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香辰双手一摊,冲林奕明报一无奈的笑容。
林正清将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妖道,如实招来,你为何要残杀两位少女?”
“这个……这个……”步香辰眼珠转了两圈,随口胡诌道:“贫道见财起意,一时失手,杀了她们。”
“胡说。”林正清怒道:“两个普通民女,何来钱财,妖道狡猾,来人啊,大刑伺候。”
“且慢,且慢。”步香辰赶忙改口道:“不是见财起意,乃是见色起意。”
林正清哼了一声,说道:“这还差不多。”
林奕明站在一旁,嘟囔道:“这也太随意了吧。”
张主薄手捻胡须,淡淡地说:“是不是他不重要,有没有他很重要。”
半个时辰后,步香辰口述了一份供词,签字画押。之后,被押入死囚牢。
那囚牢一丈高,一丈长,一丈宽,没有窗户,门上的铁板二寸多厚,钉满了铁钉,只有一个极小的窗口在铁门下方,给犯人送饭所用。步香辰的手脚被铁链锁了,牢头推推搡搡,将他送入牢房,手敲着墙皮说道:“新来的听了,别动越狱的念头,你莫看这这墙皮是土坯夯成,里面却是灌满了流沙,曾经有个蠢材想挖穿墙皮逃走,结果,我们挖了大半日,才把他的尸体从流沙中挖出来。”
步香辰冲牢头深施一礼,说道:“老爷放心,我来狱中有事要办,办成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牢头离开,大铁门“咣”的一声锁上。步香辰进了牢房,只见墙上挂着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见牢房中有三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牢房的一角放着一只马桶,里面的屎尿四溢,蝇虫飞舞。天气燥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眼见着步香辰进来,光头与壮汉同时站了起来,推推搡搡说道:“呦,来了个牛鼻子老道,大爷们问你,犯的什么事?”
“县太爷说贫道奸杀少女。”步香辰一脸无辜地说道:“可是贫道是被冤枉的。用不了几日,案子就会水落石出。”
光头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大爷才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这间牢房的规矩,进门先打一百拳,踢二百脚。你是最下作的奸杀犯,规矩翻倍,你又是出家人,规矩再翻倍。今日大爷要打你三百拳,踢你六百脚。”
“且慢。”步香辰退后一步,说道:“贫道身体单薄,挨不住这些拳脚,天气燥热,贫道口干得很,想必你们也是如此,不如我们坐下来,吃个西瓜,解解暑,化解一下胸中的闷气。”
壮汉骂道:“这道士莫不是个疯子吧,死囚牢中哪里来的西瓜,即便是清水,一日才给一小坛。”
“就是,就是。”光头附和道:“你若是能跟牢头那里讨了一块西瓜,莫说免了一顿毒打,我们几个愿奉你为狱中老大。”
“吃个西瓜,又有何难!”步香辰背着双手,在狱中来回走了两圈,一伸手,将墙上的油灯取了下来,灯碗中有半盏煤油,他将油灯放在牢门前,单手掐诀,嘴里念个咒语,片刻之后,从铁门的送饭口处,钻出来三只老鼠。步香辰与老鼠们一阵耳语,像是在讨价还价,其中一只个头儿大一些的老鼠扒着灯台瞧了瞧里面的煤油,伸出前爪,蘸了点煤油,咂巴一下滋味,点点头,甚是满意,与另外两只老鼠耳语两句,转身离开了。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三只老鼠滚了一只西瓜回到了牢房。步香辰十分满意,将油灯推到老鼠的面前,三只老鼠围坐一圈,稀溜溜的吮吸灯油。监牢中的三名囚犯都看傻了,光头说道:“这几只老鼠还真是奇怪,放着西瓜不吃,偏偏爱吃灯油,这灯油有什么好喝的?”
步香辰瞥他一眼,说道:“青菜与粪便哪个好吃?”
壮汉笑道:“这老道是不是傻子。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当然是青菜喽!”
步香辰笑道:“若是一条狗,眼前摆在青菜与粪便,它如何抉择?”
