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华?
山名时熙和手下重臣对视一眼,眼神俱是欢喜。
这个表字,可谓是上等之选。尤其是那个华字,美者为华,实者为华,日月为华,乃是天下最好的字,有着最好的含义。
“世子殿下赐字,鄙人感激不尽!”山名时熙再次鞠躬说道。
“外藩言重了!”朱高炽一脸微笑。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周围众人,心中冷哼一声。
“心华?新华也!高丽是中华旧土,焉知日后此地不是中华新地?宫里那位万岁爷看上的东西,是必然要划拉到手的。你们这些大名呀,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世子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请随鄙人进城!”山名时熙说着,微微躬身闪开一条路,“车马已经给您准备.....”
“孤与外藩同车而行,可否?”朱高炽把住对方的胳膊笑道。
“鄙人求之不得!”山名时熙大喜,转头对儿子吩咐道,“快去带路!”
后者闻之,快步走到马车前,撩开帘子。
“令郎真是一表人才!”即将蹬车之时,朱高炽笑道,“可曾婚配?”
顿时,周围一片寂静。
即便是心中再怎么不赞同家主和大明签订种种条约的人,再怎么不想和大明有瓜葛的人,心头都狂跳起来。
一句话,顿时让人口干舌燥,仿佛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尤其是山名时熙父子二人,朱高炽何等身份?
他代表着大明皇帝而来,不可能无的放矢,反而是每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刚才问山名时幸有没有表字,就开口赐字!
现在问山名时幸有没有婚配?那不岂是......?
山名家一众人等,已是心中狂喜,急不可耐。
若是,若是真的能和大明和亲,山名家在东瀛的历史地位,将前无古人。山名时幸若真能婚配大明皇族女子,那他就会成为大明皇族的一员。
即是东瀛的大名,又是大明的驸马郡马。
山名家,将成为东瀛乃至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家族。
“在下.......”山名时幸感觉嗓子眼发干,声音沙哑得吓人。
“犬子尚未婚配!”山名时熙马上开口,并且给了儿子一个眼神。
“我回头就把妻子杀了!”山名时幸心领神会,心中暗道,“若是,若是日后大明公主嫁过来,我把儿子也杀了!”
可是,就在所有人等等着朱高炽下文的时候,他却微微拎着裙摆,缓步蹬车。
且口中轻声道,“哦!”
“嗯?哦?”
众人一愣,以为听错了,就一个哦字?
没了?
没其他的话说?
这.....
你这套路不对呀?你怎么只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以为老子要给你找个媳妇?”
朱高炽看着山名家父子和众人错愕的表情,心中冷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屁吃呢?”
“莫说你个东瀛外藩,蒙古黄金家族的后裔前几年求着和亲,老爷子都没鸟他!”
“你对大明屁贡献没有?老子给你找媳妇?你们爷俩还真是猴精!”
其实和亲与否,在朱高炽心中一点都不重要。
若是有需要,或者山名家对大明很重要,他要是能做主的话,随便宗室之中找个女子嫁过来,也未尝不可。
而且在他所受的教育观念之中,和亲也没什么丢人,乃是一种务实又高效,乃至成本低廉却作用极大的外交手段。
可他不敢。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若敢在这边许诺什么和亲之类的,八成这辈子也回不去大明了。在海上漂着的时候,朱允熥就会一张圣旨发过来,给他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度过余生。
就算能回去,老爷子也能扒他一身皮,老爷子不扒,他老子也扒。就算他老子老爷子都不扒,那些心里赞成和亲但嘴上绝对不说的文官们,能把他喷死。
不过他这话句话,倒也不是逗人家山名父子,而是吊着.....
山名父子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他朱高炽为何没有下文。
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等价交换,你山名家想要什么东西,就要拿出诚意来。
马车缓缓进入山名家的堡垒城池,沿途所见平民都是背对着朱高炽的车架,跪伏于地。
他们是没有资格,正面对着大明还有明国钦差跪着的。
“殿下请下车。”山名时熙先一步下了车,然后对朱高炽笑道。
此地是山名家的后花园,清新雅致风景宜人,优美不亚于他朱高炽家的燕王府,甚至某方面还有过之。
“殿下一路劳顿,请先歇息片刻,鄙人在前边准备了晚宴。”山名时熙笑道。
“外藩太客气了!”朱高炽笑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如此,鄙人等先告退!”说完,山名时熙带着儿子,还有家臣等,缓缓退出这处别院。
这个院子,此刻在名义上就属于朱高炽所有。
周围的侍卫也从东瀛武士,变成了锦衣卫。
朱高炽看着山名父子等人走远消失不见,赶紧招手,“三宝!”
“小人在!!”郑和也是鹅冠锦衣,快步过来。
“赶紧摘了!”朱高炽指指头上的皮弁,“太沉了!”
“是!”郑和笑着伸手。
就这时,朱高炽正在安置的随从队伍之中,一位官员大步而来。
堂堂藩王世子出使番邦,自然要有官员跟随,而且远不只一人。
过来的人是理藩院主事杨士奇,此番出行专门负责和东瀛军械交接事宜。朱高炽的船队中,可是有火炮数十门火铳数百,还有精心挑选的火器教官五百余人。
“殿下!”杨士奇道。
朱高炽摘下皮弁,晃下脖子,“嗯,有事儿?”
“臣.....”杨士奇犹豫片刻,开口道,“殿下此番乃是国使,万不可轻易言行。方才殿下问山名家公子是否婚配,臣以为不妥!”
“知道了!”朱高炽点头,“你说的对!”
杨士奇一愣,他没想到这位皇孙世子居然这么好说话。按照朱家的人脾气,这时候这位燕王世子不是应该吹胡子瞪眼,把自己骂一顿吗?
这么就认错了,那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岂不是没有了用处?
“放心吧,孤还没狂妄到,敢许诺和亲的地步?”朱高炽笑道,“孤就是吊着他们,让他们以为咱们有,然后拼命跟咱们表现!”
“呃......”杨士奇错愕片刻,开口道,“殿下,随船所带的军械货物等,何时交接?”
“不急,晚宴之后再说!”朱高炽背着手,在屋里溜达几圈,忽然皱眉道,“连个凳子都没有?孤坐哪儿?”
“东瀛人都是席地而坐。”杨士奇道,“跪坐!”
“孤这肚子,下去容易起来难啊!”朱高炽拍着肚子笑笑,随后挥手驱赶了身边的随从们,正色对杨士奇说道,“现在应该是东瀛急,咱们不急。”
“传孤的话,船上的东西严加看管,不得让倭人靠近。”
“另外,晚宴的时候,咱们什么都不要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但是正事一字不提!”
杨士奇不解,“这是为何?”
“你傻呀!现在是他求着咱们知道吗?”朱高炽笑道,“上赶着不是买卖,东西是给他们的,但是怎么给咱们说了算,他们要拿出个态度,还有拿出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