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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允许我不碰它们吗?”

“你说呢?”

恩静苦笑——你看,还能有其他选择么?

接过酒杯,在那双深长的黑眸下,她起身,缓缓移到了第三列酒桶前。

其实认真说来,这女子也是美的,不似秋霜的浓烈,不似mrvy的冷艳,她的美从容宁静,如月光,只是从来从来,恩静也不自知。

阮东廷就坐在圆桌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妻子,看着她走到第三列的第一个酒桶前。

可不知为何,就在这时,她的背部突然有一瞬间的僵硬,阮生方要开问询问,却见她又恢复回平常,只是身子微微往第二个酒桶移了移,看看左边的,再看看右边的:“是哪一桶啊?”

“一整排都是。”这笨蛋,刚不是说了么?

“两桶都一样吗?”她还在左看右看。

“一样的。”

“哦。”她应了声,又磨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盛了两杯酒过来。

只是走近了,阮东廷才觉得恩静面上似添入了丝异常。

“怎么……”

“其实何小姐住进来,我也不是不介意的,”结果他刚开口就被她打断了,印象中怎么也不可能从恩静口中出来的话,竟在这时,她的声音逸出了她的口:“还记得吗?在酒店过生日的那晚,她甩了我一巴掌,那处至今还隐隐作痛。”

阮东廷眼一鸷。

恩静又接下去:“还记得我说过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是结婚那天,你忙着思念你的秋霜,连交杯酒都没有和我喝过。”

他瞳仁中微蓝的光愈发深沉了,一双眼紧得有些过分地,盯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半晌,他才开口:“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她微笑,举起握着酒杯的那只手。

他亦将身子前倾,握酒杯的手勾过了她的,英俊的面孔挨近,再挨近。

然后,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声音——

“那边,有监控。”

第二次了。

就在他家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前后相隔了几个月,竟再一次地,发现了监控。

而且,同样是x-g——那一种非比寻常的、携带录音功能的、十米开外的人连毛孔都拍得清清楚楚的……在阮家出现过一次的监控器!

若不是事态严重,阮东廷简直要花一整晚时间来感叹恩静的聪慧——竟然在发现了监控器后不动声色,竟然连“交杯酒都没有和我喝过”这么荒唐的话都说得出来——呵,怎么会没有喝过呢?新婚那晚,她说这是闽南结婚的旧习俗,坚持喝了一杯;去年她生日,两人又在酒店里喝过一次……

等等,慢着——生日那晚,两人在不知名人士的监控下喝了交杯酒,难道说现在……

电光石火间,他也反应过来了,所以才有了那一句“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夫妻默契,原来如此。

原来,两人竟有了这样的默契。

“我很怀疑,这只监控和去年在厨房发现的那只有关系。”回到房间后,房门一关上,恩静便这么说。

“不用怀疑,绝对相关。”阮生的口气很肯定。

恩静却突然不吭声了。

“怎么了?”阮生想起下午的闹剧,又问:“现在你还坚信监控是秋霜安的吗?”

哪知恩静的想法却与他南辕北辙:“其实我也正想问你:现在,你还坚信监控不是何小姐安的吗?”

她刚入住,家里就又多了个监控——重重疑点全指向这女子,事实已经这么明显地浮到水面上了,可这人却执意要闭着眼,不肯看清。

“阮先生,初云是你妹妹。”

“正因初云是我妹妹,所以这件事更不能马虎——两只监控前后相隔那么久,恩静,你觉得秋霜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吗?”

她轻笑了一下,无话可说了。

你觉得秋霜是那么有耐性的人吗——不过是两只监控的时间隔久了些,需要上升到“耐心”的层次吗?说穿了,不过是因为那人的名字叫“何秋霜”吧?

她微讽地勾了下唇角——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一眼,她转身,直接走进浴室里。

“陈恩静!”可谁知这动作却触怒了他。那浴室门才刚关,她才要脱衣洗澡,却突然间,“砰”的被人推门而入。

恩静吓了一跳:“你做什么?”脱到胸口的衣服又速速拉下来:“我要洗澡!”

“然后呢?”

“然后你出去啊!”

