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族长一声长叹,双手捂脸,无奈地说道:“哎,老朽的命,为何这般苦,生个儿子,被杀了,生个女儿,还是个傻子。”
他见两个小狐狸互啐唾沫,斗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于是,对身边的狐兵怒道:“你们要旁观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把他们两个分开。”
一众狐兵听了老族长的话,登时一拥而上。将曲游拓与那个狐女分开。
曲游拓躺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我赢了。”
“我呸。”狐女披头散发,满脸都是曲游拓的口水,嘴里骂道:“姑奶奶居高不下,占尽优势,你怎么会赢,真不要脸。”
曲游拓梗着脖子,大声喊道:“就是我赢了。”
狐女七窍生烟,怒道:“分明是我赢了。”
曲游拓根本就不管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就是我赢了。”
狐女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够了,够了。”老族长怒道:“这么大的姑娘,成什么样子?退下。”
狐女听了爹爹的话,登时偃旗息鼓,默不作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口水,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曲游拓,只见他竟然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望着他。熄灭的怒火再一次火冒三丈,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曲游拓的裤裆之间。
曲游拓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痛得就地翻滚。
狐女的脸上,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捡起地上的长剑,退到了一旁。
老族长对身边的狐兵使个眼色,狐兵会意,将躺在地上的曲游拓拖了起来。
“把他的绳子,解开吧。”老族长吩咐道。
“遵命。”狐兵解开了曲游拓身上的绳子。
“过来。”老族长冲他招招手。
曲游拓虽不知他的用意,却丝毫不想露怯,于是迈大步走到了老族长的面前。
老族长递给他一块手帕,示意他擦去脸上的口水。
曲游拓接过,一边擦抹,一边嘟囔:“这个女人的口水真多,差一点就败给了她。”
老族长伸出右手,搭在曲游拓的头顶之上,闭上了眼睛。
曲游拓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老族长的手,从他的头顶挪开,睁开眼睛,笑吟吟地说道:“原来你是曲阳的儿子。”
曲游拓略感惊诧,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老族长笑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底细,还知道你为何而来?”
“我为何而来?”曲游拓反问道。
“你们曲氏的族长遇刺了。你来这里,是为了报复。”老族长说道。
“原来你精通读心术!”曲游拓恍然大悟。
“略懂一二。”老族长说道:“人心叵测,世上没几人敢妄称精通。”
曲游拓寻思了片刻,开口说道:“本想杀了你,替我们族长报仇,怎奈武艺不精,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老族长笑道:“你年纪轻轻,倒是十分的爽快。”
“自己选的路,没得后悔,前面多大的坑,也要硬着头皮往前走。”曲游拓一脸的淡然。
老族长笑了笑,对身边的狐兵说道:“把他的匕首还给他。”
“遵命。”一名狐兵递上曲游拓的匕首。
曲游拓接过匕首,一时间,不明白老族长是何用意。
老族长转过身,将后背对着曲游拓,开口说道:“给你一个机会,刺我一刀吧。”
“你在可怜我吗?”曲游拓将手中匕首往地上一丢,傲然说道:“败了就是败了,谁需要你的假惺惺。”
“你是不是害怕了,怕这一刀刺下去,会被我手下的亲兵乱刃分尸?”老族长不紧不慢地说道。
曲游拓的额头青筋登时暴涨,捡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匕首扎进老族长的后背,鲜血四溅,老族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曲游拓大喜,抽出匕首,伸手去抓老族长的发髻,之后,几刀下去,割下了他的头颅,拎在手中,转身就走,刚一转身,却见老族长双手揣在袖中,笑眯眯地望着他。
曲游拓大惊,嘴里说道:“我不是已经把你杀死了吗?”嘴里说着,低头看手中的头颅,不看还好,定睛一看,只见手中的头颅,竟然自己父亲曲阳的。惊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手中头颅丢出一丈多远。曲游拓的精神登时崩溃,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我杀了自己的爹爹,我杀了自己的爹爹。天啊,天啊……”
就在此时,一瓢凉水泼在他的脸上,曲游拓一个激灵,抬起头,只见一切如旧,自己的手中,还握着那把匕首。
“原来,我中了你的幻术。”曲游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前胸的衣衫。
老族长转回身,笑眯眯地问道:“后生,你悟到了什么?”
