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冰冷刺骨,时清薏中途醒来过几回,睁开眼即是漆黑的天幕,像是特意为了防止让她逃跑,手腕和脚踝上各自拴了小臂粗的麻绳,只稍微挣动一下手骨便钻心的疼。
在某些时刻,她甚至觉得自己会被风雨掀进江里直接淹死。
系统:“宿主你不要这么想,佟小姐还没报仇呢,你肯定是不会被淹死的。”
时清薏:“......”
那我还不如选择去死。
到底没死成,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雨稍停,那只简易的竹筏终于是停了下来,她被人像条死鱼一样拖出去,耳边远远听见马蹄声,而后是有人在小声提醒。
“小姐,路上滑,你小心着点。”
那声音忽远忽近,时清薏勉强忍着剧痛睁开眼。
小雨淅淅沥沥,比昨夜小了许多,冰凉的雨水打在眼珠上让她看不清外头具体是什么情形,只能看见远处的山水蒙了一层朦胧的云雾,一切都是浅淡模糊的。
有人踩上竹筏的一头,让筏子晃了晃,而后突然头上的雨就停不下来。
她费力的睁开眼往上看去,烟雨朦胧,那人一身戴青旗袍,撑一把二十四骨节油纸伞,眼眸如水,微微低垂,瞧见她睁眼似乎笑了笑,露出几分早春沁人的霜寒来。
看的人毛骨悚然。
时清薏再撑不下,亦不敢看她,顺理成章的闭上眼昏了过去。
恍惚中好像有人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再然后坠入了一个怀抱里,马车颠簸的她头愈发疼起来,她感觉全身都在发烧发热,过了不一会儿又开始发冷,身上冰火两重天。
有大夫按上她的脉搏,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看来像是染了风寒......”
而后她被人揽进了一个怀里,那怀抱很暖和,有着令她熟悉的味道,她躺在佟霜聘的怀里,听着马车外密集的雨声。
良久,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她不晓得为什么马车上还能煎药,那药味光闻着就能知道有多苦。
病中的人半昏半醒的偏过头去躲,嗓子里嘶哑的唤那个人的名:“霜聘......”
佟霜聘的手抖了一下,又很快端稳了,晦暗的神色中有一瞬恍惚又收敛的极好,冷冷吩咐:“按住她。”
于是时清薏的四肢被狠狠按住动弹不得,按住她的人力气很大,也许是毛手毛脚刚好按在她的伤口上,疼得她额角频频渗出冷汗,她想出声说别这样,下一刻下颌就被人一把扣住。
下一刻,她被人卸掉了下巴。
一碗浓黑苦涩的药汁灌入了她的咽喉,很苦很烫,她的嘴张合不了咽不下的药汁顺着脖颈往下,一路将瓷白的肌肤烫出红痕,热烫还未降温的药打湿了简陋的纱布烫到了她受伤的创口。
时清薏猝然收紧掌心似乎想抓紧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闷哼一声最终彻底被疼昏过去。
醒过来时已经是在一间格外空旷的房间里,窗外大雨已经彻底停了,只有偶尔还有屋檐的雨滴打在芭蕉叶上,时清薏费力的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动了动唇。
幸好,佟霜聘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好歹把她的下颌给按了回去。
“水......”
时清薏不知道自己到底多久没喝水了,除了在船上一口又一口的灌下河水,恍惚印象当中似乎一直没喝到一口清水,嗓子干渴的说不出话来,活像含着一块烧红的碳。
她顺着窗户的光朝旁边看过去,芭蕉叶伸展过来的窗下坐着一个人,正好挡住了窗外的明光。
穿一身黛青色的旗袍,上头绣着精致的祥云花纹,布料轻薄透亮,只是颜色太暗了一些。
佟霜聘较几年前看着更成熟了一些,也许是年纪稍长,不再有年少时的纯粹干净像一朵无依无靠的花儿那样,周身气派都变得冷冽许多,甚至有些阴沉。
她要水的声音极微弱,倒还是让人听见了,身边的丫鬟连忙要过去给她递水却被佟霜聘伸手拦住。
她端着茶壶站起身来,一站起来身后雨后初霁的光便透了进来,映照出她纤细的腰肢,被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轮廓。
“我来。”
时清薏骤然有不好的预感。
佟霜聘走的很慢,先迈动左腿,后腿像是短了一截儿似的,在后头一拖,铺着上好瓷砖的地上啪嗒一声响,那声音不大却让时清薏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了起来。
佟霜聘以前也是台上的角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配得上一句风华绝代,姿态风流若弱柳扶风,一别三年,再见的时候她竟是连走路都这样难了。
看剧情的时候都是寥寥几笔知道大概,真的看见的时候时清薏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塞了。
按照原书剧情佟霜聘是真的凄惨,她和原书女主并称为梨园双皇,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虽身处乱世,但名声依旧响彻南北。
