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相府众人恨铁不成钢的时候,都说丞相被美色所迷的时候就像个彻头彻尾的昏君,等到了真正该她昏头一次的时候她反而清醒了起来。
那只纤细的手死死抓在窗棂上,抓的指甲都青白起来,窗外风雪茫茫,她顿了一下,回去捉住时清薏的手,不肯开口。
手指捏的极紧,然而不答话,只是喊她的名字。
“清薏、殿下......”
胡乱的喊一气,喊到嗓子都哑了,发不出来声音。
却就是不回那个问题。
天下和我,你选哪一个?
果然,殿下还是偏心帮着小皇帝,别有所图。
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不会开口的。
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她选了殿下,放弃了权势,结果非但没有护住她,还叫她早早夭亡,这辈子她必然不能重蹈覆辙。
时清薏磨了磨牙,欺负她到过分的程度,萧锦瑟身体不行,受不得那种刺激,闹到半夜太过火,连气也喘不上来,时清薏抱着她一口一口的渡气,好半晌才缓过来些。
眼睫一片湿润的泪水,嗓子沙哑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她的脖颈很艰难的喘息。
——成功逃过一劫。
萧锦瑟身体是真的不行,过年期间哪怕大半都呆府里养病,偶尔还是要见见拜年恭贺的,久病缠身,过来拜年的官员总要她拍马屁,真情实感的夸她为国为民,大过年的还要处理政事,病到连嗓子都哑了。
长公主在屏风后面吃着小糕点,闻言差点呛到,辛夷贴心的递过去一杯茶水,生怕把她呛到了丞相心疼。
小皇帝要在初三祭祖,长公主就挑了初四的日子去祭拜父皇母后连同她的兄长。
初四那日刑部出了件大事,累动萧锦瑟也不得不过去看一眼,回来的时候府里人去楼空,她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起来。
身边几乎要冰冻三尺,她要忍住,给殿下空间,给殿下自由,不能反目成仇,不能占有欲太过,让殿下厌烦于她——
她心里这么想着,沉着脸一步一步往府里走,进门时突然爆发似的踹了一脚府门,眼睛都憋红了:“还不去给我找?!”
早有预料的辛夷连忙带人出去寻人,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说长公主去了皇陵。
时清薏的母后身体一直不好,幸而得她父皇一生珍惜,一代就生了她和皇兄两个皇子,后来她母后去了,父皇没过几年也走了,再然后是她短命的皇兄,于是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就这样没了。
大过年的四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唯有这里依然是庄严肃穆的,帝王将相生前再多尊崇,到了这一步也是凄凉。
萧锦瑟赶过来的时候长公主一身隆重的宫装跪在皇陵前,她性子随意洒脱又傲气,甚少打扮的这样明艳夺目,她是大端的长公主,容色殊丽,身份尊崇,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凛冽。
萧锦瑟看了好一会儿,慢慢走过去把伞移在她头上,天上飘起零星的小雪,说话时都有白气冒出来。
地上却放着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漂亮的小葫芦也有廉价却精致的小簪子,甚至还有一捧黄沙,旁边放着一壶酒。
“殿下,下雪了,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萧锦瑟蹲下身去牵她的手,天很冷,她的手冰的厉害,满以为在先皇陵墓前她会避开自己的手的,却出乎意料的让她握住,甚至于僵硬着稍微回握了一下。
“我母后以前喜欢各种各样的簪子,我每次偷偷出宫玩,总是会带一些小玩意儿回来哄她开心,父皇虽然对外严肃,对我却永远都是和蔼的,皇兄比我大许多,一直待我极好。”
她顿了一顿,另一只手握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气辛辣,看的萧锦瑟眼帘都是一颤。
“皇兄其实也是想出去看看的,可他是一朝太子,从出生开始就已然注定了要在这里呆一辈子,我小时候偷偷跑出去玩父皇母后急疯了,回来以后罚我在太宁殿跪着,跪了好些个时辰,我偷偷掉眼泪,只有皇兄会过来看我,给我带糕点和果子酒,陪着我抄书。”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扯了一下嘴角,又很快收了起来。
“皇兄很想离开,我知道,父皇走的那天我和他两个人在父皇灵柩前,皇兄说以后天底下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他想让我留下来,可他也知道,我想出去看看,后来,他放了我走。”
“他说,希望我代他去看看万里河山,盛世江山,去看看江南的桃花,也去看看大漠的风沙,而他要遵循父皇遗志治国理政,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我走的那天他在城墙上送我,跟说我要是我什么时候我累了,想回来他一直都在这里......”
