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绿柳军营,窗下透过微光点点。
大家都睡了,只有少数卫兵还在巡夜。这几天能巡夜的卫兵都很兴奋,路过营帐各种交头接耳。
岚王这几日都睡在他们营帐中,这几年很多年轻人都是仰慕大夏战神赫赫威名才自愿加入的绿柳军,如今与战神只有一墙之隔,又怎能不兴奋激动。
而且战神又那么好看,又强又美简直要惊为天人了。
这两天还有不少士兵偷偷在岚王帐边捡一两颗模样的小石头,揣起来做纪念的。
却没人知道其实今夜皇帝也在营中,九五之尊近在咫尺。
营帐中岚王身边,宴语凉睡前不老实。一脸新奇地去枕下『摸』那柄匕首。庄青瞿不得不拿起收到柜子上:“好了,别『乱』动当心受伤。”
宴语凉:“青卿,你平日里都习惯把刀放在身边吗?”
如今想来,他刚醒来时,好像龙床的帷幔上也栓了一把。
庄青瞿头大:“那个不是……!只有在军营中、在打仗时才会这般,平日里不会!行了,早点睡。”
皇帝“哦”了一声,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营地的床又硬又狭窄就连被子都刺拉拉的,他换了好几个姿势才不觉扎人。
庄青瞿觉察到了,搂紧怀中人:“今晚委屈阿昭了。”
宴语凉摇头,小动物一样在他肩头狂蹭。庄青瞿无奈,给他掖了掖被角:“阿昭,我都说明晚就回宫了,你其实本可以不必来。”
宴语凉抬起脸:“嗯,知道。但是青卿,朕想你了。”
繁星点点,星光洒落在他的眼中,微风轻轻。阿昭我也很想你。
庄青瞿把人抱得更紧,张嘴却一片涩哑,他恨自己多年都学不会说些好听甜蜜的话,只默默往床边挪了挪,把狭窄床铺多些让给怀中的人。
他不会说甜蜜的话,怀中人却特别会。宴语凉搂着他的腰扭了扭,声音欢快地埋头在他怀里吸啊吸:“岚岚还是那么香!”
岚王一僵想躲,却又被抱紧:“这下终于踏实了,朕没岚岚在身边都睡不好了。岚岚真好抱。”
说着,宴语凉还把大腿往他腰上一夹。
庄青瞿都要疯了。指尖发抖摁住他,哑着嗓子:“阿昭!”
“你,别说了,也别动了……”他真的快要忍不住。
半晌,怀里的人终于困困的乖下来。
庄青瞿也困了,微微眯着眼睛眼底透出一片微明。『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如今不碰他,其实是想等阿昭再多想起一些事情来。
想等他到时候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怀里的人那么甜的那么好,就这样一辈子不好吗?
“阿昭。”
半晌,他以为他睡了,轻声说:“阿昭,我既希望你快点想起来一切,又希望你永远想不起来。”
……
宴语凉其实没睡。
来都来了,他本是想套岚王一些话的,但岚王阅兵多日明显憔悴了,他又不忍心。
半梦半醒,他抱紧庄青瞿,想着都锦裕三年了这个人还在叫他“陛下”,以为自己快死了才敢第一次喊他“阿昭”,那么可怜那么委屈的模样。
坚强又倔强,温柔还笨,剥开里面不知道多少伤。
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宴语凉决定了,他会努力给岚王保全尊严,同时以前欠他的疼爱也一定都补他。狗皇帝最擅长这个了,一定做得到。
隔日清晨。
皇上昨晚来了!全绿柳军突然就传得人尽皆知。
很多绿柳军里的小年轻,加入军队时听闻传岚王要反都不是一年两年。锦裕帝是个好皇帝,这虽是民间普遍的想法,但军中之人还是更拥立大夏战神所向披靡。
可人就是那么奇怪,听闻皇帝真来了又很激动。一部分觉得哇能看见皇帝啥样了这波不亏,另一部分则佩服这皇帝一个人来单刀赴会真的很勇很有种。
而此刻,他们心中的猛男皇帝正在被岚王皱着眉伺候洗脸。
正确来说是蹭脸。
军营条件是不太行。可睡没睡相脸贴到墙上,直接抹了一脸墙灰搞得像个猫猴这可还行?