“出去做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真是……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拉下衣服重新穿好:“要用你用吧。”脚步一抬又要出去——是,反正家里也不是就这一个地方能洗澡。可她刚与他擦肩,纤腕却被这人一拉,然后整个人被拖到他跟前:“没说清楚之前不准走!”

“说什么?”

“说你见鬼的这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

“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甩脸走人,陈恩静,这就是你对待先生的态度吗?”

恩静张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对,简直不知该怎么来反驳这个人!

她是什么态度?她说了那么多,他每个字都不听,好了,她认输了她逃避了她去洗澡了,他却说她这是什么态度?

“说啊,你这到底是什么态度?意见不和就甩脸,陈恩静,我对你太好了是吗?”

她原本面上还无风无浪,可听到这句话后,却蓦地,笑了:“你对我好吗?”难得的微讽悄悄染上她眉角,“房里一个,外面一个——阮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

mrvy甚至都搬出“齐人有一妻一妾”的老话了,他这算是“对她好”吗?

阮东廷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可不知为何,原本满脸的怒火在这句话之后,竟莫名平息了。

“所以,这就是你坚决要认定秋霜有罪的原因?”

她失望地垂下眼:“如果你觉得是的话,就是吧。”

身子再度移向浴室外,这一回,他没有再用力了,好轻易地,她便挣开了他的手。

纤影幽幽,移向房内。拿了一列换洗衣物打算另择浴室时,恩静又在门口顿了一下:“阮先生?”

他应了声,自认定了她的别扭是因为吃醋等俗到死的原因后,那张脸不知怎地,就没那么臭了。

可谁料她接下来的话却是:“晚上你睡书房?还是我睡客房?”

“……”他愣在了那里。

“wow~谁一大早脸就这么臭?活脱脱的欲求不满啊!”

让贱嘴连楷夫住到他家里果真是愚蠢决定里的vip!

第二天一早,当阮东廷一脸乌青地从书房出来时,就遇上了正春风得意地从mrvy房间出来的连某人。那奚落的声音简直和连某的满面春风一样刺眼:“怎么?有房不睡睡书房,昨晚被恩静妹妹赶出来了?”

更窘的是那边的房门也正好“咔”一声,被打开了,那罪魁祸首走出来,看到两人正站在走廊上,也没说什么,只是朝这边点了下头:“早……”

可还没“早”完,阮东廷就臭着一张脸下楼了——完全视她为无物!

昨晚当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被她说出来之后,他到底是太震惊以至于怀疑自己听错,还是什么见鬼的原因,总之那一刻,阮东廷就在浴室里愣了好半晌,直到她走到门边,声音淡淡地飘过来:“那就我睡客房吧。”

他才真正地彻底地反应过来——睡客房?堂堂女主人跑去睡客房?

这女人竟敢以退为进,真是翅膀长硬了!

他冷着脸在她开门之前从床上抽出了自己的枕头,冷着脸甩门而出,冷着脸走到书房里那曾经睡了好几年的折叠式沙发前。

从那一刻起,再也没踏进过房间。

“啧啧!没想到这万年面瘫也有面不瘫的时候啊,恩静妹妹,看样子,接下来你可得小心咯!”cve“好心”地提醒了句,不过长腿欲迈下楼时,又停了下,返回来问她:“话说,怎么做到的?”

“……”

恩静当然没理他。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也果真如连楷夫所言,一点都不好过。同在一处上班,下了班又回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每一见,她总是觉得阮生浑身的冷冽锋芒快要把她冻成霜,明明一开始生气的是她,可那厮就是有本事化被动为主动,以至于没两天,上下佣人在处理初云后事之余,又开始窃窃私语:“这次又是怎么了?先生怎么突然又搬到书房睡了?该不会是因为‘那一个’住进来,所以先生又要冷落太太了吧?”

他也懒理,由着一众下人去猜。

初云的丧期就在这一片冷寂中度过。出殡那一日,走得近的走不近的宾客来了一大堆,包括“阮氏”里那一列平时受过初云恩惠的员工。

可没想到的是,那闹事的一伙人也来了,就和李阿姨同一批,在初云遗像前沉默地鞠躬。

彼时恩静就站在阮东廷身旁,作为主人对宾客行礼。眼一抬,看到那几个身影时,她沉下声问阮东廷:“会不会是来闹的?”

