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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舞池下是否还有人窃窃私语,又能怎样呢?

一进舞池,cve便开口:“怕吗?”

“什么?”

“被那么多人发现自己会唱南音时,怕吗?”

她轻皱起眉,原本下意识地想搜寻阮东廷身影的目光收了回来,定到对面这双桃花眼里。

“我猜啊,差点儿被拆穿身份的那一刻,我们恩静妹妹都快吓坏了吧?”

“连楷夫!”

“啧啧,沉不住气了?”他笑得开怀:“你看,可以帮你掩盖过去甚至扭转乾坤的人,只有我。所以之前在餐厅里我提出来的建议,恩静妹妹不妨考虑考虑。”

陈恩静冷嗤:“这就是你的目的?威胁我?”

“我就说,我们恩静向来最聪明。”

简直不是个正常人!

这个非正常人说:“不过话说回来,威胁你还不是我今晚的首要目的。”

“什么意思?”

“其实回国后,亲爱的秀玉阿姨还交给了我一个任务。”他笑脸邪魅,声音低低。

恩静不明白他的意思。此时阮东廷恰好舞到了她身旁,高大身躯不废吹灰地,就勾去了恩静所有的注意力。那边大概是何秋霜讲了什么话让他开心了,男子冷硬的轮廓柔了柔。秋霜将脸贴在他耳旁,一边说着,一边娇笑,那动作,说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她心灰意冷地别过脸,却听到cve调侃:“怎么,心酸了?”

恩静无言。

“知道为什么一个死了老公又患重病的女人,你家‘阮先生’还能爱得这么至死不渝吗?”

她没有回答,于是cve兀自接了下去:“那年秋霜下嫁给阿陈,是被你婆婆逼的。”

“我知道,别说了。”

可他偏要说:“你婆婆用‘尿毒症无法生育’来逼她离开bron,并威胁说如果bron敢娶她,‘阮氏’的继承权将直接转到俊仔手上。这事bron并不知道,是你婆婆私下威胁秋霜的,而秋霜为了bron的未来、也顾忌着自己的病,竟真的放手、下嫁给阿陈了。直到后来阿陈过世,朋友们看不过去,才向bron说明了当年的事实。你说bron该多内疚?要不是因为他,何秋霜那样的家世那样的容貌,犯得着去嫁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阿陈吗?最后还生生成了寡妇,所以……”

恩静轻叹了口气,完全没想到自私娇纵如何秋霜,也会替人着想的一面。

“所以,你家‘阮先生’一直对她怀愧于心,而她对你家‘阮先生’——众所皆知,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无论她怎样狠辣怎样差劲,他都看不到,因为在他面前,她永远温柔得一心一意。

恩静知那两人之间必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却不晓得原来还有这一幕。而她呢?一个误入迷阵的路人,人已经陷入了,为什么还要蠢得连心也陷进去呢?

cve像是在欣赏她脸上的无奈,欣赏够了,也学着那边何秋霜的动作,亲密地俯到恩静耳边:“不过有个奇怪的现象,我倒是想提一提:自从秋霜妹妹用那张三十万的支票诬赖了你之后,你家‘阮先生’可是越来越少到秋霜那儿去了呢。”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笑得高深,“自己慢慢体会吧。”

舞曲没多久就结束,cve带着她离开舞池时,恰逢东廷与何秋霜。

她的手还挽在连楷夫臂弯里,而他臂间还挂着何秋霜的手。两两相对间,他冷鸷的眼对上了她的:“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太太有那么多时间,竟然为了做公益‘特意练习了整整一个月’。”后面那几个字,他完全生搬硬抄连楷夫的话,听上去却那样的讽刺。

恩静只是沉默地移开眼。

谁知这动作却触怒了他:“我在跟你说话!”一只手就要伸上去扳正她的脸,可旁边那好事的连大少却笑眯眯地拦住他的手:“我说万年面瘫,众目睽睽下你还想家暴呢?”

“万年面瘫”是当年留学时,一伙走得近的同窗给阮东廷取的昵称。连楷夫一面这么说,笑眼一面示意着不远处的记者。

果然那方已有人举起了相机。镜头下,cve顺势将拦住东廷的动作转为开玩笑地给了他一拳,随后提高嗓音:“各位,bron刚刚竟然敢怀疑我们恩静妹妹的唱功,你们说,要不要让恩静给大家来两句、证明证明实力啊?”

陈恩静变了脸色:“你干什么?”

根本不必听下去,众人的答案只会有一个——废话,当然是愿意!

果然被问话的“各位”回答得如她所料,于是cve一副无辜样儿:“看到了吗?大家多么想听听你的天簌。善良的恩静妹妹,满足众人吧,嗯?”

尤其是最后那声“嗯”,连楷夫故意俯身至她耳畔:“就像做公益活动的那晚那样,你来唱,我来拍板。至于洞箫,要不就请秀玉阿姨来帮忙?我记得她以前还特意去学过……”

“不必。”谁知cve的话还没说完,阮东廷已开口了——满面寒霜地。

秋霜不怀好意地笑了,心里正想着这对男女看样子是没好果子吃了,谁知东廷竟冷冷道:“洞箫我也挺擅长。”

她震惊了!

