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枝头被皑皑的积雪压得不堪重负,一阵强烈的西北风刮过,将树枝上的一小块积雪垂落,砸在了顾之瑾的肩膀上。
好冷。
寒意刺骨。
雪慢慢融化,弄湿了衣服,渗了进去,冻得人全身发僵,心口发麻,神思都开始混乱了。
“怎么不说话了?”
费婉看着僵在原地的顾之瑾,有一种成功发泄的痛快感,“顾之瑾,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口口声声为了宗应,那你倒是继续啊!”
“你今天赶走了我带来的omega,没关系,我还可以带别的omega过来!我要找多少omega就找多少!”
“宗应在易感期痛不欲生,同为s级alpha的你,aa互斥,现在恐怕连踏入这栋房子的门都做不到!这个合成信息素,一旦有效,任何一个omega都可以安抚宗应的易感期,唯独你顾之瑾不行。因为你是一个alpha,你连omega腺体都没有,合成信息素给你你都用不了!”
“顾之瑾,ao结为伴侣才是符合人伦的,aa在一起玩玩还行,真的遇上事了,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根本帮不了宗应。”
顾之瑾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这栋熟悉的建筑,良久都没有动作。
“我从来不知道信息素依赖症,他也没和我说过。”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他眉目不动,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口,嗓音稍显沙哑,莫名带着一丝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
“他说,每个alpha都会有易感期,忍忍就过去了,不算多难受。”
“你不信?”
费婉一挑眉,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一把拽住顾之瑾,把人拉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一如往昔,但顾之瑾没来得及仔细看上两眼,就被费婉一路拖到了二楼主卧门口。
这里的信息素味道浓郁得可怕。
顾之瑾只是站在那里,呼吸就不免变得急促粗重。
他不自在地拉了下衣领,扶着墙看着他曾经的卧室。
房门紧闭。
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个房子里,除了空气中弥漫着暴虐的alpha信息素,安静的就像一座荒山野岭里的坟茔。
“宗应就在这间卧室里,你敢进去吗?”
费婉没有意识到顾之瑾一个s级alpha却被她一路拖来拽去有多不合常理。
她只是冷眼瞧着对方被宗应的信息素刺激得脸色大变,心里觉得痛快,还故意说道,“他为了另一个人把自己折磨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顾之瑾,你敢去看一眼吗?”
周围雨后青竹的味道太重了,空气中的阴冷湿寒让顾之瑾的神志变得有些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也是宗应的易感期,费婉站在他身后,他同样面对着这样一扇房门,犹豫不定。
那次,他推开了房门。
那这一次呢?
明知道推开房门后会发生什么事,他敢吗?
顾之瑜的心理问题还没完全康复。
她还不能接受宗应的存在。
他自己的心结也没有解开。
林语抒和宗祁的阴谋尚未弄清楚,非法实验室到底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原本的顾之瑾的死,背后的真凶到底是谁。
那么多事横在眼前,眼下肯定不是他和宗应发展进一步关系的时候。
他应该立刻转身,下楼离开,费婉根本拦不住他。
他做错过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
道理他都懂,可是——
宗应在里面。
他很难受。
只是这一个理由,还是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所有的理智。
一如当年。
顾之瑾握上了门把手,转而看向一脸意外的费婉,平静说道:“我不认同你对宗应做的事,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大概是那个唯一一个没有资格责怪你的人。”
说完,不顾费婉有多错愕,他手腕稍用力一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信息素的浓度是外面的数倍。
但顾之瑾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在意到信息素的存在,顶级alpha的动态视力在一瞬间就适应了屋内昏暗的环境,然后,他就愣在了门口。
宗应没有改变过这栋房子里的任何一样摆设,哪怕是桌上的一盒纸巾,都是以前杭景用惯的牌子,摆放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屋内的每一样物品都是那么的熟悉,但顾之瑾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这是他睡过三年的卧室。
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摆放了山茶花。
顾之瑾看着一屋子盛开的山茶,从窗台到地板,整个房间就像是一间专门种植山茶的花圃,几乎找不到可以让人落脚的地方。
他用脚尖轻轻挪开了满地的花盆,悄声往卧室里走去。
屋子里太安静了,如果不是空气中,雨后青竹的信息素源源不断,持续加深浓度的可怕存在感,他都怀疑费婉是不是又骗他。
宗应是不是根本不在屋内。
但宗应偏偏就在。
顾之瑾看着蜷缩在墙角,靠着墙半昏半睡着的人影,差点当场崩溃。
身形高大的alpha将自己尽可能缩成了一团,浑身被汗湿透,衬衣的领口被撕扯得皱皱巴巴的,额头的皮肤磕破了,脸上还泛着淤青,墙上留着不太明显的血渍。
他用指尖都被磨烂的双手,抱着一盆盛开的山茶,小心地护在了心口的位置,身上裹了一件自己以前的浴袍,身边铺满了自己以前穿过的睡衣、外套,用过的毛巾、枕头......
