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非好战之人!”
李至刚环视一周,朗声道,“但正如皇上所说,我大明开国以来,武功赫赫礼仪无双。安南小国,一再挑衅天朝,本罪在不赦!”
“但吾皇仁厚,以万千百姓性命为先,不忍刀兵加害!谁想那安南,却陡然出兵偷袭我朝护送王孙之军,士可忍孰不可忍!”
说着,李至刚再度附身行礼道,“皇上,请皇上诛灭此獠,宣我大明武功于寰宇,震慑万邦!”
“请皇上发兵,诛灭此獠,震慑万邦!”
李至刚话音落下,朝堂之上已有数名文官追随李至刚开口。
“皇上!是要打了!”
文官之中,户部尚书张紞也道,“大军在两广整顿了数月,每日的粮饷都是个天文数字,当速速发兵早早决战!”
而就这时,朱允熥发现下首的朱高炽正皱眉沉思。
当下开口道,“洪熙可有话要说?”
朱高炽抬头,正色道,“皇上,其实臣以为,此时反而倒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呵!”李至刚在旁笑道,“王大臣何出此言,莫非您怕我大明出师不利?”
闻言,朱高炽猛的皱眉。
然后挺着腰,眯着眼盯着李至刚,“李少保....什么叫我怕大明出师不利?”说着,哼了一声,“莫非您忘了,我姓什么?”
说着,又上下扫了李至刚两眼,“李少保办事还是可以的,可是军务上的事?你知道多少?你是管过军需后勤?还是跟着大军上过前线?”
“你.....”李至刚被朱高炽损的一怔。
军务上的事,还正就是他的短板。
“别说两国之间打仗了,就是两个人之间也不能说打就打?就好比我现在想打你,我直接给你一拳,行吗?”朱高炽又瞪眼道。
这时,李景隆在朱高炽身后,轻声说道,“殿下,御前...”
他先是开口提醒朱高炽,皇帝在上面看着呢,而后又转头,给了李至刚一个安慰的眼神,大意是你别和他争。
朱高炽最看不上李至刚的就是这点,你丫现在不过是个少保,说穿了就是个烧包,打仗的事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再说了,你谁呀?你老几呀?你来损老子,你够格吗?
我就当着熥子面骂你了?你看熥子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你狗日的摆不清自己的身份。
随即,朱高炽又对朱允熥说道,“皇上恕罪,臣说现在不是开战的最好时机,不是危言耸听!”
“嗯!”朱允熥看看李至刚的脸色,对朱高炽说道,“你说来听听!”
“一般人看来,此时发兵最好,乃是因为我军刚刚有了一场大胜!”朱高炽皱眉正色开口道,“但正是因为这场大胜,恐怕直接把安南打醒了!”
文臣们若有所思,而武臣们都是会心一笑,不住点头,满是赞许之意。
“三百骑兵追着安南三万人打,此战之后安南那边必定是严防死守。”
“再者,他们也知我明定不容这等挑衅,所以这时候定然是倾全国之力,人力物力还有战力乃至意志,俱都在顶峰!”
“而且....”朱高炽呻吟片刻,继续道,“臣也听说,黄中不听军令,擅自屠了安南一座城池。只怕如今,安南人上下正同仇敌忾,是要跟我天朝大军拼个你死我的活的!”
“所以臣以为,不能现在打!”朱高炽又道,“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的安南,在一场惨败之后正是一鼓作气要抵抗天朝的时候,即便我天朝战无不胜,但此时和他们硬碰硬也是得不偿失!”
“继续拖...”朱高炽又道,“麻痹他们!先发国书,让他们派遣臣子前来说明原委,请罪道歉!”
“甚至,跟他们要一笔赔偿!”朱高炽咧嘴一笑,“如此一来,他们见我大明并未直接发兵,定然以为此事还有缓儿,所以这一鼓作气之劲儿,自然就散了!”
“等他们的劲儿散了,才是我大明进兵的最好时机!”
“世子殿下所言极是!”
朱高炽话音落下,魏国公徐辉祖开口道,“臣附议!而且.....?”
“而且什么?”朱允熥笑问。
“我军的军心!”徐辉祖道,“因此战,我军复仇之心太盛。所谓兵者,万不可一腔义愤,更不能焦躁。”
“此时用兵,我方将士很可能太容易轻兵冒进了!所以臣以为,先压一压,等着军心不那么焦躁,但也迫不及待的时候,再起大军进兵。”
“臣的看法跟魏国公是一致的!”曹国公李景隆紧随其后,“世子殿下所说的也有道理!安南此时草木皆兵,跟他们硬碰硬殊为不智!”
“正如兵法所言围三缺一,总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有活路!只要他们认为还有活路,就不会拼命!”
“等他们松懈之时,我大明再一击毙!”
“爱卿所言甚合朕心!”朱允熥笑道,“礼部,理藩院!”
“臣在!”
“给安南去旨,让他们火速派人来京说明缘由......”
“你跟他较什么劲呢?”
午门外,李景隆在人少的地方,上了李至刚的马车。
李至刚黑着脸,“不是我要跟他较劲,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说着,冷哼道,“这为王大臣的架子可够大,也够目中无人的了!我一句话,他回过来多少?”
说着,咬牙道,“公然于朝堂之上辱我!”
“多大点事呀?”
李景隆心中摇头苦笑,“你先出言讥讽人家的?你真当那死胖子是好说话的人?朱家人都他娘的睚眦必报,他讥讽他在先,他必要怼回来!再说,你什么资历你就讥讽人家?他怎么了你就讥讽人家?”
想着,李景隆又忽然的心中警醒。
李至刚这人贪恋权位,更是独爱一言九鼎众人捧着的感觉。刚位列朝堂第一序列,就开始跟人家摆明车马言语相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忍忍,谁让他姓朱呢?”李景隆笑着道,“以行,你也犯不着跟他有言语上的冲突,你所擅长的是政务...”
“我也不想搭理他,可你知他做了什么?”李至刚忽然咬牙道,“皇上让他在我脑袋上,挂着税务海关总司的官职,是让他挂着,可他现在已经开始对我指手画脚了?”
“嗯?”李景隆骤然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如今从各地海关选拔之人,还有户部工部调拨的官员都已到位了!我这新衙门就差挂牌了!”李至刚咬牙切齿,“可....这些人都是我精心选拔出来的,他...他却仗着是南书房首领王大臣,仗着皇上让他在我上面,他....”
“他到底怎么了?”李景隆急问。
李至刚满脸愤愤,“他居然先把这些人都召集起来,开会!”
说着,愤意不减,“衙门还没挂牌呢,就先宴请这些官员们,然后长篇大论一番。最可气的是,他......他事先都没通知我,而是在眼看着要开席的时候,才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