原书男主和女主拿的是美人救英雄的剧本,男主因缘际会曾经在一个意外中被女主所救,被女主救下的时候男主双目失明,只知道女主是两大名角之一,并不知道究竟是两个其中哪一个。
男主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佟霜聘,奈何时清薏捷足先登,后来男主花大价钱要跟时清薏买下了佟霜聘,时清薏是个人渣,玩腻了当然乐意之至。
佟霜聘大冬天的摔进江里头没来得及医治毁了唱戏的一把好嗓子,好不容易辗转来到男主身边男主发现自己认错人了,直接把佟霜聘扔给手底下人。
男主拿的是乱世枭雄的剧本,他手底下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佟霜聘这样的美人更是屡遭觊觎,后来她自己瞅准机会逃跑,还在路上被撞成了一个跛子。
而后她借所谓兄长之势起来以后就对男主和时清薏都恨在心头,时清薏的运道不好,时家败落,她爹和几位哥哥都在战争中以身殉国,只留下她一个怂货勉强跑了出来,带着仨瓜俩枣投奔了男主。
本来的剧本是佟霜聘因此怒从心头起,觉着时清薏果然和男主同流合污不是好人,因此处处与男主作对,最后她被男主以打倒封建势力为由整垮,吞并所有财产,潦倒凄惨的过完短暂的一生。
而时清薏更是在投奔男主以后就被枭雄男主拉出去当炮灰,甚至来不及跟佟霜聘见一面就直接被炸死。
结果好好的剧本因为佟霜聘太强而改写,改成了佟霜聘深恨时清薏和男主,男主指使着时清薏丧命以后佟霜聘就疯了一般的针对攻击男主,让男主当枭雄之一路半路折戟。
所以,其实上一次时清薏是根本没有与佟霜聘见过面的。
她没有见过佟霜聘的疯狂,也没有经历过她的痛苦折磨,最终死在佟霜聘跟男主要人的前一天夜里。
死在一次明知必死的任务里,佟霜聘带了手底几百家铺子的地契和归属佟家的码头来到男主的公馆,最后等到男主抱着女主回来。
女主娇羞的埋在男主怀中,男主勾起嘴角告诉她:“佟老板放心,时清薏我已经替你料理了。”
佟霜聘猝然抬起眼眸,身侧的电话却已经嘀玲玲响了起来,她下意识接了,对面是前线的连天的炮火声,那人来不及分辨是不是自家上司,用沉重的声音道:“报告司令,时少校以身殉国......”
电话轰地落地,佟霜聘握不住扶手,整个人缓缓的往下滑,眼睛慢慢睁大,像是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她想下去捡起电话听那人再说一遍确认,电话却已经挂断,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忙音,穿过了战火和连绵的寒风。
男主已将女主抱上了楼,下来的时候端着一杯酒,似乎很是费解佟霜聘为何如此没有眼色。
他按了按眉心:“佟老板,时清薏毕竟还是投靠我过来的,时家也并非都死绝了,为免军心动荡我肯定是不能把他交给你的。”
“可现在不好吗?”他摊开手,微微笑起来,觉得自己安排的当真是各方都满意,“我帮您报了仇,也没有惹怒时家带过来的兵,这已经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佟老板,我劝你还是不要得寸进尺。”
最后一句隐含威胁之意。
佟霜聘却像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她扶住扶手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那双眼冷的像十月冰封的湖,又有一种格外的颓然绝望。
“你杀了她......”
她仿佛在呢喃自语,男主微笑着端过酒杯,“这不是佟老板所希望的吗?合作愉快。”
他自以为处理的滴水不漏,丝毫没有意识到佟霜聘眼底的寒意意味着什么,也觉得佟霜聘这样空有财富的女子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不过一年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被围困在时清薏战死之地,前后炮火夹击,绝无生路可言。
男主被困七天七夜,战死前夕收到消息,女主在他离开以后被流弹射杀身亡。
剧情崩。
——
以上,是时清薏昏迷以后接受到她死亡以后的讯息,系统对以上做出总结。
“佟小姐是真的恨你啊,她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没能亲手杀了你。”
毕竟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全部死状凄惨,而且看看男主没把你交给她折磨的时候,她那个心碎的样子!
时清薏:“.......”
她噎了一下,觉得系统可真是理解满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面前的人,这一次时家兵败以后她本来应该顺流而下仓皇投奔男主,不知为什么,竟然流落到了佟霜聘手里。
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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