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娘娘和太子了?”
承恩侯府,赵思礼歪在床上,对着刚进门的夫人哼唧着。
他自问自己也算是条汉子,这辈子见过的死人没有一个府也有一个县城那么多。更是自问,这天下没什么事能让他魂不附体了。
可见识了何广义的手段之后,他直接做病了。
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何广义挖人下水的画面。
太吓人了!
简直就是禽兽!
他毫不怀疑,若是何广义那厮活在他们那个战乱的年代,那厮绝对是拿人肉当军粮的吃人魔王。
“嗯,去啦!”赵夫人风风火火,端起茶碗喝了一气,然后有些不忿的说道,“我是娘娘的亲娘,是太子的亲外婆,我去郑家看看他们娘俩,你猜怎么着?只能我自己进去!下人都拉到外头去了不算,还都要搜身。我跟娘娘说两句话,郑国公的夫人跟防贼似的在旁盯着....”
“你少说几句闲话能死?”赵思礼顿时皱眉,打断夫人的话,“头发长见识真是没说错你!这关节这当口的,小心无大错!”说着,又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谁不是小心翼翼的!人家常家那是好心,你妇人之见!”
“哎,当家的!”赵夫人盘腿坐在床上,低声道说道,“你说娘娘跟太子怎么不安置在咱们家里?”说着,又叹气道,“咱们可是亲娘家呢?”
“你懂个屁!”赵思礼骂了一声,“那是娘娘自己...”说着,他马上改口道,“咱家宅子本就小,人口少,没地方安置也没那么多人伺候。再说了,常家那是世代的豪门,规矩多着呢。你看咱家,哪有什么家规,从门房到马夫都知道我今早上吃什么馅的馅饼!”
其实娘娘和太子安置在常家的真实理由,赵思礼没有明说。
那是皇后娘娘自己的选择,为什么选常家?自然是让太子爷跟常家,或者是让常家跟太子爷亲近亲近。
武臣世家,关键时刻是能信赖的。
而赵家这个所谓的外戚之家,只是跟着沾光的。
“哎,当家的!”赵夫人眼睛眨眨,忽笑道,“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什么大功不大功的!”赵思礼撇嘴,“告诉你,你别到处炫耀去,咱们就是做了份内的事!”
“我知道!”赵夫人又笑道,“你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有了这天大的功劳,咱们儿子....”
“等会!”赵思礼突然坐起,正色道,“明日你再去见娘娘,求个恩典!”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从来不让我跟娘娘求什么吗?”赵夫人笑道。
“这回必须求!”赵思礼叹口气,接着说道,“咱家老二身上不是挂着锦衣卫的世职吗?求娘娘给免了,他以后不能进锦衣卫!”
“啊?”赵夫人一愣,“这是为何?”
赵家有两子,老大自然是在缅国的赵石,那是正儿八经的国舅,是赵夫人亲生的嫡子。如今家里的小二,是赵思礼的妾室所生。
但那孩子从生下来就是赵夫人抱养着,人都有情,这些年抚育下来,赵夫人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的一般。而赵家的小二,也把这赵夫人当成亲娘,生母那边半点都不亲近。
“不能进锦衣卫!在家当纨绔子弟都比进锦衣卫好!”赵思礼脑子里又豁然想起何广义的手段,“那他妈的都是一群疯子,都他妈不是人,脑子不正常!....哕!”
“好好的又吐上了!”赵夫人赶紧拍着赵思礼的背,骂道,“都是那些天杀的刺客,敢对皇上跟太子爷打主意,都断子绝孙去吧!”
“哎!”赵思礼擦了下嘴,实在吐不出东西来,“诛九族的罪过,自然是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都便宜他们!”赵夫人又骂道,“就应该用小刀,把他们的肉一块块剌下来喂狗....”
“哕.....”赵思礼陡然腹内翻江倒海,趴在床边大口呕吐起来。
“哪他妈都不如家好!”
朱高炽躺在后院池塘边的凉亭里,脸色煞白。
远处波光荡漾,眼前敷着绑带的肚皮起伏。
他现在虚弱得厉害,浑身上下疼的直抽抽,连喘气都疼。
幸好,幸好旁边有几个丫头,拿着蒲扇轻轻帮他扇着,凉风阵阵很是舒爽。
“芍药!”朱高炽哼唧道。
“在呢!”有道是女要俏一身孝,这一身孝并不单指女子穿着孝衣。而是脸上的戚容,那种失去了擎天柱之后,孤苦哀怨的神态,还有眼神中对未来的迷茫之色,都是人见人怜。
“我渴了!”朱高炽嘴唇干瘪。
“席神仙说了,您不能喝水呢!”芍药见朱高炽难受,自己也难受,说话之间就跟要掉眼泪似的,“要不,我给您润润!”
“嗯!润润!”
随后,芍药嘴里含了一口水,微微低下头,对准朱高炽的嘴唇轻轻润着。
清凉的水意,滋润着干瘪的嘴唇,就像是
这种感觉美好的无法形容。
朱高炽闭着眼,一脸享受。
然后,他忍不住伸出舌头。
“哎呀殿下,您可真坏!”芍药猛的抬头嗔怪。
“嘿嘿...哎呦...肚皮疼!”
“活该,谁让您不老实!”芍药轻轻打了朱高炽一下,终究是心里不落忍,又道,“门头沟的樱桃熟了,奴婢给您挤点汁儿,尝个滋味?”
“嗯!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朱高炽继续哼唧。
倩倩素手中,举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
而后素手用力,一点点通红的治水洒落在朱高炽的嘴唇上。
他贪婪的吸允着,就像
“没啦?”朱高炽猛的睁眼,不住的吧唧嘴,“刚尝着味儿!”
“尝着味就行了!”芍药笑道,“想吃呀,等您好了再吃!”
朱高炽哀怨的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等我好了,樱桃就过季了!”
“那就再吃别的!”芍药笑道。
“对,吃别的!”说着,朱高炽微微扭头,“我想吃葡萄干!”
“您真坏!”
曹国公府后宅。
“老爷,您慢点!”
邓氏关切的呼唤,换来的是李景隆的执拗。
他歪着的脸上牙关紧咬,一只酸麻但还能抬起来的手,扶着墙壁缓缓前行。
每一走步,都好似用了极大的力气,浑身上下都是汗跟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地上,他的影子很长。
走路时影子跟着跳动,那影子就好像是只瘸腿的蚂蚱,又像是只吃了春药的兔子,一个劲儿的抖。
“呼呼!”
李景隆真是走不动了,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父亲,您歇歇!”李琪上前,笑声说道。
“么.....事....”李景隆的口齿含糊。
李琪上前一步,搀扶住李景隆,“席道长说了,您的康复要循序渐进,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来日方长...”
不等他说完,却被李景隆甩开了手臂。
“人这辈子......”李景隆艰难的说道,“哪有...那么多...来日...方长!”
说着,又扶着墙壁,吃力的前行,小步的挪动。
一边挪一边开口,“这世上...容不得....没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