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白龙冲出周天十方界,降下神罚,仙界十二城一千年间不能再诞生天生仙者,不为金乌所照耀,受尽雷刑三百年。
而后数千年时间昔日仙气缭绕的仙界天河干涸,不见日月,日夜颠倒,只有无尽天雷降临天界每一寸,将仙界十二城劈开数千条沟壑。
这是神罚,无人可逆。
数万年间诞生的天地间最后的一位神明降下的第一道神罚。
唯一幸免的地方是三大仙山之一的浮析山,不受天雷所困,但往后诞生的所有仙族都被打入妖魔道,再不是天生仙者,需跟寻常精怪一般刻苦修炼。
龙神遨游四海,再也不曾开口。
冲出周天十方界说出的那句祝祷,是她在世间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成神者断情绝爱,她是例外,她通体雪白不通人情,唯有心口一点朱砂,链接了她和过去。
她是天地间唯一的神,生平最憎恨医者,天下圣手都被她掳到龙域,外人都以为那些神医都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只有少数人知道,她掳尽天下神医,只不过想复活一个人罢了。
只可惜,那个人生死不愿再见她,灵魂都已湮灭在轮回的尽头里。
任由她上碧落下黄泉,都再无踪迹。
某一年龙族曾答应那个姑娘,说等我伤好了,带你去遨游四海,后来她说,等你好起来了,我带你去遨游四海。
后来天地任她去得,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陪在她身边。
只是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约了。
龙族脱离魔躯,转生成神,天地万物生死不过她一念之间,这世间所有奇珍秘境她尽可去得,她却去了菩提城。
她想起某一年那个姑娘带去逛万妖节,一切都热闹的过分,她提着一盏灯在前去放河灯,在菩提树下虔诚许愿。
后来她一直想,她还有什么未曾了却的心愿呢?
菩提城的花灯顺着河流一直流进碧落海,她将整个碧落海掀了个底朝天,数万盏花灯堆积碧落海的尽头,只有少数可以流进黄泉。
她在海中一盏一盏挨个寻找,找了七天七夜,天地轮转,星河低垂,终于在数千万盏花灯中寻到了那一盏。
在万千盏灯火中,医仙的河灯写着。
——愿我的阿落长命无忧。
何其荒唐,那时候的她正想着怎样杀了她。
何其荒唐啊,龙族把额头抵在河灯之上,千年不灭的灯油还在照耀着,照亮了女子秀丽的眉眼,她那样低着头,仿佛痛极了,整条龙蜷缩在一处,嘴唇张合,却怎么都无法发出一丝呜咽。
时清薏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把心留下了,骨留下了,就连一身鲜血也留给了她,也把无边孤寂和漫长的永生留给了她。
或许是不甘心,那个姑娘带走了她的声音,让她再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摇落突然想起来那个古老的传说,情人在菩提树下许愿时若有一方不诚,则会受到报复,那时她不信,后来果然遇见了劫数。
——一生命劫。
她带着仅有的那盏河灯游历天地,某一年在人间一个小镇停留,山上有采药人背着一箩筐药上街变卖,她一眼看见里面有一株熟悉的药材。
她拿过那株药材端详许久,那样眼熟,那样像她们曾经一起取得的八重山珊瑚。
卖药的婆婆见她似有所感,眉头微微舒展,同她轻声说:“姑娘,这是八重山珊瑚,又叫相思子......”
摇落捧着药的手悄然颤抖——相思子。
那个姑娘临死前同她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相思子。
明明再也不会哭的神,在那一刻突然泪如雨下。
天地也仿佛知晓她的哀伤,暴雨如注,天地将倾,她把那株相思子按在心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嘴型轻轻呢喃啊。
“清薏......”