宴语凉:“上天不公。”
岚王:“怎么?”
宴语凉:“苏栩说青卿你来了绿柳营整整四天,累得连沐浴都不曾,可身上还是一尘不染的香!朕为什么才来一夜就,嗷!疼!”
岚王湿布蹭他,用力狠狠蹭。
他其实很在意自己几天没沐浴还抱着阿昭睡这事,只希望阿昭不要注意到才好,就算注意到了……也不要说出来!
皇帝洗完脸,就这么顺道阅了个兵。
大夏军队训练有素、威武霸气。黑压压的一片军容整齐可气派了。怪不得能踏平北漠、扫『荡』瀛洲!
宴语凉心动又欣喜地看着眼前的国之利刃。
脑子里又莫名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刚醒来时的狗德行——他那时还想过,被绝『色』美人幽禁起来其实挺快乐的。看到脸就气消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就算被干掉好歹也比那些被脑满肠肥的丑臣子杀掉的憋屈帝王们走运多了。
想想那时躺平的咸鱼昏君,再看看眼前他的江山他的军队,看看身边他的人。
短短两个月,像是过了十年之久。
而他执政的那想不起的十年,则像是过了人间百年。
这人生真好。
江山在握、美人在侧。理想中的皇帝生涯,他侧脸看看身边一身银盔、英姿飒爽俊美如铸的岚王。
真的绝了。
锦裕帝何德何能!他可太喜欢他的人生了,就算拿大夏武帝的人生给他换他都不换!
……
岚王安排了几名亲信送皇帝回宫。
顺便去送封信。一封岚王写给瀛洲王信。
大厦国土辽阔江山如画,怀璧其罪很难避开周围那些跃跃欲试的国家的觊觎。幸而北漠新王罗摩被大夏使团这么一搅合,目前很是有些悬崖勒马的趋势,而瀛洲那边,庄青瞿则决定亲自致信“友好地敲打”。
他锦裕七年『荡』平瀛洲的时候,曾亲口跟瀛洲王说过。“第一回是朝贡,下一回便是驻军。勿谓言之不预也”。
希望瀛洲王能记起来这回事,好自为之。
岚王策马送皇帝送了半路。虽说晚上就能楚微宫再见,可宴语凉完全没有依依不舍意思,他还是有点小小的嘀咕。
昨晚是谁说得那么好,说想你了,说有你在身边才踏实。今日又是谁迫不及待一脸兴奋兔子一样往回溜。
庄青瞿:“……”
“阿昭今日,莫不是回去要见谁?”
宴语凉:“嘿嘿嘿嘿嘿嘿嘿对,你猜。”
实在是他笑得太灿烂太期待,笑得岚王微微皱眉,眯起一双凤目:“谁?”
宴语凉:“给岚岚一个提示,是一位朕想见好久好久~但一直没能见到的人才。”
岚王懂了:“哦,就是那个明明举屡试不中却还能在宛城混成县令,靠上书陶瓷配方博人注意还自称会治水,工部新来的年轻人?名字很是古怪的叫什么丝……南瓜的?”
宴语凉:“人家是胡璐!”
岚王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他知道那个小子。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夫,才二十四,比他还小一岁,吹得多才多艺什么都会,几纸奏疏轻易俘获帝王心。
就不合理,多半事出有妖!
“见见也好,”他对一边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史官小周冷冷抬了抬下巴,“见的时候你在旁边好好记,也替陛下掌掌眼,看看是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宴语凉:“青卿!江夏水坝已成功了,工部也都验收过了。那胡爱卿厉害得很,绝非骗子!”
庄青瞿:“我自也希望他不是江湖骗子,自也希望他能一举解决洛水水患造福千秋。”
“但如若他真能解决那千年大患,微臣又不得不好奇,那么多名门望族博学之士都做不到的事,一个名不见经传年纪轻轻的乡野村夫,又是如何会得如此之多?”
拂陵:“咳……岚主嗓子哑了,回头回去得多喝两口龙眼甜茶。”
多喝点甜的,盖盖这冲天酸气!
真不至于!主子把历年陛下身边一堆人挨个儿酸下来还不够,如今竟连一个素未谋面的乡野村夫也?
