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越过了山河,穿过了湖海,一直到整个帝国的最高处,漫长的风都被这高塔挡住去路,而后被强势的灵力分往两侧。
有一缕极淡极淡的黑气裹挟在这道道长风里,一直到这帝国的最高处。
高塔上的阁楼没有楼梯,除了风系的灵力便只能是强者才能登上,那一缕黑气攀爬的有一些艰难,终于在某一刻悄然渗入其中。
小公主跪在圣者的灵像之下,曾经屹立整个大陆顶尖的圣者有着海蓝色的眼睛,温柔慈悲宛若海的波纹层层扩散,温柔注视着蒲团上的女子。
小公主没有再穿繁复华丽的衣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裙,平素梳理整齐漂亮的秀发也披散下来,蜿蜒贴在她薄削的脊背上,肩背在朦胧的烟雾里挺的笔直,看起来倔强又纤瘦。
“清薏,你想清楚了吗?”
陆长风的声音带着愠怒,作为雾岚帝国最强的人之一,他对小公主寄予厚望,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局。
“弟子一直很清楚。”
那声音平静又傲气,仿佛无论任何事情压在她肩头都无法使她低下头颅,就连背影也带着不屈。
陆长风差点气急攻心。
“既然还是没有想清楚,那就继续在高塔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去!”
小公主喜爱自由和热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他不相信骄傲的小公主真的会因为一个人忍受这样无边的孤寂。
“我会自己出去的。”
小公主仿佛有一点气鼓鼓的,不甘心的反驳。
“那就等你突破了再说!”
陆长风拂袖而去,小公主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但打破灵阵从高塔上下去,对于还没有二十岁的少女来说无疑极为困难。
小公主如果能在这个年纪达到如此成就,那么他这个老师也就无法再强迫她做任何事。
离开之时陆长风忍不住回头,没有什么理由的,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里,刚刚似乎略过了一丝魔气的味道?
陆长风剑眉一蹙,灵力如波纹在半空当中漫开,无声蔓延周遭数千米,探查许久却没有结果。
或许,只是自己疑心重了。
最近魔族侵入,又正值那个预言将到的时机,整个人族都紧绷非常,先把小公主关着免得再惹出事端,接下来,帝都要开始全部进行排查。
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魔族找出来!
陆长风再不停留,快速朝皇宫中心掠去。
直到他走后那个倔强的背影才慢慢松懈下来,少女弯着脊背跪在巨大的神像面前低头沉默不语。
光影透过木质的窗棂在昏暗的高塔内翻飞,落在少女苍□□致的脸颊上,纤长的眼睫低垂,在眼下落下一片晦暗的阴影,露出一丝罕见的脆弱和无辜。
反抗她的老师父皇母后绝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她所遭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她始终没有低头。
她一个人在神像面前呆了很久,没有人同她说话,就连风声都是寂寞而漫长的,后来她终于伏在石台之上沉沉睡去。
夕阳刺目的金光从窗的一角钻了进来,照在少女的鬓角,再移动片刻就要落在她的眼睑之上,一缕黑气悄然蠕动着,终于在夕阳照过来前站在了她的面前。
——刚好为她挡住了那一缕浅浅的阳光。
那黑影虚弱的恍如透明,模糊的眉头似乎紧紧蹙着,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魔气是畏惧火的,人族大陆灵力充沛,对于魔气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消耗,她站立不过片刻身影便越来越虚弱,似乎很快就会消散于无形。
睡梦中的少女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是了,娇蛮任性的小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有一缕长发随着风陷入了少女纯白的领口。
慕寒衣看了许久,终于弯下腰来,指尖在触及少女脸颊的前一刻骤然消散无形,魔气星星点点,逝去如风。
——时间已经到了。
距离高塔数里之外,慕家后山阁楼。
慕寒衣一双眼剧烈颤动起来,像鱼即将突破水的束缚,终于在某一刻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极深又极黑,像是没有白昼的黑夜,黑气在眼角轻轻跳跃,像一蹙极具生命力的火焰。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还带着少女脸颊的温度。
只慢了那么一点点,没有帮她把那缕长发别在耳后,幸好,自己离开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暮色,不会再扰她安眠。
慕寒衣沉沉闭目,露出一丝不太甘心的神色。
果然,刚开始使用这份力量还不够娴熟,幸好,这里偏僻没有什么人会来,她可以在这里慢慢参悟。
只要她足够强了,不再是废物,那么所有人都不能阻止小公主和她在一起了不是吗?
少女眼里有幽幽的光影浮动,像饱含了希望的星星。
而且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了,公主给的紫霄秘泉虽然能够缓解病症,却还远远不够,毒已入肺腑,需要更好的灵药和医治。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重新强大起来,无论是依靠什么方式,只要够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至少,能为她喜欢的姑娘拂去那一缕长发,不让她一个人在高塔中孤独的饱受折磨。
少女第一次这样渴望源源不断的力量,魔气的虚影笼罩住她整个身躯。
在她并不知道的万里之遥的远方,已有无数人为她这一决定焦躁难安。
——
天之院。
已经目盲的老者一身侍奉神明的白袍,复杂到无法言喻的纹路在他的白袍上缓缓流淌,玄奥而幽深。
在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类似瞳孔的白玉,中间一点漆黑魔气本来萎靡不振,此刻却仿佛活物一般四处冲撞着封印,外间九道灵泉冲天而起压制着那一缕魔气。
老者枯瘦的手指紧紧贴在那白玉之上,仿佛安抚着什么。
“魔血越来越活跃了,祂,就快要苏醒了......”
