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醒来时,下意识的伸手往旁边摸。**
然后温热的指尖就碰触到了一个微凉的手腕,穆青手指动了动,下一秒便轻轻握了上去。
握住了他的手掌,把李谦宇的指尖攥在掌心,一动不动。
李谦宇侧了头过来看他,手腕微动,一言不发。
“没发热。”穆青笑着解释,然后松开手。
坐起身来,穆青帮李谦宇把被角掩严实,便慢条斯理的穿外衣。李谦宇微微坐起身,锦被顺着肩膀滑下,露出了大片肌肤。李谦宇神色暗了暗,而后靠在床柱上,微微侧了侧身子。
穆青见了呼吸一滞,而后转了身,到柜子前打开了柜门。
他这些年身量高了不少,衣服更是一季一新。不过因着当初赚的那些银子都被他拿出去让邓元柄筹粮赈灾,故而离开时就是一贫如洗。若不是邓元柄资助的银钱怕是根本出不出桂州城。在外面做过赚钱的营生,但终究不长久,身上也没有闲钱,穆青穿的大多就是棉布衣服,翻找半天也找不到绸缎衣。
翻来覆去找到了一身刚刚浆洗过的深蓝色衣衫,穆青回头望了望床幔中的李谦宇:“李兄,这衣服如何?”
李谦宇压根儿没问自己衣服的去处,他自己也想得到拿衣服怕是成了碎布条子。现在这会让也没那么多讲究,李谦宇点点头,淡淡道:“谢过,你拿来便是。”
穆青拿着衣服走过去,却看到李谦宇的手从床幔缝隙中伸了出来,而后便是直接一把拉开,穆青一抬头确实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着寸缕的身子就这样展露人前,只有腰腹处有锦被遮挡。胳膊和大腿上面的绷带分外显眼,上面还隐约有着血迹。
昨天充分认识到自己本质上其实很禽兽的穆青现在又有了这样的认知,呼吸加速,鼻尖冒汗,背脊发麻。
把衣服放到了床头的小桌上,穆青便转身大步出了房门,颇有些狼狈。李谦宇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看自己,伸出手掌翻来覆去的瞧了瞧。
刚刚那人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那人掌心的温度,足够温暖人心。
李谦宇抿抿嘴角,有些费力的把衣衫换好。胳膊和腿都不能活动太大,这一番穿着倒是让李谦宇费了好大力气。只把里衣穿完,却看到穆青又推了门进来。
“我只是问问李兄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穆青用两只手捂着眼睛,看在李谦宇眼里颇有些喜感。李谦宇弯弯唇角,下一刻便平和了神情,颇有些费力的扶着床柱站起来:“即是帮忙便不要在那里站着,过来。”
听了这话穆青才放下了手,走过去帮着李谦宇穿上了外衣。李谦宇只是平举着手臂,一切任由着穆青动作。蓝色外衣桥这并不是什么名贵材料,上面也没有花纹,但是串在这人身上却有些莫名的感觉,就像是电视上头演的皇帝微服出巡,明明穿的和旁人一样,但是就是比其他人多了点什么。
主角的气势,穆青觉得这五个字好像可以解释很多东西。
双手环住李谦宇的腰帮他系好腰带,然后穆青回头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被布包裹严实的翡翠玉扇,李谦宇拿过来揣进袖中。
这会儿安奴却是撩开帘子走进来,看到他们便把手上端着的水盆放下。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怕极了李谦宇,哪怕隔了数年,这会儿见了也只是低了头:“主子,李公子。”
穆青脸上的神情松懈了些,笑道:“你起的倒是早,兰若怎么样了?”
“回主子,兰若公子还躺着,我刚刚叫了他,他还没醒。”
李谦宇听了这话微微蹙眉,而后看着穆青:“还灵丹是否还有?”
穆青点点头,把那个装了丹药的小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还有不少。
“往兰若嘴里喂上两颗,不要让他饮水。”李谦宇把盒子往安奴那里推了推,安奴应了声,拿了盒子就回身离开。
穆青微微蹙眉:“我听安奴说,兰若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处,依着他的武艺怎会到现在仍昏迷不醒?”
李谦宇挪到了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眼帘低垂声音如水:“我们本是路经此处,但却遭了埋伏。我只是外伤反倒不碍事,兰若却是中了毒,说起来也是代我受过。”
“毒?何毒?”
李谦宇看了穆青一眼,而后慢悠悠的伸手,从束起的发丝中轻轻摸索着抽出了一根细小的东西,穆青定睛看去,却是一根针。李谦宇用指尖轻轻捏着这根针,然后丢尽了茶水之中。
不过转瞬,那根针上面冒出了细小的气泡,而后便听到了噼啪断裂之声,那针化在了茶水中,而整碗茶水却是成了偏灰的颜色,没了刚刚的清冽。
穆青神色骇然:“这是何物?”