……
胡璐自从被调任京城后,根本没来及上任就直接又调派去江夏修建水坝。
如今水坝初试成功才刚从江夏回来,终于第一次进京。
他此番只能在京城待一个月,然后就又要被调派去洛水修真正的水坝,那是一项大工程,估计得修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但他年轻热血,已经有所准备。
进京数日,胡璐见到了很多工部名人,各种大夏赫赫有名修路造桥、铸币冶铁的高手。对方也都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个个待他热情,领他到杏花楼吃饭跟他讲小秦湖的故事,胡璐也终于见识到了华都远超想象的繁华。
于是他在京城的一个月,就忙着每天往家里写好多信,写给老爹哥哥、写给师父师兄弟,一封一封地寄。
【大哥:京城很好,特别繁华。你也来看看。】
【师父:江夏水库建造时多谢师父不吝赐教,师父何时出山?】
【师兄:上次你给的陶瓷方子洛窑已经在用了,成品不知为何稍有瑕疵,师兄要不要莅临指教一番?】
【师弟:来吧出山吧,工部很缺冶金指领,我已向他们推荐了你。】
一封一封信寄出去,鲜少有回应。
但胡璐依旧努力每天写。他信坚持就有希望,或许哪天就说动几个师兄弟出山,或许哪天他的爹爹师伯就改变了主意。
就像当年,他当上宛城县令以后终于有资格给天子写信,就开始一封一封地写。
虽然有很多封最终都石沉大海,可却有几封某天突然就被天子看到了,然后他就奇迹般地被调入京城委以重任得以去江夏修建了水坝。
甚至今日还得了天子单独召见。
面见天子是在下午,但早早胡璐就换上了白『色』的官服在家等,饭都吃不下。
工部的老大还特意带了几个人,一路把他送到宫门口:“皇上人很温和、好说话的,年轻人你不用怕。”
胡璐进了皇宫,走过玉道,见到了天子。
天子年轻又俊朗。胡璐虽然早知道他没比自己大几岁,可见到真人时还是被惊艳了。就是这个人,短短十年将大夏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带回到欣欣向荣的康庄大道上。而他竟然还并非想象中殚精竭虑的样子,而是二十八九岁一身少年气,有一双平静明亮的鸳鸯眼。
宴语凉:“啊啊!朕终于见到胡爱卿了!”
宴语凉:“江夏之行爱卿辛苦,朕一直听工部众人说起爱卿。胡爱卿多才多艺、什么都会,实真是大夏千古难见的人才!不过朕之所以觉得胡爱卿好,不仅因为爱卿治水有功又会铸币治陶,朕最钦佩的,还是爱卿一腔热情!”
胡璐上书,其实以前也上了许多次。
宴语凉不确定自己失忆前是没空看、没注意,还是看到了但苦于国库没有钱只能置之不理。可尽管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那么多次,此人依旧不改初心,一封一封信最终引起了他的注意。
“胡爱卿,朕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胡爱卿。”
“胡爱卿是不是……其实是天机坊中人?”
“天机坊一直都在的,是不是?”
看胡璐那惊愕的眼神,宴语凉就知道他果然没有猜错。
自大夏建朝数百年来,江南一带一直有一个叫做天机坊的民间门派。门派鼎盛时门下弟子百派之多,其中精擅农业手工、制砖制瓷、蜡烛纸张、兵器□□、纺织染『色』、制盐榨油、采煤冶金之门派传人无一不有,技艺巧夺天工,连工部都经常请他们帮忙。
但是后来,在大约三十年前的宣明年间,宴语凉的父皇刚继位不久的时候,天机坊便遭到丞相澹台荣焉迫害。
老天机坊主被迫害致死,门派更是被澹台氏重兵围堵、付之一炬。
大火以后,从此大夏再无天机坊。
这场冤案更因为澹台氏只手遮天,整整三十年未能平冤昭雪。
直到锦裕三年,宴语凉诛杀逆臣澹台氏昭告天下以慰冤魂,当年天机坊遭受的迫害冤情才为众人所知。
在那以后,宴语凉其实也曾经多次命人探寻过流落民间的天机坊弟子。这几年,大夏百废待兴、极缺能工巧匠,可数年偶尔探寻到了一两个疑似之人。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天机坊,也坚决不愿意出山。
直到宴语凉拿到胡璐的奏折。
二十四岁的民间少见什么都会,这当然不太合理,除非他背后有一大堆能人异士什么都会、又愿意教他。
宴语凉:“前几年,落云国云锦在大夏人人争相购买,而江南的蚕锦因为绣工不如云锦一度滞销。后来江南制造局的人跟朕说,有天突然去了个高嗓门的大嫂给他们改了织机,从此蚕锦就能轻易绣出比云锦更复杂的纹样了。可那人改完就走也不知去了哪,银子都没有要。”
“那人也是你们天机坊的人,是不是?”
