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英看着朱允熥掀开的骰子,三个二一个五一个。
居然,一个红色的一都没有!
“您,没有?”崔英英问道。
“啊!”朱允熥嗦着田螺笑道,“我也一个都没有!”
“那您还叫人头一?”崔英英问道。
“不行吗?”朱允熥笑道。
“我!”崔英英无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皇上太鸡贼了,他一个都没有也敢叫五个一!”崔英英心暗道,随即马上又暗骂自己,“崔英英,你他娘的别飘啊,你旁边的可是皇上!”
看他喝得痛快,邓平殷勤的赶紧给他满上。
他不能哄万岁爷开心,但是这些人能哄。只要万岁爷高兴,他邓平就有功。
“你叫,到你了!”朱允熥突出田螺的空壳说道。
崔英英喝得有些猛,肚子里有些翻涌,压着一会猛的摇晃起骰盅来,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掀开一角,环顾一周,“嗯.........五个二!”
“五个二啊?”邓平看看自己的骰子,目光无师自通的看看朱允熥。
果然,后者伸出手,看似随意的抓抓头。
“劈你!”邓平忽然对崔英英大喊,然后掀开自己的盖碗,“我没二!”
他真的一个二都没有,另外两个崔英英的同窗掀开之后,加起来三个二。
崔英英不由得看向朱允熥,“您.........”
“你别管我,你有没有?”朱允熥问道。
崔英英咽口唾沫,“我就一个!”
“那你喝吧!”朱允熥笑道,“我一个都没有!”
说完,心得意,冲着邓平伸出巴掌啪的击掌。
崔英英似乎感觉哪不对,可偏偏说不上来,“我喊五个二他就这么直接干脆的把我劈了?若是加起来真有五个二,他可是要连喝两杯的,他怎么这么大胆子?”
“喝呀!”邓平笑道,“你还行不行?”
朱允熥接嘴笑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邓平一笑,“敢问,女人呢?”
朱允熥大笑道,“女人不能说随便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邓平大笑。
崔英英端着酒杯,无奈的再次一饮而尽。殊不知他喝酒的时候,朱允熥和邓平再次对视一眼。
“还是你叫,谁输的谁先喊!”朱允熥又道。
崔英英心忐忑用力的摇晃几下,然后瞪着眼睛换股,再看看自己的骰子,“五个四!”
邓平故作沉吟看向朱允熥,后者没有反应,邓平敲下骰盅,“个!”
这让邓平的下家有些难受了,赶紧看看自己的骰子,把心一横,“个五!”
崔英英喊的是四,他们不敢劈但也不敢加的情况下,只能喊个五。
另一人想了半天,一咬牙道,“七个五!”
朱允熥笑笑,目光微微看向邓平,后者一连往嘴里塞了三块炒羊肉,他想了想,“个五!”
“嗯?”崔英英愣住了。
“五个人皇上喊个五,他是有还是没有啊?”崔英英心迟疑道,“我开还是不开呢?”
“磨叽!”邓平在他下首不满道。
崔英英把心一横,“劈了!”
“反劈!”朱允熥马上道。
顿时,崔英英做蜡了。
啪啪啪,众人掀开骰盅,崔英英有一个五,邓平三个五,朱允熥也有三个五,其他俩人每人都有两个五。
“喝吧!”邓平坏笑着给崔英英倒满。
“呃!”崔英英打个饱嗝,喃喃道,“怎么每次输的都是我?”
就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笑声,“玩什么呢,带上我?哈哈,崔贤弟你是喝了多少,脸都红.......”
一边说话,一边露出那人的身形,长身玉立容貌英俊,手还拎着一个包了酱驴肉的油纸包。那人走到近前,话还没说完,看到朱允熥的面容,顿时目瞪口呆。
啪嗒一下,手的包裹落地,整个人站在那不知所措。
朱允熥定睛一看,然后又看看崔英英,忽然笑起来,“我说怎么看你们面熟,那日在韩克忠的家里见过。”说着,朱允熥对来人说道,“你是杨荣是吧!”
“正是.......”杨荣本想行礼,可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皇上是私访,所以郑州行礼,“正是晚生,不知阁下在此,失礼了!”
朱允熥或许会忘记崔英英,但杨荣这位历史大明鼎鼎的首辅,他如何能忘记。
“言重了,我算什么阁下,不必多礼!”朱允熥的言外之意,你认出我就认来吧,不必声张。
杨荣恭敬的挨着崔英英坐下,目不斜视。
其他两个国子监的学子,一见杨荣这个已经在朝为官的人都如此,心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纷纷收起脸上的玩笑之心。
朱允熥一看,这还怎么玩?
慢条斯理的喝着黄酒,对杨荣道,“听说你如今在礼部当差?”
“是!晚生在礼部,为仪制司主事!”杨荣说着,顿了顿,“七品!”