乱七八糟的旧衣物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将宗应圈在了中间。
宗应在筑巢。
顾之瑾瞳孔陡然紧缩。
刚才在房门口,看到一屋子的山茶花,他多少还心存一丝侥幸。
但现在,心都被搅碎了。
信息素依赖症......
顾之瑾扫了一圈地上那些旧衣物,神色晦涩。
自从上一世,他在浴室和宗应大吵一架,摔倒割伤了手,被宗应送去医院后,就没有回来过。
他留在这里的东西,从那次之后,也就没有被用过。
再后来,直到他难产死去,已经隔了近一年的时间,就算是衣物上沾了自己的气息,也早就不剩什么了。
更别说现在。
他随手捡起一条曾经戴过的围巾,放在鼻尖嗅了嗅。
果然,什么都没有。
四五年前的旧衣物,怎么可能还有会信息素的残留。
但宗应就靠着这些什么都没有的旧东西,筑起自欺欺人的巢,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易感期。
不知道宗应是被一天一夜的易感期折磨得精疲力尽,还是神志不清地时候撞墙把自己砸晕了过去,在顾之瑾挪开堆积一地的衣物后,他也只是眼睑颤了几下,说了两句含糊不清的呓语,然后本能地把怀里的山茶花抱得更紧了些,却没能醒过来。
顾之瑾盯着眼前形容狼狈的宗应看了很久。
到底有多难受,才可以让一个自我修复能力顶级的s级alpha眼底全是乌青,脖子上青色的血管根根暴起,连他这个同为s级的alpha闯进他的领地,也无知无觉。
是潜意识里足够信任,还是......已经对外界失去了感知力......
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顾之瑾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宗应的脸,直到鼻尖酸楚,眼睛发胀,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对不起啊——”
他伸出手轻轻撩开宗应被汗沾湿黏在脸上的头发,他的手在抖,声音也是哽咽,“留你一个人在世上......”
说不下去了。
他低下头将脸重重埋进自己的掌心里,咽喉剧烈痉挛,再也发不出声音。
怎么办?
眼前这个,是他倾尽一切去爱的人......
是他的宗应呐!
他怎么舍得!
一想到宗应患病近四年里的易感期,甚至不久前,他还笑嘻嘻地和自己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顾之瑾一把抓在自己心口,里面那颗被宗应搅烂的心,快疼死了。
压抑在嗓子里的哽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宗应动了动,像是要醒了。
顾之瑾拿过一旁的毛巾,想给宗应掖一下汗,手刚刚伸出去,就被抓住了。
“谁?”
宗应半睁开眼,目光带着冰冷的寒意,终于意识到被入侵了领地,烦躁的神色还多染上了几分阴郁的味道。
“谁让你来的!又是我妈?出去!”
凌厉强势的气势扑面而来。
但当暴戾又直白信息素即将攻击到顾之瑾的一瞬间,突然又退了回去。
宗应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将抓在手里的那只手拉到鼻间,仔细嗅了嗅,像是不敢置信,又用力嗅了嗅,才颤颤地抬起了眼。
“我是在做梦吗?”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脸色苍白的alpha瞳孔都没有聚焦,这人现在根本不清醒。
“我闻到了......山茶花香......不是花香,是信息素的味道......”
宗应急于求证,他向眼前的人伸出了手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又怕这一切只是幻觉,怕梦醒,所以在即将碰到对方脸颊的时候停住了。
“是......小景吗?”
“是我的......杭景回来了吗?”
小心翼翼的样子,和这人平日里霸道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
被询问的人仔细观察着宗应,确定这人真的处于意识混乱中,更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主动拉过宗应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来回摩挲着,哑着嗓子回答道:
“是啊,是我,是你的杭景。”
“宗应,我回来了。”author_say宗应,妈妈的好大儿!你哭的大声一点,我让你睡杭景!这把你要是不发挥好,就是顾之瑾睡你了!
关于攻的地位,你给我争气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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