李谦宇把刚刚包着玉扇子的布往茶水中侵入了一个边角,之间白色的布匹上立马出现了黄黑的痕迹:“把七星海棠的根茎揉碎炼制,涂抹于兵刃之上,遇水消融,剧毒无比。”李谦宇把布拿出来放到一旁,将茶杯的盖子盖上,声音淡淡,“这东西没有味道,而且细小,人死后便是呈现暴毙之态。本是宫中惯用的阴私之物。”
穆青坐到了一旁,看着李谦宇绝美的侧脸问道:“兰若便是中的此毒?”
“只要守住心脉,把毒逼出来却也无事。”李谦宇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是这话便是默认的。
穆青抿紧了嘴唇,既然李谦宇说了这东西是宫中流传的,想来他们这次受伤也和皇宫脱不得干系。大皇子已死,但是想着要李谦宇命的人绝对不少,这回使得法子却是比几年前那么明目张胆的派杀手来的高明得多。
李谦宇却是一脸淡定,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他心里很明白是何人下的手,毕竟他和宫中某位现在的情形已经成了势同水火,早就把不死不休四个字写在了台面上。
那上药虽然有奇效,但是却不能一夜之间就让伤口愈合。李谦宇现在行动不方便,便看着穆青道:“你在这城中可有熟识的大夫?”
穆青想了想,道:“有的,许大夫与我关系不错,他品性很好医术也很不错。”
“是否熟识到,可以对官府的人不多说话?”
穆青笑着点头:“许大夫嘴上一向是很严实的,不然上次安奴也不敢把兰若带去。而且好像和官府关系并不好,你受伤的事情我保证他能一字不提。”
大周朝的行医者都是在官府备案,若是有可疑之人就医,便会惊动官府。
若是如同电视剧里面一样,受伤了就大大咧咧的去找大夫,怕是会直接被捕快锁了关到大牢里面去。大周朝也有江湖侠客,但是与官府向来是互不侵犯。
李谦宇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茶杯:“那你便倒了它吧。”
穆青拿了茶杯出去,把茶水弄出去泼到了墙根底下,用土埋了,茶杯也一并埋了进去。做完了这些,穆青站起身来却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若是自己刚刚不能保证许大夫的信用,李谦宇会不会直接在老先生诊病之后把这碗茶直接给他灌进去?
穆青抿抿嘴唇没有再想,毕竟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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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了安奴在家中好好照顾伤患,穆青便出了门。
虽然李谦宇看起来依然冷冷清清,而且心狠手辣一如往昔,但是至少这人是个记恩的,而且行动不便,穆青倒是不担心他会突然离开。
穆青专门挑了大路走,沿途还和不少当初熟识的人打了招呼,便大摇大摆的去了许大夫的医馆。
老先生现在已经是桂州府最有名的医师,来找他治病的人很是不少,不过因着现在时间尚早,医馆里并没有什么来问诊的人。不等穆青说话,正坐在红木桌子后头的许大夫就已经站了起来。老先生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他,而后笑了,配上雪色发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穆小公子,一别数年,如今得见却是成了一表人才。”
穆青笑着快步上前,拱手行礼道:“见过许大夫。”
许大夫笑着虚扶了他一把,道:“你这会回来动静可不小,老夫虽然不曾离了这医馆,却也有所耳闻,你那文青报不知道搅乱了多少学子的心思呢。”
穆青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惭愧,本不该在科考在即的时候能出这些事情,但是眼看着文青报争议越发激烈,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许大夫笑道:“莫要担忧,做学问的自然是要心思沉稳,若只是被名利迷花了眼睛,以后就算当了官儿也不会是好官。”
“先生说的是。”穆青点头受教,眼睛余光左右看了看,便笑着低声道,“许大夫,我家中有友人身体不爽利,行动不便,可否请许大夫去我家中问诊?”
许大夫到底是历经世事的年纪,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问道:“穆公子可用老夫带上伤药一同前去?”
穆青并不瞒他:“怕是要的。”
“公子的友人若是被官府所伤,老夫怕是无能为力。”
“并不是,其中原委不好说明,但是他们绝不是为非作歹之人。”穆青声音顿了顿,“老先生也是见过的,几年前曾有人肩膀受了刀伤,便是他们了。”
许大夫听了此话却不再多问,回身对着远处的药童道:“若是有人来闻诊便说我有事出去,中午之前定会回来。”
那药童应了一声,许大夫就收拾东西随着穆青离开了。
清晨的街道人迹稀少,两边只有些摊贩出来走动。许大夫和穆青在石板路上缓缓前行,穆青刻意缓下了步子,跟在许大夫身后约么半步的距离,让老先生先行。
“你那友人,是否是姓李的?”
许大夫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些老人的低沉沙哑。
穆青一愣,而后点头称是。
许大夫微微叹气,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双眼睛微微低沉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七星海棠——其叶与寻常海棠无异,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七个小小的黄点。其花的根茎花叶均剧毒无比,但不加炼制,便不会伤人。制成毒物后无色无臭,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死者脸上还带着怡然的微笑。堪称天下毒物之王。
这里送上一张捂脸照,亲们自行带入穆小青捂着眼睛进屋的时候李六郎的视角=W=
穆小青:(つω?)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