“哦!”朱允熥点点头,不置可否。
历史上这位杨荣,可是清贵翰林学士出身,乃是天下读书人之的翘楚。这一世,却阴差阳错的做了礼部的小官和清贵无缘了。
这等祭祀司的郎就算祖坟冒青烟,将来最大的前程也不过是七老十熬到光禄寺卿的位置,就是给皇家打杂的,距离朝廷的枢可是十万千里。
“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朱允熥忽然心想道,“这人历史上除了拦住朱棣让他先祭拜皇陵再登基之外,也没什么可恨之处。而且准确说来,这人还是位能臣!”
“我连李景隆那二五仔战神都容了,历史上其他那些归附朱棣的大臣也都用了,怎么就容不得杨荣?是不是皇帝当久了,太瑕疵必报小肚鸡肠?”
想到此处,缓缓开口问道,“礼部的差事可还繁忙?”
杨荣的心扑扑的跳个不停,后背都被汗水湿透,就在朱允熥话音落下之时,他脑海飞快的盘算。
“见到皇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皇上好似唠家常一般的问话,我一定要抓住机会呀!”
从此他就是天子骄子,无论到哪里都是人们的交点。家世好,学问好,长相也好。本以为一辈子会仕途坦荡,却不想如今在京城要仰人鼻息。
他座师本想引荐他去理藩院,可曹国公根本没买这个账。他若不想出京,就只能在礼部做个芝麻小官。
“回.......礼部的差事算不得忙,就是平日写写算算管管库房而已!”杨荣开口道,“当今圣上,不喜隆重大礼更不喜奢华,仪制司每日清闲的很!”
闻言,朱允熥无声的笑起来。
这杨荣还真是会说话,不动声色的给了自己一个马屁。
“清闲不好吗?衙门事少钱多!”朱允熥笑道。
“晚生不这么想!”杨荣猛的把心一横,“晚生若是已过天命之年或许如此,每日点卯上衙,喝喝茶水吃吃点心最多用些笔墨。可晚生正直年少,心尚有一番抱负!”
说着,看看朱允熥的脸色,“礼部于晚生,实是蹉跎岁月!”
朱允熥吃菜的筷子顿顿,“少年人都说自己有才无路不得施展,却不知是要吃苦受累的!”
顿时,杨荣心一震,忙道,“晚生不怕苦不怕累,读圣贤书为的就是......”
“别说漂亮话!”朱允熥打断他,沉吟起来。
这杨荣是块好材料,放任不用倒是国家的损失。
“老爷子那边还缺个书记官,栽种洪薯的农事,需要有人详细记载!”
想到此处,朱允熥开口道,“不怕苦不怕累那就试试吧!”说着,又道,“邓平,明早你去找他!
又对杨荣道,“你听太平奴的安排!”
忽然之间,天降大喜,杨荣瞬间激动的不能自己,差点落下泪来。
崔英英在一旁,无声的握紧杨荣的手,眼满是鼓励。
就这时,羊肉摊子老板忽然过来,端着一盘爆炒羊杂笑道,“几位,这是小老儿送的,诸位尝尝!”
“多谢了!”朱允熥笑着,忽然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这老板的右手赫然少了几根手指。
侍卫邓平眼神一缩,神色凌厉起来,“刀伤!”
“哦!”那老板赶紧把手缩回去,告罪道,“俺可不是坏人,俺这是跟着皇上讨伐高丽的时候,伤了手!”
朱允熥看了邓平一眼,对老板笑道,“原来你还是个老卒,听你口音是淮人?怎么在京城做小买卖了?不当兵了?”
“俺是淮安人,打仗时伤了手,上官给了抚恤,俺就从军退下来!”那老板笑道,“家里有几亩田,可种田也就混个温饱,俺就带着婆娘来了京城做小买卖。”说着,笑道,“不怕几位读书郎笑话,做小买卖固然辛苦,可总好过种地!”
“你倒是脑子灵活!”朱允熥笑道,“那你孩子也跟着来了京城!”
“俺有儿子在老家跟着长辈!”老板笑道。
“怎么不带在身边!”
“要读书哩,俺孩儿读书好!”老板憨厚的笑道,“教书郎说是个读书的材料,就放在老家学堂之!”说着,叹口气,“读书呀费钱哩,若不是做小买卖起早贪黑的干,靠种地还真是供不起啊!俺当了十几年兵,半点出息都没有,将来指望着孩子,能光耀门楣哩!”
就他们说话的功夫,朱允熥余光瞥见,有好些个护卫慢慢的靠过来。想来是自己在外头耽搁久了,宫里已经不放心了。
“邓平,会账!”朱允熥站起身。
“不成不成!”那汉子笑道,“给过钱了,哪里还要再给!”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当是给你孩子买纸笔的钱!”朱允熥笑道,而邓平则是扔下几块银元,护在朱允熥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