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你爹爹背叛了你娘亲,半夜去见小情人了。”陈景元信口开河。
“你胡说什么?”叶攸安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陈景元双手一摊,开口说道:“黑灯瞎火的,你爹爹一个人,瞒着所有的人,腿上插了羽毛。应该是天亮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回来,再在你娘亲的面前出现,装好好男人。”
叶攸安不语,伸手在陈景元的肋下,狠狠拧了一把。
“啊……”陈景元痛得直咧嘴,赶忙求饶。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叶攸安说道。
“这个……这个……一定是你娘亲想吃什么美食,你爹爹这样的好男人,趁着夜色,出去给她买,第二天清晨,你娘亲一觉醒来,就发现枕边的美食,不用下床,就能达成心愿。”陈景元开始胡言乱语。
“……”叶攸安一时无语,良久才说:“在这里站着别动,等我一会儿。”说罢,迈步,推门,进了叶宅。
陈景元捡起地上包裹着断指的布包,重新揣入怀中。立在黑暗中,不敢离开。
片刻之后,叶宅的院门开了,叶攸安牵着两匹马,一条狗,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做什么?”陈景元问道。
“我倒要去看看,三更半夜,我爹爹到底要去做什么!”叶攸安说道。
“这两匹马,是要我陪你一起去吗?”陈景元受宠若惊。
“你愿意跟我去吗?”叶攸安面无表情地问道。
“当然喽。”
“上马。”
“好嘞!”陈景元脚踩着马蹬,翻身上马,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眼前一条来回晃动的马尾巴,回头一看,马头却在身后,那匹马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陈景元略感尴尬。
“第一次见到,有人上马,用右脚蹬马蹬。”叶攸安一脸无奈地说道:“你到底会不会骑马?”
“嘿嘿,尴尬!”陈景元抱着马屁股,慢慢地从马背上溜下来,重新上马。
叶攸安丢给狗儿一件叶文青用过的物件,狗儿闻了闻气味,顺着大道,一路狂奔。
叶攸安打马扬鞭,一路飞驰,陈景元跟在叶攸安的身后,紧追不舍。
两匹快马奔跑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荒郊野外,叶攸安勒住马,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道观,虽然不如城隍庙那般恢宏雄伟,却是雕梁画栋,看上去,十分的庄严肃穆。
道观的大门口,立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背影,像极了自己的父亲。
叶攸安冲陈景元使个眼色,陈景元会意,两个人跳下马,将两匹马拴在路旁的树林中,叶攸安从马鞍的包裹中取出一大段猪腿骨,丢给带路的狗儿。
狗儿大喜,围在叶攸安转了两圈,趴在地上,悠闲地啃着骨头。
道观门口的那个男人,正是叶文青,他敲开了院门,一个小道士从里面探出头来。
“善人,烧香许愿,请白天的卯时之后再来。”小道士十分地客气。
“小道长,麻烦您替我通报一声,就说城隍庙叶文青求见黄如英黄庙主。”叶文青十分客气地说道。
“善人,我家庙主不在,昨天清晨早早出门,至今未归。”小道士答道。
“那……请问小道长,你家二当家黄如海可在庙中?”叶文青又问。
小道士答道:“在。”
“麻烦小道长替我通报一声,就说城隍庙叶文青求见黄二哥。”叶文青一脸谦卑地说道。
“稍等。我去通报。”小道士进了院子,“咣当”一声,关上了庙门。
叶文青立在门外,搓着双手,焦急地走来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庙门再一次打开,那个小道士走了出来,对着叶文青深施一礼。
叶文青急切地问道:“如何?黄二哥可愿见我?”
小道士开口说道:“善人请回吧。我家二当家说,他说……”
“他说什么?”叶文青追问道。
“他说,让您赶紧离开,莫玷污了我们的门庭。”小道士怯怯地说道。
叶文青听闻此言,也不气恼,从袖中摸出一锭散碎银子,塞到小道士的手中,陪着笑脸说道:“劳烦小哥,再去通报一声,就说叶某此次来,只为阿兰的下葬之事,若是他不肯见我,我便转身离开了。”
小道士一脸的为难,犹豫再三,将银子还给了叶文青,嘴里说道:“您在此处稍后片刻,我再去通报。”
“有劳。”叶文青笑吟吟地说道。
小道士进去通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庙门大开,从里面闯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瞧见叶文青,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道:“卑鄙小人,你怎么有脸,再蹬我们黄家的大门?”