恩静更错愕,这意思难道是……

“你负责演唱,我负责洞箫,至于拍板——cve如果累了,我想这场演唱里缺一个拍板,也不是不可以。”

是,恩静猜得没错。

如果是个正常人,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定是不会再插入人家夫妻之间的。

可偏偏,cve连不是个正常人。

台上三足鼎立。一分钟前,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阮先生“彬彬有礼”地将阮太太的手自cve臂间“请”出去,然后,以十指紧扣的姿态,牵住自家太太。

而一分钟后,台上已然准备就绪,唯恩静有些微的不安——不,不是因为怕自己唱不好,而是为了阮东廷——他真懂得手上那东西怎么用吗?

可令她错愕的是,阮生竟一点也没吹牛!她都还没准备好呢,那边秀雅的箫声已悠悠响起。

唱的仍是《陈三五娘》,恩静歌声如其人,一样的温婉忧郁,再加上这晚她着一身古典的黑丝旗袍,明黄灯光下,众人只觉得那台上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明眸又皓齿。

然而就在恩静甫出声的那一瞬,台上男子的箫声极短暂地顿了一下,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然划过他胸口。

是否在某年某月某日,他也听这把温婉的声音唱过了一样的曲?

“无情荒地有情天,执帚为奴苦三年。历尽沧桑情不变,千古流传荔镜缘……”曲调哀婉,如泣如诉。

满耳闽南古语中,他只听懂了那一句词:历尽沧桑情不变。

所有古乐里,爱情都被歌颂得完美无瑕,就仿佛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中,只要你爱上一个人,即便山海为阻,千帆过境,两颗相爱的心也永远不会改变。

可事实上是否有人想过呢,有时只是一支曲的时间,那个说过要等待的人,曲终人散后,已不在原地等待。

阮家夫妇的表演得到了所有人的掌声,可这厢却有两个女人阴着脸,在恩静下台、准备走向自己的座位时,其中一人甚至伸脚至她的必经地——

“阮初云!”电光石火只一瞬,恩静就被阮东廷自后拉住,躲过了被绊倒的灾难。

初云被大哥的怒容吓了跳,立即缩回脚,就见阮东廷满面寒霜:“你的帐,我回头会一笔一笔和你算!”

冷得几近阴狠的声音,话里似还有话,让初云不由得瑟缩了下:“大、大哥是什么意思?”

可东廷没有回应。很快,台上又有节目了——还没下台的连凯夫拿起话筒:“ldiesndgentlemen,myihveyouttention?”一语吸引了无数眼球后,那双倜傥的桃花眼往台下扫视了一圈,又回到恩静身上:“其实今晚还有一件要事,连某想请在座诸位来替我做个见证。”

不知为何,那盯着她的眼让恩静陡然腾起一股不良的预感。

果然,连楷夫说:“众所皆知,南音是中国古代最丰富的乐种之一,可这么优美的曲乐现在却渐渐听不到了,所以我们‘连氏餐饮’在明年最隆重的娱乐计划,就是组建一只正宗的南音乐队,在传承古乐的同时,吸引更多中外的音乐爱好者。”

他这话音一落,台下便有赞同的声音响起。

可恩静却彻底变了脸色。东廷仍坐在身旁,深邃的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睨过她,同时,听到连楷夫说:“这只南音团队,我想邀请对南音最有研究的恩静小姐来担任我们的总指导。”

果然,最终面目露出来了!

她就说,将她的照片贴得满厅堂都是,这连家母子必有他们的目的!果然这建议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搁在这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提!

台上cve的桃花眼正含着笑定着她,可那笑眼里的威胁只有她知道:亲爱的恩静,轻易拒绝可是要自负后果的哦。

她紧紧地握起拳头,指甲已陷入掌心里。

身旁男子也将目光定到了她身上,冷冽的,含怒的,同样夹杂着威胁——你敢?

是,她不敢,更不愿,可连楷夫的威胁犹言在耳。

好久好久,久到仿佛大半个世纪过去了,恩静才垂下头:“太突然了,我想……我需要考虑考虑。”

阮东廷的车开得就像随时会飞起来,在初春的冷风里呼啸而过。

车上除他之外,只陈恩静一人。

而刚刚,十五分钟前,就在晚宴刚结束的时候,连楷夫那混蛋竟走到他面前:“bron,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

阮东廷本来就冷着一张脸,看到他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让开。”

“我真的有个不错的ide。”

“少废话,让开!”

“哎,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呢?就像刚刚,我们恩静妹妹多想点头哪,都是你这张面瘫脸……”

恩静瞪大眼:“你别胡说好吗?”她什么时候想点头了?

“好好好,那我说正题吧——bron我问你,说真的,你是不是很想和秋霜在一起?”

恩静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连楷夫竟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东廷时,却见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滚开。”

还好cve脸皮厚:“我是认真的,这主意对你对我都好——”他看了眼四周,晚宴结束,宾客渐散,于是cve放心地沉下声:“这样吧,我把何秋霜娶了。”

“你疯了?”

