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特别高兴。
倒不是因为玉京秋给她备了点心或者没备点心,而是她终于不用找各种话题尬聊,有理由名正言顺的赖在这里了。
她自顾自的将托盘抱到座下学生的位子上,一手握着点心,一手倒着甜酒,自斟自饮,不亦乐乎。
玉京秋垂眸就看到星澜坐在下首,跟只小老鼠一样捧着点心啃,还冲他傻乎乎的笑。
他握笔的手僵了僵,随即蘸了些墨水,转身继续作画。
星澜一边欣赏一边吃,玉京秋的咏梅图才画了不到四一,她就将一托盘的点心全下了肚。
她想,她大概是他最皮的一个学生了。
玉京秋作画时的身姿很耐看,腰背挺的笔直,手臂稳而有力,哪怕只是背影,都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不懂画的女孩子眼巴巴的来听他的课。
唉,说的好像自己很懂一样。
甜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了,星澜脸上烧的热乎乎的。
她之前就听若敏提起过,说四方馆馆主授课见解独到、精彩绝伦,每堂课都座无虚席,甚至有几个学生不远万里时时跟着,他到哪里授课,学生就跟到哪里。
之前听的时候还想着是玉京秋讲课讲的好,现在才猛然发觉……这跟来跟去的,怕是几个女学生吧!
要是真的天天跟着,京秋哥哥怕是已经认识她们了吧。
她们会不会以课上没有听懂为由,跟她一样死皮不要脸的赖在这里,要京秋哥哥给她们开小灶吧?
那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
不行不行,星澜抓着头发,不能再想了,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啊!
她突然站了起来,歪歪扭扭的走到玉京秋身边。
“你还有多久画完啊,京秋哥哥。”她委屈巴巴的问。
玉京秋握笔的手顿了顿,蹙眉问她:“唐平给你喝了什么?”
“一点糖水!”星澜想也没想就撒谎,“你别画啦,明天接着画不好吗?”
玉京秋手上不停,淡然道:“既然开始了,断没有中途结束的道理。”
星澜急了,扯了他的衣角摇晃:“画重要还是我重要!”
玉京秋弯了弯嘴角,从星澜的角度,一时看不出他是真的笑还是讥讽的笑。
“画重要。”他说。
“啊……京秋哥哥你骗人!”星澜耍起赖来,抱住玉京秋的胳膊摇晃。
“你——”玉京秋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一时没防备,画笔晃动,撞在画布上,留下了一大块突兀的墨渍。
玉京秋原就画风细腻,行笔走墨间勾勒出的梅枝线条细致真实,如今画上平添上这么大块又丑陋的黑斑,即便是技艺再精湛的画师,也是弥补不过来了。
星澜顿时醒了。
她酒量不差,一壶甜酒远没有达到让她发酒疯的地步,只是看玉京秋待她冷漠,借着酒意耍赖撒娇,想拉近两人的关系。
没想到一不小心……毁了玉京秋的画。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京秋哥哥。”
玉京秋垂下手,看着画布上的墨渍,面上不显喜乐。
若是过去发生这样的事,玉京秋定是舍不得责怪星澜半句的。
他会捏捏她的脸蛋,告诉她没关系,甚至还会说是自己的责任,都怪自己因为作画而冷落了她,然后哄着求她原谅自己……
“我们再重新画一幅,好不好?”星澜柔声道,“我再不添乱了。”
她知道这个补救办法很蠢,她毁的不仅仅是画,而是玉京秋的心血,不是重新画一幅就能挽救的。
但她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没有画布了。”玉京秋将被毁的画取下来,折叠好,随意的扔在一边。
这句话在星澜听来,就像是“没有机会了”。
就像过去她偿还不了玉京秋的付出、牺牲和感情,现在也偿还不了他的画。
气氛冷的快要结冰。
星澜紧张的攒起了手,病急乱投医的抓了案几边一只白瓷花瓶。
“要不,画在花瓶上?”她没头没脑的说,“或者,还有什么物件能画画吗……”
她就想补一幅画。
画在哪里都可以。
玉京秋却突然走近她跟前,近的只隔了堪堪一只手掌的距离。
“你颈上有墨渍。”他开口,鼻息喷洒在星澜额前。
“哦……”应该是适才胡闹时溅上去的,星澜下意识拿袖子去擦。
玉京秋却按下她的手:“别动。”
他从她手上取下花瓶,放了回去,并没有如她所料取手帕替她擦拭,而是突然抬起画笔,划过她颈上白皙敏感的肌肤。
星澜的身子猛地战栗一下。
笔尖湿润而柔软,又带着发丝特有的分明感,一根一根拨上她的心弦。
“别动。”玉京秋又重复一遍,声音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意味。
星澜再不动了,微微仰着头,乖巧的站在原地。
任由玉京秋提笔在她颈间描摹。
他作画的笔触快而柔,像情人间温柔的宠爱,比亲吻少了几分黏腻,又多了几分奇妙。
墨水的馨香与玉京秋身上特有的好闻气息混杂在一起,充盈在鼻间,与这难耐的触感一道,叫星澜禁不住的双腿发软。
她偷偷看向玉京秋,心底却生了些委屈。
玉京秋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夹杂一丝情爱与温存。
看她的眼神,与看一张了无生气的画布无异。
他突然停手,换了只蘸有红色颜料的画笔,又涂抹数笔。
“好了。”他退开两步,满意的看着这件刚刚创作出的艺术品。
“要看看吗?”他取了面小铜镜,站到星澜身后,将镜子举在她面前。
星澜有些紧张的望进去,便见镜中的自己有些无力的倚靠在玉京秋肩上,双眸浮着淡淡的水雾。
一枝红梅从她的衣领间生长出来,爬在她的颈上,没有绿叶的衬托,开的艳丽又无悔。
玉京秋温柔的将她垂下一侧的发丝拨到耳后,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方便他更清楚的欣赏那枝红梅。
“可惜了。”他的语气中含了几丝意犹未尽的味道,“能画的地方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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