“二哥,二哥。”叶文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这么多年不见,我想死你了。”说罢,抱着黄如海的大腿,放声大哭。
“滚开。”黄如海飞起一脚,将叶文青踢出六尺多远。
叶文青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黄如海的面前,重新跪倒,垂泪道:“二哥,我对不住你们黄家,你杀了我吧。”
“滚开。”黄如海飞起一脚,又一次将叶文青踢出五尺多远。
叶文青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黄如海的面前,重新跪倒,垂泪道:“二哥,我知道你对我满腹怨恨,今日我便跪在你的面前,杀剐存留,悉听尊便,只要二哥不再怨恨就好。”
“滚开。”黄如海飞起一脚,再一次将叶文青踢出四尺多远。
叶文青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黄如海的面前,重新跪倒,垂泪道:“二哥,饮水思源,叶文青能有今日的一切,全拜黄家所赐,今日,二哥便是杀了我,我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你……”黄如海的腿抬到了半空,却见叶文青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堂堂城隍庙二当家,竟落得如此狼狈,心中不忍,于是乎,又将悬在空中的腿,放了下来。
“二哥,我对不住你们。”叶文青跪在地上,不住地垂泪。
“哎!”黄如海一声叹息,嘴里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走你的阳关路,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多好,何必再见?”
“二哥,听师姐说阿兰不在了,是吗?”叶文青一脸悲伤地问道。
“她在世时,你不曾问过一句,人不在了,你假惺惺的来问什么?”黄如海一脸厌恶地说道。
“二哥,人生在世,难啊。有时候,并不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我的双亲,几个弟弟妹妹都靠我一个人养活,这辈子,我叶文青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们黄家。最亏欠的就是阿兰。”叶文青痛哭流涕。
“你这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算有点良心。”黄如海的火气消了大半。
“二哥,让我去拜祭一下师父,拜祭一下阿兰吧。”叶文青哀求道。
黄如海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我爹爹的灵位,你就不要去了,他老人家生前立下重誓,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阿兰算是你未过门的老婆,你愿意拜祭,随便你。”
“我对不住师父,辜负了他老人家,被逐出师门,也是罪有应得。咱俩来日方长,看我的悔过。”叶文青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说道:“求二哥带我去瞧一瞧阿兰的棺椁,我想给她磕几个头,烧两张纸,可否?”
“阿兰的棺椁停在后院,随我进来吧。”黄如海寻思了一阵,带着叶文青进了道观的院子。
”有劳二哥。“叶文青对着黄如海深施一礼。
黄如海在前面走,叶文青紧随其后,黄如海开口问道:“我小妹与你说了吗?阿兰想要进你们叶家的祖坟,这件事,你何时着手去办?”
“这个……这个事情非同小可,我要与叶家的族长商量之后,再做定夺。”叶文青支支吾吾地说道。
黄如海止住脚步,回头望了叶文青一眼,怒道:“阿兰为了守了一辈子,到头来,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满足不了吗?”
“二哥,二哥。你放心,我会给你们黄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叶文青一脸真诚地说道。
“什么叫给我们黄家一个满意的答复?”黄如海满面怒容:“这是给阿兰一个交代。”
“二哥说得没错,我一定会给阿兰一个满意的答复。”叶文青拍着胸脯保证道。
黄如海强压怒火,带着叶文青向后院走,穿过几层院子,来到道观的最后面,这里是一片空地,角落里搭着一座草棚,棚子里摆放着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椁。
“这……便是阿兰的……”黄如海话音未落,却见叶文青已经扑了上去,跪倒在地,用头撞棺椁,嚎啕大哭:“阿兰啊……阿兰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叶文青拍打着棺椁,嘴里大声地说着忏悔的话,此时正是深更半夜,道观中的众人正在熟睡,被他这般呼天抢地地哭闹,人们纷纷披上衣服,从自己的屋中走了出来,一探究竟。
叶文青一边哭,一边用余光打量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的身上,那个孩子身材高大,面白如玉,浓眉大眼,眉宇间,像极了阿兰。
叶文青的心狂跳不止,心中暗道:“难道说,难道说,这个孩子,便是我的儿子吗?”他不敢上前询问,只是跪在阿兰的棺椁前,一边哭,一边密切注视着那个男孩的一举一动。
那个男孩冷眼旁观,看了一阵,迈步走到黄如海的面前,低声问道:“二叔,这个人,是谁?”
“他……”黄如海迟疑了一阵,开口说道:“这个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城隍庙二当家——叶文青。”
“原来如此。”那个男孩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片刻之后,他又一次回到了停放棺椁的窝棚前。
小男孩走到叶文青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你便是叶文青?”
叶文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止住眼泪,颤抖着声音说道:“正是,请问,你是何人?”
小男孩答道:“我叫黄若水,是黄如英的干儿子,这座棺材中,躺得的乃是我的娘亲。”
“什么?”叶文青一脸的愕然。
“老匹夫,你误了我娘一生,今日,你有什么脸面,过来拜祭她?”小男孩说罢,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叶文青的心窝,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