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流萤没说完,星澜哪里听不出来他缩回去的半句是“是您自己把臣的黑布摘下来的”,又羞又气。
“你还怪起我来了?”她酒劲彻底上来了,不满的撅起嘴,“是我把你脑袋按着看我的是么!”
“臣没有!是臣一时鬼迷心窍了……”流萤拼了命的解释,这是星澜第一次对他说重话,只觉心都要被绞炸了。
他没少挨过骂。
小时候在青楼被骂连衣服也洗不干净的杂种贱货,刚做暗卫时任务失利,被问为什么还有脸活着回来……
他都没多大感觉。
偏偏星澜两句不狠不脏的责怪,叫他难堪到了极致。
就好像是习惯了温柔的人,贸然撂句狠话,就特别戳人心窝。
他忍不住道:“陛下若是不喜,那臣便挖了这双眼睛!”
说着就要动手。
“喂!”星澜没好气,“开个玩笑,多大个事啊,还挖眼睛。”
流萤的胳膊又只好僵硬的放下。
……他要被她折磨疯了!
甚至还有些钻牛角尖的想,是不是这才是真正的她。
他做了错事,求她原谅,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她却一句“多大个事”。
这也无趣,那也不行,她到底要他怎么办?
见流萤一声不吭,星澜更不高兴了,当即甩了一句:“不想泡了,真没意思。”
流萤闷着低下头:“是臣叨扰陛下雅兴了。”
星澜轻哼一声,踩着台阶直直的就上去了,压根忘了她来见流萤的本意是向他道歉。
流萤连忙避开视线,听她歪歪扭扭的脚步声,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热泉里把酒劲泡出来了,醉的不轻。
“我穿好了,你出来吧。”遥遥的又传来她的声音。
流萤一个头两个大,扯了块毛巾围了下身,慢吞吞的走到换衣裳的小凉亭。
他见星澜已经走了,大约是去正殿歇息了,松了一口气。
他把凉亭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带来的黑衫,想必是是因为女帝来了,宫女布置的时候收走了,只好换上殿里准备的贴身单衣。
这身单衣是桑蚕丝制的,白底,又以金线绣的图案,低调贵气,贴身柔软光滑,像少女的肌肤般娇嫩。
流萤忍不住多抚了几下。
他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不是宫里没有,是他自己穿惯了粗制的黑衫,觉得美好的人和物件都不应该属于自己。
毕竟得不到,就不用害怕失去了。
“还没穿好?”星澜的声音冷不丁的又传过来,“一个大男人穿衣裳怎么这么慢!”
“……来了!”流萤没想到星澜没走远,连忙套上衣裳,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
撩开几条垂下的藤蔓,流萤才发现汤沐阁除了池子和宫殿,还有这么一小方天地。
绵延的石子路两边摆上案几,各色优雅的瓶瓶罐罐盛着酒水点心,几张贵妃榻安置在绽放的石榴花树下,塌上还备好了薄被。
四周星星点点的燃着烛光,像是夜空的星辰,烛火中传出浅浅的药香,想必是加了驱虫的药草。
星澜一个人睡在斜靠在最里间的软塌里,也穿着相同布料的衣衫,不过是裙装,贴合的搭在身上,衬托出姣好的身姿。
她正捧着一只不知盛了什么水的玉盏,美滋滋的品尝,唇边嘴角都是亮晶晶的。
因为躺的歪歪扭扭,原就不算长的裙摆因为不正经的睡姿更往上了,小腿顽皮的摩挲,搅动着塌上铺好的花瓣。
流萤站定脚步,只觉刚刚压下的热意又一下子涌遍了全身。
他想,陛下应该对“不穿衣裳”和“不好好穿衣裳”有什么误解。
在水里黑漆嘛漆的,他只能看到肩膀,上了岸反倒什么都看清了。他不动声色的取了一条长毛巾搭在手臂上,垂在腰间,才往星澜方向过去。
走了几步,他吸了吸鼻子,又下意识蹙眉:“您喝的是酒。”
“喝酒也要管?”星澜不满。
“臣多言了。”流萤低下头。
真是多说多错,开口纠错。他今晚都不想再说话了。
好热,好难熬。
什么时候才天亮?
星澜将玉盏扔在一边,又软绵绵道:“你过来。”
流萤实在摸不准她一会凶,一会软的是要怎样,只能老老实实的上前,双膝跪在她身前。
星澜趴在塌边,出神的看他。
黑衫适合他,但今日的金丝白衫也不错,宽松不显戾气,有些慵懒贵公子的味道。
偏偏这位贵公子一脸局促,浑身紧绷,气息也不稳,叫她坏心思又起。
她伸了只手指,轻挑过流萤的喉结。
还没等她下一步动作,流萤就像触电般的慌乱躲开。
“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摸过。”星澜还委屈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上旁的女孩子了?”
“臣没有啊!”流萤热意还没来得及强压下去,就目瞪口呆了,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星澜的思维。
“从前不是可喜欢亲我的手了么?”星澜又凑近了些,“怎么现在碰也不让碰了。”
流萤怔怔的看着伸到他面前晃动的玉手,仿佛在对他说,亲不亲,不亲就是不喜欢了。
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脑中混乱一片,轻握住她的手腕,埋头上去。
……这一次,终于没再挨骂了。
星澜的手保养的很好,肤若凝脂。
他边亲边想,他是爱极了这双手。
这是除了他自己,第一双为他上过药的手,第一双在雪夜里揉搓为他生暖的手,第一双扶他站起来,告诉他没关系的手……
从没有人待他这么好过。
更不提手的主人还是当今女帝,怎能叫他不肝脑涂地的臣服。
星澜却有些脸红了。
她突然抽回手,朝软塌内侧挪了挪,留出一人的身位,对跪在面前有些怅然若失的流萤道:“你上来。”
当皇帝的乐趣,她好像懂了那么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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