胡璐:“陛下说的应是下官的二师娘,专攻织锦刺绣。”
宴语凉:“天机坊果然还在。”
胡璐:“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三十多年前天机坊被焚,但幸而坊内都是能工巧匠,修建时早早就做了机关密道。
虽无辜惨死了不少人,却也有很多得以从密道逃走,从此隐名埋姓居于山野,至今已避世有三十多年。
一直都在,只是再也没有人愿意出来了。
胡璐今年才二十四,当年那场浩劫还没有他,但他爹、他的师父师伯们都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亲人挚友,三十多年来饱受冤屈折磨。
胡璐虽生在乡野,但打小家里好玩的东西就特别多。
爹爹做的会动的木狗木马,大师伯的丹青,小师娘会飞的竹子鸟儿,师叔给打造的银锁银镯……
好玩的东西虽多,但师父师伯家里个个都穷得很,经常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所幸后来他爹爹长得周正,成了城里的富豪地主婆也就是胡璐他娘路夫人的赘婿。
路夫人也是一个奇女子。
从不觉得他那个一天啥正事不干、不会赚钱、就知道埋头捣鼓木头傻赘婿没用,反倒觉得他做出来的小玩意十分新奇有趣。
反正家里又有钱,后来干脆胡璐他爹这边一大家子全靠路夫人接济,成天做各种有趣的东西给她玩。
师父师伯说,当年火烧天机坊之事让他们看清了大夏『奸』臣当道、无可救『药』。因而余生只求独善其身,再不愿去管那浊世。
虽也教了许多儿子女儿徒子徒孙天机坊的精湛技艺,却也只是为了让手艺流传下去。师父们很顽固的,让他们一个个发誓绝对不许出山。
所有弟子都发了誓,胡璐没发誓。
倒也不是他特殊,实在只因他是天机坊小辈里最没本事的一个。他爹嫌弃他不愿收他为徒、师伯师娘许他蹭课却也不准他拜师,一来二去就这么成了漏网之鱼。
胡璐其实也羡慕他的师兄师姐们,个个都能老老实实坐得住,跟着师父潜下心来研究好一门手艺。
不像他是啥都喜欢、啥都想学,结果就是天机坊里各派本事他学了,而且都会,但没有一样专精。
按照胡璐他爹的说法,这小子就是心浮气躁、又喜欢显摆。
虽然术业不精,但小小年纪就成天喜欢去城里乐于助人,一会儿帮铁匠指点锻造、一会儿替麦农防治虫害,城中人人称他“小神童”,他却没少挨他爹的揍。
他爹:“管好你自己,少管闲事!如今世道昏暗『奸』臣当道,你以为你一点小聪明又真的帮得了谁?”
胡璐年纪虽小,但觉得他爹说的不对。
世道好不好跟帮助别人有关系?如果大家都像他爹一样明明有本事却藏着不见人,世道不只会更差了么?
终于锦裕三年,锦裕帝诛权臣澹台氏,天机坊沉冤得雪。
那天他的父亲叔伯们开了一坛三十年的老酒。可大醉一场之后日子,山野乡村的日子依却旧是老样子。
胡璐不明白就去问他爹,如今沉冤昭雪了,咱们不就可以再出山好好光大天机坊么?结果他爹把他痛骂了一顿,说外头都不是好东西,不想再被烧一次就谁也不准出门,你尤其不准去!