后来龙域内一夜种满相思子,沉沉缀满枝头,她相思成疾的那个人却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这一生漫长又辉煌,高居神位,俯瞰众生,但她始终都是赢家,凌驾于天地之上。
只是在某一年路过浮析山的时候记起那个曾经抱她上山的姑娘,怀抱清香温暖,彼时的浮析山已重焕新生,忘忧草生满了后山,有新生的遥香草正打算下山游历。
——
她于是清楚的知道,那个姑娘早已死在了多年前,她成神的那一刻。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神灵坐在山顶的阁楼里吹着山上的微风,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寒冷的一夜,她们曾肌肤相亲。
神灵撑住额头,自她走后,这些旧事就容易反反复复的想起来,她已是神不会困倦,却在此刻难得的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见了她在耳边轻声说话。
声音轻柔低哑,轻轻推着她的肩。
“阿落,醒醒——”
神灵猝然从梦中惊醒,然而只有猎猎的风从身边吹过,带来物是人非的寒意。
她已经走了许多年,却从来不曾入梦。
神灵捂住脸,似哭似笑,夕阳西下,暖色的阳光铺陈在整座山巅,仿佛也在无声的安慰着她。
当年还是小妖怪的豹子已经垂垂老矣,迈着蹒跚的步伐在天地神灵身边放下了一朵花。
花是忘忧,医仙亲手所植,一年又一年开满了浮析山。
这漫长的人生无趣且哀伤,后来她带着一捧相思子去了碧落海。
当年一战后凤凰一族失去了那位绝代天骄,没死,却也不再留在梧桐林,就连婚约也解除了,伤痕累累的凤凰是独自从碎裂的周天十方界中走出来的。
用仅剩的一只手将鲛人泪交还给了鲛人,鲛珠沾着鲜血,她笑着说,我们此后都不必再见,眼泪却如雨倾落。
——我知道你是为了三界众生放弃我,然而我知道我理解,却并不代表我会原谅。
只剩下一只手臂的凤凰在三界遨游,鲛人仍然守着仙界十二城,手握重权,守护着被神罚所困的仙界,孤独的等待着凤凰回来。
一等一生,直到凤凰涅槃忘尽前尘,再未归来。
数万年的生命实在太过漫长,与天地同寿不见尽头,后来她去往碧落海,在海上以神力造了一座山,仿佛浮析山的倒影,与浮析山相同,又不尽相同。
那座山上的时间永远的停留在了数年前,她们相识的时候。
碧落海的鲛人围绕着浮析山唱歌,传说鲛人能把人带入最想要的幻境里吸人精魄,数年之前她和时清薏都未中招,是因为她们都彻夜未眠。
生怕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数年之后她在碧落海求鲛人织造一个幻境,让她再见一见那个姑娘。
可惜的是那个人三魂六魄皆失,再无法入梦而来。
某一年的凤凰涅槃忘尽前尘,鲛人一族的族长在碧落海旁唱歌,眼角滑落血泪,声音凄婉动人,神灵伏卧在浮析山上,陷入了沉眠。
梦里有人轻轻扯她的龙角,伏在她耳边嗔怪的唤她:“阿落,你怎么来的这样迟?”
她睁开硕大的龙眼,泪如清泉,面前的姑娘还是跟多年前一样清丽动人,也许是卸下了一身的担子和心机,她眉眼间都显得舒朗许多,抱怨着龙怎么不早些过来陪她。
她一头乌发披散轻轻抵着龙的额,叹惋一般的:“让我等你等的好苦。”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龙族无声的用雪白的龙尾环住她,说不出话来。
她又说:“阿落,你要补偿我。”
龙眨了眨大透亮的眼,片刻后无声的舒展身体,把庞大的龙躯变成人的大小,雪白的龙角轻轻蹭在那人白色的衣角,坦诚身体。
只要你想,我无不愿。
白色的肚子上有一层细软的绒毛,医仙微凉的手抚摸过去,而后垂眸在她心口落下一吻。
她心口是唯一的一点颜色,红的灼目。
“这是我的心,”医仙微微叹息,复又笑了起来,“阿落,从一开始,它就应该在你这里。”
龙族游历山川,早已不是当年不通□□。
——一见倾心。
她用龙角蹭蹭医仙,眼里无声的落泪,又快又急,医仙温柔的吻去她眼角源源不断的泪水。
低哑着声音同她说话:“阿落,我想听你叫......”
“......”
龙族尾巴轻轻蜷缩起来,全身心的依赖着她,身体被温柔的浪潮席卷着,一波又一波的欢喜和绵密的亲吻将她俘虏。
她的嗓子里仿佛有血冒出,她发过誓,要用声音为她的清薏陪葬。
可现在她的清薏说,我想听你的声音。
龙族挣扎良久,咽喉里渗出鲜血发出一声低泣:“呜......我,我爱你。”
此时不说,或许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那个姑娘就闷闷的笑,抵在她心口,细细的吻她,半晌才开口。
“傻龙,我也爱你。”
“求你,你别走......”龙舍不得的环紧她的腰身。
“好,我不走。”
她说不走说的那样温柔且坚定,仿佛要同她白头偕老,一生一世,可等龙猝然从梦中惊醒,原来只有长风浩荡,吹过了无尽的山海。
她捂住心口,那里钝刀划过一般的绞痛。
像是有刀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脏。
“清薏,我一直想,这到底是我的心在疼,还是你的心在疼呢。”
——我的心她是你的。
良久,她突然泪如雨下。
她会说话了。
原来她的清薏愿意入梦,只是为了治愈她最后的顽疾。
可你医好了我的哑疾,怎么不医好我另一顽疾。
世间万法可医,唯有相思成疾,唯你可医。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一个小剧场:
龙尾巴团吧团吧抱着一堆药瓶哭唧唧:“这些药我都还没用了,你怎么就死了呢?嘤。”
时清薏矜持的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瓶药,看见上面写着。
假孕药。
时:“……”
下一篇应该开影后啦,抱大腿不许走!!!o(*≧▽≦)ツ
落井下石流量小花vs事业有成一朝破产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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