其实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讲过话了,可阮东廷看上去还没有消气的迹象,只淡淡道:“谅他们也没那个胆。”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李阿姨领着那列人过来,过来对着他们俩鞠了一躬:“阮总、太太,请节哀。”

“二小姐是好人,会上天堂的。”

“二小姐对我们大恩又大德,我们所有人都会替她祈祷的。”

说最后那句话的人不是李阿姨——对,正是之前在酒店闹事、后又奎宁中毒的王阿三!

恩静眯起眼——“二小姐对我们大恩又大德,我们所有人都会替她祈祷的”?

这么说来,那多出来的五百块工资王阿三已经知道了?初云交代清楚了?

她忽然想起那次奎宁中毒时,她曾吩咐初云打电话到人事处去问王阿三的号码,可电话还未拨出去,阿sir们就到家里来了,后来杂事乱事一大堆,初云是什么时候去办这些事的?

员工们前脚一走开,她便和妈咪说了一声,后脚跟着走出了殡仪馆。

只是欲叫住李阿姨时,却见一道高挑的身影突然从另一端窜出,飞快地将李阿姨拉离了人群:“怎么样,带来了吗?”

竟是何秋霜!

恩静脚步一跃,下意识地隐入了一旁的大树后。

“带来了、带来了!”只见李阿姨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小小的东西。

离得太远,恩静看不清那是什么,却看到何秋霜迅速将东西收进口袋里:“对了,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哦!”

李阿姨看上去有点儿好奇:“何小姐,这是?”

“是什么你别管,总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今天拿药给我。”

“哦……好的。”

两拨人匆匆碰头,又匆匆分手,余恩静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片刻后,才拿出手机:“mrvy,李阿姨刚刚不知拿了瓶什么给何秋霜,就藏在她牛仔裤的口袋里。我想,或许你可以去查一查。”

至于该怎么查,这就是颜侦探专业范围内的事了。

挂上电话后,恩静还是决定去向李阿姨探个究竟。在殡仪馆外,百米之内清净无人时,她叫住了她。

“是太太啊?”回头看到叫住自己的人,老妇人毕恭毕敬道,“太太,您有事吗?”

“工资的事工人们知道了是吗?”

“是的太太,二小姐都和我解释过了,哎……”她原本就哭红了的眼底又浮起泪意,“那么好的姑娘,你说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想害她?那晚她去了我家,和我说那企图将奎宁中毒一事栽赃给您的人,也想加害于她。您看,那么好的姑娘,那么好的姑娘啊……”李阿姨泣不成声。

恩静垂首,长长地叹气。

只是一口气还没叹完,又蓦地,哽在了喉中——“那晚她去了我家,和我说那企图将奎宁中毒一事栽赃给您的人,也想加害于她”?

初云和李阿姨说了栽赃的事?这么说来,她是在发现了购物小票后才遇到李阿姨的?而发现购物小票的那一天,不正是她被阮生赶出家、继而出事的时日?

天!

她脑袋一个激灵:“李阿姨,你还记得具体是哪天吗?”

“怎么了吗?”李阿姨看她表情这样严肃,便直觉是大事了,掐着手指努力地算着:“我想想啊,好像是七号吧……”

“七号?你确定吗?”

李阿姨又掰着手指仔仔细细算了一遍:“对!七号!”

突然之间,恩静浑身颤抖——七号,七号!

初云坠崖的那天——

正是七号!

“七号?七号怎么了么太太?难道就是……”

“对,七号就是初云出事的日子!李阿姨你再仔细想一想,初云那晚是什么时候离开你们家的?”

“大、大概九点多吧。”

“你确定?”

“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可是不会太晚,因为、因为二小姐说还要去找何小姐啊!”

“何秋霜?”

“是,何秋霜小姐。”

一定要马上告知阮先生,立刻!马上!

只是回到殡仪馆时,却不见了阮生的踪影。

“阮先生人呢?”

mrvy的口吻听上去挺没好气:“何千金‘身体抱恙’,刚刚虚弱得晕倒了,我们阮总正要送她回去休息呢。”

身体抱恙?晕倒?可刚刚在外面不是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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