如同枯木般的手掌颤抖着,老者眼角渗出一缕血渍:“要快!在祂幼年时将祂扼杀在摇篮当中,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在老者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无数天之院的长老老师甚至决定整个大陆命运之人尽数聚集在此地,密密麻麻,从那颗巨大的眼睛一直延伸到目之尽头。
“通知西南方向所有帝国势力和宗门,停止一切行动,尽全力搜捕祂,为闾丘让路!”
消息从遥远的天之院随着风飞快传向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很久就抵达了雾岚帝国。
巨大的皇宫内殿此刻矗立着十二个坐位,其上的强者千奇百怪,有枯瘦如柴的老者,也有仿佛总角之年的孩童,甚至有一身肌肤宛如金子般的少年。
看起来陆长风竟然是里面少有的正常人了,坐在他身侧的是时清薏的父皇,作为的王室的代言人出席这个秘密的聚会。
“老陆,这时候把我们都叫来做什么?陛下亲自出席,是皇室有什么变动?你要收新弟子?”
率先开口的是年纪看来最大的那位老者,说话间很有几分幸灾乐祸,谁不知道他陆长风的小弟子最近鬼迷心窍非跟他对着干,还被关进了高塔中反省。
陆长风按住眉心,听了这打趣神色却并没有什么缓和,反而更加肃然,沉声道。
“此次紧急请诸位过来是有大事,天之院发下了密令。”
“那群老东西又有什么命令?难不成准备在帝国边缘开一场局部战争?”
陆长风和时清薏父皇对视一眼,一张璀璨的金色卷轴就被凭空扔到了半空之中,其上数行金色符文明明灭灭。
幻像中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白玉瞳孔,而后是一行文字。
只不过刹那辉煌,看完即焚。
整个大殿一时之间静极,只有丝丝缕缕的灰烬坠落在地,刚刚还闲散倚靠着椅背的数人脊背都已绷紧,轻松的神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凝重。
许久,才有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一双昏黄的老眼沉沉闭上,带着些许莫名的沧桑。
“原来,一万年的期限这么快就到了......”
“那个预言......”
老者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无言沉默,那个预言仿佛只是说出来都会胆战心惊,许久,还是陆长风站起来苦笑了一下。
“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要告诉各位,天之院推测,祂似乎很可能就诞生在西南方向,而且最近就会觉醒。”
在座所有人呼吸都仿佛迟缓了一下。
“不过天之院已经派了天级队伍前往剿杀,领队的是闾丘吕。”
听见闾丘吕这个名字,不少人已经松了一口气。
天之院院长的亲传弟子,人族中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实力已经达到了一般长老的程度,由他带队本身就是一种保障。
可还是有人心存疑虑,沉吟片刻以后皱眉道:“既然已经确定了方向,为何院长他们不亲自过来剿杀?闾丘虽然实力强劲,毕竟经验欠缺,还是年轻一代......”
时清薏懒得看下去,挥手打碎了面前的水镜。
系统蹲在她肩头,虽然宿主不好奇,但它真的很好奇啊:“宿主,所以到底为什么是男主过来?”
“因为,魔族还没有确定寒衣的消息。”
人族抢先一步在慕寒衣成长起来之前卜算到了她的所在地,当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仿佛上天也在帮他们一样,慕寒衣刚好就诞生在了人族领地。
现今魔族和人族互相牵制,人族那些大能一旦有所动向魔族也必然有所感知,到时候魔族顺着人族的动向发现了魔子,反倒弄巧成拙。
但就算如此,留给慕寒衣成长的时间也不多了。
系统恍然大悟,然后可怜兮兮:“怎么办啊宿主,今天晚上小寒衣被人嘲讽没有用配不上你,只会拖累你,黑化值又增加了百分之一。”
时清薏:“......”
她现在人被困在高塔没办法出去救苦救难,慕寒衣已经天天加一点黑化点,慢慢的都快加到百分之七十了。
“看来,要改变策略了。”
感化小可怜不行,需要下一剂猛药了。
于是当天晚上帝国的小公主就从据说有数百丈之高的高塔上一跃而下,像一只白色的飞鸟扑向了天空。
陆长风和时清薏父皇问讯赶来的时候又惊又气,正准备怒斥她的时候愣住了。
“清薏,你突破了?!”
远处月色下的少女脸上还带着风痕的刮伤,在极限靠近死亡的时候她领悟了风的速度。
“父皇,老师,”少女朝他们欠身行礼,单薄的白裙随风而起,眸色如同琉璃一般澄澈透明。
“我已经突破,接下来,我想进入万魔山脉击杀魔兽,突破最后一道关卡。”
“——进入天之院。”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感化不行,换种方式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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