结果胡璐不听话,锦裕五年,在娘亲的掩护下偷偷去报了个科举。
可惜他家从小只教工匠技巧不教圣贤理论,他只中了个乡试,后面就真考不上了。但乡试中第在小破地方也算是个人才,他又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于是宛城县衙的活儿就找上了门。
他爹举着扫把满院子追着他揍,又把他关小黑屋。他娘一顿劝说,他爹最后才把钥匙丢给他:“逆子,要走就走,反正你又没本事,咱老胡家儿子一共七个也不差你一个!”
“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胡璐就去了宛城县衙,五年时间因啥都会而步步高升,从衙役当上县令后终于有资格给皇帝写信,于是又天天写信。
他和他爹不同,他没有觉得大夏无可救『药』。在县衙当官每一年都能收到清清楚楚的文书规划、银两预算。在他看来朝廷如何建设江山步步清楚明晰,一直在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连他们这偏僻的小小宛城也不曾忽略。
这么些年,胡璐除了写信给皇帝,就是天天写信回家。
鼓动师父师伯,鼓动师兄弟出山。可惜师兄弟们都从小被教得十分听话,只有一次师兄偷偷给他回了一封信。
【胡璐师弟:师父(胡璐爹)说了,除非当今有朝一日圣上代宣明帝亲自向天机坊低头认错,否则他一生都不会准我们出山入仕。】
宴语凉:“宣明朝『奸』臣当道,使得天机坊诸位蒙受三十多年的冤屈,朝廷确实责无旁贷。朕愿代父皇一一登门致歉。”
胡璐忙说:“陛下不用!”
不需要去道歉。胡璐比谁都了解他那一家子,他爹虽说不问世事,但每次岚王打仗赢了收复失地,他都骂骂咧咧偷偷买酒。
他师伯也是,说是绝不出山,但胡璐上个月在江夏水坝开工没几天,就收到师伯的信把他痛骂一顿说他图纸太菜给家里丢脸。
随后便派了他厉害的几个师姐过来帮他。
江夏帮忙修水坝的官员还羡慕他年纪轻轻小娘子娶了一堆,天天有人陪。
其他的师叔师娘也一样,看不惯织造局丝质太差去给人改织机的,看不惯军营养马不会去教人养马的,可又怕同门知道,经常都是做好事不留名。
“师叔师伯他们的『性』子就那样,惯常的口是心非了。要下官说,朝廷只需要找几位工部的能工巧匠去与他们切磋切磋,多来几次,他们就会出山了。”
毕竟天机坊的人一直那样,技不如人肯定要拜师学习,如果技高一筹又总是忍不住好为人师。
宴语凉:“胡爱卿,你再多说一点!”
他真是后悔没早点召见这位胡爱卿,早知道全部天机坊都在此人背后他肯定早去抢人了。锦裕帝素来擅长抢钱,然而抢钱肯定没有抢人爽。
有了胡璐,他真是得一人可得天下了。
于是宴语凉拉住胡璐,生生就聊了一下午,一直聊到很晚,把这三十年天机坊在哪里、会什么都『摸』透了。
一直聊到岚王从绿柳营都回来了。
庄青瞿:“……谁在里面?”
云飞樱儿:“就是陛下下午召见的那个胡卿。哎,陛下与此人聊得投机,聊得晚饭都没有吃。”
庄青瞿:“哦?”
云飞樱儿就见岚王微微眯眼,一甩袖子大步进去了。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工部胡水监。”
想不到山野村夫生得还挺白净俊俏,很有点年轻十岁的土味徐子真那个感觉,好好打扮打扮应该也能看。
胡璐之前没见过岚王。
先是被此人一阵香风一身织金玄衣冷峻清雅给惊艳了,继而不禁默默疑『惑』,这得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也不跪拜也不行礼,进皇帝寝宫如入无人之境?
还把外衣脱了:“阿昭,我饿了。”
当今皇帝名讳确实是宴昭,但这!这究竟?!
岚王这么一说,宴语凉也觉得饿了,他才发现跟人家聊得都那么晚了饭都忘记吃。
庄青瞿:“正好,胡卿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
胡璐:“这……是!”
天机坊弟子众多,路夫人从小就教胡璐要克己复礼,漂亮师姐的小手不可以随意牵,师兄师弟同样不行。
但这大美人到底是谁?!居然在皇宫里抓着皇帝的手就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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