“先听我说完,”cve一手搭到他肩上,“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恩静,等我娶了何秋霜,我们两对就可以经常混在一起,然后呢?我们换妻啊!”也不管恩静在一旁又羞又怒又震惊,此蠢货就是一副老子世界最聪明的样子:“你找你的秋霜美人,我找我的恩静妹妹……”

阮东廷开始眯起眼,恩静知这就是危险的讯号了——是,危险,非常危险!可偏偏cve那蠢货接收不到,甚至桃花眼一弯,就像想到了什么,风流倜傥尽显于表:“说真的,我实在是怀念恩静妹妹肩下的那颗胎记,你也知道那有多性感……”

“连楷夫!”

“砰!”

恩静愤怒的尖叫和拳头蹬上脸的声音同时响起——瞬时间,周遭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看到阮东廷突然揪起cve的衣领,那表情就被吃了五百吨炸药——是是是,他脾气不好他手段狠辣他是出了名的冷面王所有人都知道,可像今晚怒得这么彻底,彻底得这么恐怖的,所有人发誓,这是绝对是本世纪里头一遭!

“再说一遍?”只见他揪起他cve衣领,目光狠戾得几近于噬血:“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

“别这样阮先生,快松手啊……他胡说的!我发誓他真的是胡说的……”

“你闭嘴!”

全世界都在看,看他像发了疯一样地将好端端的晚宴搞成灾难现场。恩静想拉他却反被他吼了回来,周遭人人好奇却又退避三舍,没人敢上来劝一句,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终于,终于在阮东廷的拳头又要下去时,听到婆婆的声音:“bron!”

恩静调到半空的心,终于跌了下去。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秀玉拉开了阮东廷,连问也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公共场合,你是想丢自己的脸还是丢‘阮氏’的?!”

阮东廷这才像是清醒了一点,那双眼依旧含怒,依旧瞪着连楷夫,可瞪过之后,还是回过头来硬压下火气:“妈咪,等等让阿忠送你回去,我先走了。”柔声同秀玉说完后,便又冷了脸转头:“你,跟我走。”

这个你,指的是恩静。

而那口气是冷冽的含怒的带着无限威胁的,直勾勾热辣辣地朝她扔来。

于是她知道,她完了。

初春的风从车窗外刮过。受不了满厢压抑的气氛,恩静稍稍降下车窗,想让风也灌一点进来。

“关上!”

她一个激灵,迅速又关上窗。

车子快得像是要飞起来,满车厢压抑中,恩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其实我和连楷夫真的没什么……”

“有没有回家就知道。”他声音冷而低,扣着方向盘的手却紧得发白。

恩静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两人都回了家进了房,阮东廷锁下房门:“脱衣服。”

“什么?”

“我要检查。”

“阮先生……”

“自己来,别逼我动手!”他突然吼出声。

电光石火间,他刚刚那句“回家就知道”涌入她脑海里——是,那个胎记,他要检查连楷夫说的那一颗胎记!

恩静紧紧揪着自己的前襟:“不是的你听我说,我和他真的没有……”

“看来,是要让我动手了。”他却不听她的话,高大身躯带着欲破表的怒,一步步逼近她,在恩静死死揪着前襟猛摇头时,他突然手一抬,嘶——黑丝旗袍的前襟被拉开——

盈白的,如玉的,在灯光下泛过温润光泽的肌肤上,肩下方,是一颗血红色的胎记。

是,连楷夫说的,是真的。

空气瞬时间凝结,就在那一秒,就在周遭。

也不知多久,恩静只觉得浊热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喷洒在她耳旁。气息那么热,声音却那么冷,冷得仿佛来自于十八层地狱,他问:“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阮太太’?”

恩静绝望地闭起眼。

“说啊!说你他妈到底和那个王八蛋给我扣了多少顶绿帽啊!”

“我没有!”

“没有那个王八蛋怎么会知道?”

她死命地摇头,向来聪慧的脑袋现在一片空——她怎么说?胎记就长在她身上,在她肩下,在那永远也不可能暴露于光天化日下的地方,她要怎么说?

情急之下她只能使劲抓着被撕成垃圾的衣服:“我去检查!我明天就去弄一份检查证明来给你看——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任何关系,我明天就去!”

“我看不必,”他抓住她手腕,震怒的眼底划过某种噬血的阴郁:“要检查证明吗?我现在就有更好的方法。”

男性的身躯朝她逼下来,还有那张男性的脸。他和她,男人和女人,原来如此不同——强势与孱弱,狠戾与惊恐,掠夺与抗拒,最后的最后,是前者向后者伸出手:“刚结婚时念着你还小,没让你伺候,看来是我错了。”

恩静终于读出了那双黑眸中燃着的熊熊烈火:“不、你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他嘴角勾出残酷的冷意:“‘阮太太’,现在,来履行你的义务吧。”

她惊恐地摇着头,却觉得自己被迅速扯入那滚烫的怀抱里,衬着他的话,衬着他噬血的瞳孔,衬着他不容抗拒地伸过来的手——

第十八层是地狱。

而第十九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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