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耻是宫里奴才的头儿,自然知道这些奴才秧子是什么货色!
打个比方,就好比狗!
可不是所有的狗都听话,也不是所有的狗都害怕主人。
想养好狗,不但要喂,更要打。不然那畜生,分不清谁是谁大谁小!
跟下人们说了一番家规,交代几句之后,王八耻迈步进了后院。
“舅!”
刚进去,一身新衣的虎妞就迎了上来,挎住王八耻的胳膊。
别看才几日,可是富贵养人呀!
穿上绫罗绸缎,虎妞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到哪里去!
“舅,吃饭了吗?厨房有现成的饺子.....”虎妞亲昵的说道,“俺亲手包的,给你热一碗?”
“我都说了,厨房的事有下人做!”王八耻笑道,“你就在家享福就是了!”
“享福都享出罪过了,一天不是鱼就是肉,吃的比皇上还好呢!”虎妞一笑,眉如新月,“二两重活都做不了,闲的慌!”
“女儿就是要富养!”王八耻看着外甥女红润的脸色,心中跟吃了蜜似的,“你弟弟呢?”
“那边跟着先生写大字呢?”
王八耻走过去,隔着窗户,见同样一身新衣的虎子,正拿着笔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跟着请来的先生,在学着写字。
忽然,一种幸福的感觉萦绕心头。
然后他好像怕打扰了虎子一样,拉着外甥女走到另一间。
“读书好呀!读书明事理....”王八耻摘下帽子,顺手放在一边,笑道,“老杨家几辈子都是泥腿子,到你们这辈儿,决不能再受那个罪了!”
说着,余光一瞥,不悦道,“你又干啥呢?”
虎妞拿着针线,眨眼道,“但看舅舅你每次回家就是这一身衣服,想着给你做件开春穿的坎肩....”
“哈哈,傻丫头,什么叫只有这一件。你舅舅我的衣服,都是同样的一做就是十件....”
“那不一样,别人做的哪有俺做的精心!”虎妞说着,开始一针一线的忙活起来。
又忽然间,幸福萦绕心头。
王八耻就这么看着虎妞,渐渐的竟然有些痴了。
这感觉,真他妈好!
比第一次摸宫里张女官雪白的身子,还他娘的好!
“丫头!”
“嗯?”
王八耻笑道,“舅舅跟你说个事!”
“您说就是!”
“嗯,你也到了嫁人的岁数了!”王八耻低声道,“可咱们一家刚团聚,舅舅舍不得你!所以呢,想多留你几年!”
虎妞脸上一红,低声道,“全凭您做主!”
“不过留几年呢你就是大丫头了!丫头岁数一大,就不好找人家!”王八耻又笑道,“所以舅舅将来,想给你招个女婿!”
虎妞手一抖,差点扎到自己的手指肚。
“嗯!”
“你想要个啥样的?”王八耻笑道。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虎妞低声道,“哪有俺说话的地方。再说既是舅舅您做主,肯定不能亏了俺!”
“好!”王八耻笑道,“我来做主!”
说着,他沉吟片刻,心中一软,“丫头!”
“嗯?”
“前些日子总往家里送东西那个贺千户?”王八耻问道,“你是不是......”
“是什么?”虎妞抬头。
“没事了!”王八耻笑道。
虎妞再低头,却难以静心了。
那个宽厚的脊背她如何能忘记?
可是舅舅要给他找个赘婿,人家是好汉子,如何能入赘辱没了祖宗?
再说人家还是朝廷命官呢,大好前程等着他呢!一旦入赘,还怎么做官?
况且,他这几日也没来了,应该是
“应该忘了俺吧?”虎妞心道。
“兄弟,帮我个忙!”
天牢中,贺平安好似老了许多,容颜憔悴。
韩五就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喝闷酒,“说!”
“我知道,我还是让人给玩了.....”
“你他妈早干什么了?”韩五骂道,“一个是都堂,一个是王总管,你是谁?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你....”说着,猛的仰头,“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好好的千户当着自有前程,非要巴结人家王总管.....你巴结着了吗?人家恨不得你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贺老六怅然到,“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我娘以前说的一句话!”说着,他顿了顿,“命里有就是有,命里无别强求,不然就是自取其辱....”
“你是自己事?因为你,老兄弟们跟都堂....”韩五闷声道,“老兄弟们因为都堂没帮你说话,都心里有气。咱们锦衣卫上下,被御史言官骂得狗血淋头,颜面扫地.....”
“你既然知道都堂的脾性,就不应该跟他说让他帮着求亲!你成了王总管的姑爷子,你让都堂往哪放?”
贺平安冷笑,“可是你也知道都堂的手段,蔫狠.....我若不往王总管那边靠....”
“你靠上了?”韩五也冷笑,“我等都是小人物,在人家眼里就是蝼蚁!让你自爆丑事进了天牢,他是用你来将都堂的军!我一个糙人都看得出来,你瞎了?”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贺平安低声道,“想着我跟都堂决裂,或许王总管那边就能容我!就能把虎妞嫁了我!”
“做梦去吧!做梦都没这么美的!”韩五又骂,“你确实是鬼迷心窍,你就想着万一能成了王总管的乘龙快婿,好鹏程万里!”
说到此处,重重的冷笑道,“玩脱了!你想巴结人家,人家知道你是谁?不但你自己现在难保了,都堂那边因为你,呵呵!好家伙,罚俸三年将三级留任,追回一切御赐物件,剥了蟒袍.....”
“咱们北镇抚司十三太保,拆开来。一半的人留在京师,一半调去地方,还把都堂管着的内部升迁大印,直接给南镇抚司同知郭老四.....”
说着,他突然叹气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呀,都有上进之心!你呀,就是心存侥幸走了歪路!”
“不过,我是真喜欢虎妞那姑娘!”贺平安看着牢房的墙壁,“我求你一件事就是关于她?”
“咋,我给你抢来,让你洞房?”韩五骂道。
贺平安摇头苦笑,“你要敢抢,我就敢上!”
“去你奶奶孙子的!”
“你帮我给她送封信!”贺平安正色道,“告诉她......我是真的想娶....”
“你可拉几把倒....”说着,韩五一顿,“行!这个忙我帮了!”
“当真!”
“草!”
脚步在牢房外响起。
贺平安身子一抖。
没来由的他忽然很多心事泛上心头,也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就凭他知道刘老汉的死因,他就不可能娶到虎妞。
他这个小人物,想在夹缝中借势起飞,真真的就是痴人所梦。
若能重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是后悔自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而是自己还是太嫩!
若是
若是回京的路上,天黑的时候办了虎妞...生米煮成熟饭....?
脚步停!
郭官僧冷着脸从外边进来。
“我.....”贺老六嗓子眼有些干,“大人,怎么个走法?”
郭官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本来你该死!但皇上.....格外开恩,发配缅地军前为死卒!”
韩五看着贺老六套上枷锁,被人拽着走了。
他弯腰端起酒碗。
然后猛的张嘴,把那封老六要他送给虎妞的信,直接塞进嘴里,用力的打胶。
再猛的仰头,用酒顺进肚子里。
长街,人满为患。
后天就是春闱,各地的举子汇聚京师。
韩五走在街上,看着汹涌的人潮,看着那些儒生打扮的学子们,忽然心生感慨。
“他们也是小人物,可他们只要能考中,就是一飞登天!”
“而我们这样的小人物.........”
想着,他叹口气,看着天空,“只能是小人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