,运动服在重力作用中向下滑了一点,露出一节马甲线清晰地劲瘦腰肢。
纪然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肚子。
一眨眼的功夫,音乐停下,周少宇举着三根手指,代表高个子在刚刚的斗舞中动作重复了三次。
高一新生裁判脸色一言难尽地对高个子摊手,表示你太废了他无能为力。
季长宁再次获胜!
纪然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赢家笑得肆意,似乎两场斗舞都不够她热身的,连粗重的喘息都没有几声,季长宁看着两个手下败将,嗤笑道:“就算姑奶奶没有纪家这层的光环,照样能削你!”
她这句话没有压低声量,周少宇对季长宁竖起大拇指,围观同学们听到后开始此起彼伏的“宁姐就是牛”之类的喝彩。
季长宁骄傲地一仰头,余光瞄到在围观人群中格格不入的纪然,她眼睛一亮,伸出手臂打招呼,跟周少宇道声先走,不等周少宇回答,快步过来挽住纪然的手臂。
郑瑶相当有眼力见:“纪然你先陪季长宁换衣服,我跟别的同学一起回去。”
纪然无奈笑笑,跟季长宁一起走出包围圈。
季长宁一番运动过后有点热,拉开运动服的拉链,大咧咧问道:“我刚才跳得怎么样?”
纪然回答:“好看。”
她并不懂街舞,怕自己的回答太敷衍,还认认真真比划哪几个动作好看。
季长宁双手后背,胸膛在纪然的夸赞声中愈发挺起,嘴角的笑容根本压制不住,她知道纪然不懂,仍然欣喜于对方诚恳的语气,一边走一边纠正道:“那个啊,是甩手舞的手花组合,快起来才漂亮,不过我更擅长编舞啦……”
无聊的校园生活中,斗舞这样的乐事不一会儿就传遍整个高二年级,季长宁回到六班后,围观斗舞的同学们纷纷以众星捧月的姿态簇拥她回到座位,夸赞不要钱似的涌入她的耳朵,直到上课铃响才停下。
平平无奇的一天过去,最后一节课剩下三分钟,班主任开了一个简短的小班会,中心思想是好好学习,本周五开家长会。
季长宁一副“终于放学了”的轻松随意在听到“家长会”关键词后猛然呆滞,捏着自己的书包袋子犹如被雷当空劈下。
夭寿啊,开家长会等于公布成绩,她这个成绩是能见人的吗!
放学后,季长宁跟纪然汇合坐公交回家,耷拉着脑袋,脚步十分沉重。
纪然不解:“怎么了?”
季长宁摆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然然,你以前家长会,是谁去啊?”
“妈妈啊,”纪然恍惚间明白了季长宁的顾虑,宽慰道,“妈妈不会因为成绩生气的。”
季长宁想起纪然那彪悍的成绩单,更丧了:“我觉得以前妈妈根本没有机会因为你的成绩生气!”
纪然:“……”
这话没法接。
纪然不是很擅长交流,见季长宁还是打不起精神来,主动挑开话头:“那你以前呢?是谁开家长会?”
季长宁回神,迟疑道:“应该是哥哥和爸爸轮流开吧……你不用担心,有我兜底呢,想必他们两个谁去都有惊喜。”
哪里像她,能给爸爸妈妈的全是惊吓。
纪然:“……”
怎么感觉宁宁的情绪更失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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