“这个……”壮汉一时语塞。
三只老鼠喝了一阵灯油,起身告辞。步香辰捧起西瓜,敲成四瓣,分给壮汉与光头一人一块。又将一块西瓜递给坐在墙角,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微笑道:“你也吃一块,解解暑吧。”
少年没有吭声,光头却说:“老道莫要理他,那小子属疯狗的,谁惹他,他就咬谁。”说着给步香辰看自己手臂上的咬痕。
步香辰不理会光头的话,手中西瓜一直举着,笑容可掬地说道:“少年,天气炎热,吃块西瓜吧。”
那少年抬起头,看了步香辰一眼,终于开口说道:“多谢道长的好意,无功受禄,寝食难安。吃了你的西瓜,要欠你的人情。这个瓜,我不吃。”步香辰迈步走到少年的面前,坐下,缓缓说道:“贫道来此处,为了寻找一个叫张青寅的少年,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那少年听闻此言,扭过头,将老道仔细打量一番,问道:“敢问道长,何故寻那张青寅?”
步香辰一声叹息,说道:“我与张青寅的父亲是多年挚友,他父亲快不行了,托我救他出去。”
少年听闻此言,脸颊划过两滴清泪,声音哽咽地说道:“实不相瞒,孩儿便是那不成器的张青寅,道长莫不是父亲一直念叨的香辰叔叔吗?”
步香辰手捻胡须,微微笑道:“正是贫道。”
“叔叔。”张青寅哭道:“您想救我,为何把自己也送进了监牢之中?”
香辰说道:“区区一间牢房,如何困得住我?贫道若是想离开,随时可以走。只是贫道想要把你从此处堂堂正正地带走,便要费些周折,你且再忍耐几日,我定将你解救出来。”
张青寅神色黯然,说道:“出了这间牢房,我又能去何处?母亲早早过世,父亲命不久矣,天大地大,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地?”
“先把这块西瓜吃了。你这一生,有的是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步香辰再一次将西瓜递了过去。
这一次,张青寅没有拒绝,接过西瓜,咬了一口,称赞道:“真甜。”
“吃吧,吃吧,明日叔叔想办法给你变几个水蜜桃出来。”
过了几日,这一日清晨,张主薄与林奕明忽然出现在牢房之中,对牢头交代了几句。牢头点头称是,打开监牢的铁门,大喊一声:“囚徒步香辰,出来。”
“叔叔!”张青寅一把抓住步香辰的衣袖,脸色现出惊恐的神情。
步香辰拍拍他的肩头,安抚道:“放心吧,没事的,时机到了,明日这个时候,我来接你出狱。”说罢,起身离开牢房。
张主薄板着脸问道:“步香辰,你可知为何找你?”
步香辰一声叹息:“镇上又死人了对不对?”
“是的。”张主薄撇了一眼身旁的林奕明,说道:“昨日夜里,镇上又出了一起命案,一位少女惨死家中,身体赤裸,被凶手倒吊在房梁之上,左手手腕被割开,全身的血都流干了,地上却是半滴血也找不到,想必是被凶手带走了。跟卷宗里记载的十五年前的命案一模一样,大老爷震怒,想治你的罪。公子跟老爷说,也许还会有第四起凶杀案,要你戴罪立功,如果抓到此案的凶手,可以洗脱你的罪行。你还不快快叩谢少爷的恩情。”
“多谢公子,若是贫道帮助衙门抓住真凶,不知道……”步香辰欲言又止,眼睛向牢房里面望去。
林奕明会意,打包票道:“若是道长抓住真凶,我立刻求父亲放了张青寅,决不食言。”
“一言为定。”步香辰随二人离开牢房,讨回了自己的毛驴和随身物品,去澡堂子泡了个澡,又去饭馆,要了两个菜,自斟自饮喝了两杯烧酒,脸颊红扑扑的,晌午时分,回到县衙。张主薄找了一名差役,带他去了命案现场。步香辰在屋中呆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从角落里寻到一片皱巴巴的人皮,步香辰一声叹息,说道:“看这块人皮,这个妖怪怕是已经在人间活了一百多年。造孽,造孽。”
回到县衙后,步香辰求见林奕明。林奕明问道:“道长可看出些眉目?”
步香辰说道:“贫道想向公子求些物品。”
林奕明问道:“道长想要何物?”
步香辰说道:“三百斤排骨。”
林奕明诧异:“何用?”
步香辰答道:“破案追凶。”
林奕明思量片刻,说道:“道长稍后,我去求见家父。讨些银钱。”说罢,林奕明去寻林正清。良久,他汗流浃背地返回来,十分狼狈地说道:“道长一定要把真凶抓到,不然的话,我定会被父亲骂死。”
步香辰笑道:“公子放心,手到擒来。”
“如此甚好。”林奕明唤来三名衙役,将银钱分散,要他们上街采购排骨。半个时辰后,三名衙役将望舒县街面上能够寻到的排骨全部买回县衙,堆在衙门后宅的大门口前,好似一座小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