曲游拓寻思了一阵,将匕首丢在地上,颓然地说道:“这种等级的行刺,根本伤不了你,我们曲氏的守卫强过你们胡氏,我们族长的法力比你强,因此,我们的族长,不是被你们的刺客伤到的。”
老族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捋着胡须,缓缓说道:“曲阳的儿子,天赋应该是很高的。”
“前辈认识我爹爹?”曲游拓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曲氏一族的四位长老中,若论宽厚,仁慈。你爹爹当属第一。”老族长说道:“只可惜,你们曲氏的族长是世袭制,父传子,或者兄终弟及。你爹爹的血缘略远,不然的话,他做了曲氏的族长,胭脂林的几千狐妖,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
“……”曲游拓的内心深处,虽然十分认同老族长的话,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开口回应。
“你们族长的性命危在旦夕。”老族长叹息道:“只怕胭脂林未来的一段日子,又要开始血雨腥风了。”
“若不是你的儿子与我们族长的儿子起纷争,怎会发生后面的种种事情?”曲游拓怒道。
“小朋友,我来考你一个问题。”老族长说道:“你来说说,曲氏和胡氏开战,谁是最大受益者?你们的族长遇刺,谁又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个……”曲游拓陷入了沉思,他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恐惧之情,这种感觉,让他周身上下忍不住地颤抖,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扇巨大的地狱门之前,门的另一面,就是阿鼻地狱,就是万丈深渊。
老族长察言观色,知道他的内心在做激烈地斗争,于是,开口说道:“你们曲氏的大长老,一直觊觎族长的宝座,只是,那个狐妖,胆子小,做事优柔寡断,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二长老比大长老想得通透,养了三十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每一夜,换一张床,换一个美妾陪伴。夜夜做新郎。莫说是族长,就是让他做胭脂林之主,他也未必肯做。你爹爹是三长老,这些年,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走得是人间正道,也许,他会是胭脂林几百年来,第一个成仙的狐妖。四长老,不值一提,本来就是贵人派,手下只有几百直系血缘的族民,不值一提。”
“您的意思。”曲游拓瞪大双眼,颤抖着声音说道:“行刺我们老族长的,非是别人,难道是我们的少族长——曲游苫?”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老族长缓缓地说道:“怪只怪,我们这些坐上族长宝座的老不死的,活得太久了。人类的皇帝,多则三四十年,少则几十天,就要脱袍让位,即便是那么短的时间,做皇帝也是这个世上,风险最高的行业。你们的老族长,在那个位置上,做了一百七十年,我做族长的时间要略短一些,也有一百六十八年。我们这些老骨头,挡了后来者的路,被刺客在后背上插一把刀,也在情理之中。”
“……”曲游拓仍旧是一言不发。
老族长眯着眼睛,抬头望天空的星星,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开口说道:“二百年前,我们家乡的树林遭遇大火,家园尽毁,我爹爹带着我,还有七百部族,迁徙到胭脂林,那个时候,胭脂林的曲氏有一千狐众,我爹爹哀求你们族长的爹爹,也就是曲氏的初代族长,求他让我们胡氏在胭脂林安顿下来,有一处栖身之地。
曲氏的初代族长从怀中摸出一张饼,丢在我爹爹的面前,开口说:这张饼就好比胭脂林,原本,整张饼都是我们曲氏的,现在,你们胡氏来了,我们曲氏就要分半张饼出来,给你们。你们胡氏有饼吃,我们曲氏就要有人饿肚子了。你说说,这等赔本的事情,我们为何要做?
我爹爹说道:我们胡氏来此地,不是来做乞丐,求你们分一杯残羹冷炙给我们。不是说,你们曲氏来得早,就是这座胭脂林的主宰。我们胡氏,能不能吃到饼,全凭我们的实力和本事。
于是,曲氏和胡氏全面开站,那一战打了三个多月,曲氏死伤三百,我们胡氏死伤二百八,打到后来,谁也没办法奈何谁,于是休战,曲氏与胡氏开始和睦相处。
后来,你们曲氏的初代族长死得稀里糊涂,据他的儿子,也就是你们现在的族长对外界说,他的父亲喝醉了,坐在井边看月亮,一不小心,掉了进去,就这么淹死了。你们二长老的爹爹对此表示怀疑,没几日,他也在醉酒之后,掉进了井里,一命呜呼了,于是乎,没有人再敢质疑初代族长的死法。
小朋友,你知道吗?当一个年轻气盛,自以为是的新族长掌握了调遣全族狐兵的权力,对于胭脂林,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那就一场灾难。
曲氏又一次发动了对我们胡氏的战争,那一战,我爹爹阵亡,我做上了新族长的位置,手下只剩下不到一千部族,被曲氏打得溃不成军,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我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小朋友,知道我是怎么让局面稳定下来的吗?”
“不知道。”曲游拓摇摇头,好奇地问道:“前辈是如何做的?”
“我备了一份厚重的聘礼,去求巳龙山的祝氏,求祝氏族长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后来,祝氏族长不但送来了他的女儿,还派了一支八百狐妖的队伍。胡、祝两家联手抵御住了曲氏的进攻。之后,祝氏成为了胭脂林的第三大氏族。虽然在男女之情中,三角关系最不稳定,随时容易崩塌,但是,在胭脂林,三角关系成了最稳定的状态。
二十年前,胡氏和祝氏的部众数量甚至超过了曲氏。这个事情,引起了你们族长的不安,据说,好长时间,他都没睡好觉,于是乎,他下聘礼,迎娶了悦澜山花氏的一位姑娘,那位姑娘的送亲队伍多达几百狐妖,那几百狐妖喝完喜酒,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于是乎,胭脂林就有了第四族姓氏。我与祝氏的族长都明白,花氏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牵制我们两族。可是,我们一点也不担心,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又不想挑起纷争,所以,管他花氏还是草氏,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胭脂林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战事了。大家安享这份太平,多好的事情,可是,我觉得,这种好日子,不会太久了。”
“前辈的意思,若是曲游苫做了新族长,胭脂林又要开战了?”曲游拓问道。
老族长忧心忡忡地说道:“若他只是单纯地想做你们曲氏一族的新族长,为何平白无故地要杀我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