这个承诺没能兑现,因为宣灵帝继位不满三年就遇刺重病而亡。
萧锦瑟眼眸微深,伸手将哀怮以极的人揽进怀里,长公主跪在那里,很自然靠在她肩头,像终于有所倚靠一般。
“皇兄走的那年我准备去看看塞外风光,他临终密信千里加急求我务必为江山计回去帮他一把,他说他对不住我,终究没能让我一生顺心遂意的过活。”
“但其实哪里是他对不住我呢?是我身为长公主从来只想一己之私,让他一个人撑了这样久,劳心劳力到吐血而亡,他临终把侄儿和江山都托付给了我,我便不能叫他失望。”
萧锦瑟手攥的愈发紧,心里隐约有了预感。
终于还是要来了。
“锦瑟,”她喊她的名,在她清醒的时候,用这样温柔而郑重的语气问她,“天下和我,你会选哪一个?”
静默长久,整个皇陵仿佛都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吹佛在耳边,萧锦瑟揽住这个人,这是怎样的诱惑呢?
殿下态度软化,问她天下和她二择其一,她几乎都要心动了。
可是不行。
因为这个选择根本不成立,皇帝不可能罢手,她一旦放松警惕,殿下和她就都没有丝毫活路可言。
可她现在怀抱着这个人,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声音近乎诱哄的:“我当然选你啊,殿下。”
我所思所求,两辈子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不过你一个人而已。
她的手揽住长公主的肩,一寸一寸的轻轻抚摸过去,拿捏住她的脖颈,似乎只要收紧手就能杀了她,又好像只是情人间温柔亲昵。
“你会答应我,这辈子都不会谋朝篡位。”
她的语气郑重,握着萧锦瑟的手几乎要把她的手骨捏断。
萧锦瑟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任由她握着,仍是笑的温柔:“我发誓。”
反正她已经受过报应了,不得好死都已经受过了。
殿下别有所图,想哄着她放过小皇帝,她偏要拿捏住小皇帝,只要掐死了她的弱点,她这辈子就都不可能离开自己了。
她如此想着,去扶她起来。
“殿下,冷,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然而她答应的是一回事,手里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去年一年大概是身体不好,又想诱惑时清薏回来,对待小皇帝势力的扩张一直抱着不在意的态度。
今年终于把人骗回来了,再加上长公主在皇陵那一下刺激。
——果然,她还是想着为小皇帝的江山委曲求全。
小皇帝各处安插的人被迅速拔除,从各部开始,短短数日之间,小皇帝去年辛苦一年安插的钉子就被拔了一半,一时之间朝堂里暗流涌动,年节喜庆的气氛都逐渐消散。
在长公主睡去以后萧锦瑟撑着下颌静静看着她,很轻的在她耳边说话,带着一丝叹息:“殿下,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有个词叫——两全其美。”
放弃一样另一样也守不住的,所以她一样都不会放手。
——绝不。
熟睡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翻了个身,萧锦瑟跟着贴过去,很是安心的吻了吻她的发梢。
系统猫猫震惊:“好家伙,她竟然想全都要!”
“所以,宿主,现在该怎么办?”
卖这么长时间的惨一点用没有啊,她还是想谋朝篡位,答应你的事跟那啥一样,说了就忘,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渣女,把人骗到手了就变卦。
系统愤愤不平,时清薏睁着眼看着黑暗里,不置一词,准备睡觉。
“等等,宿主你为什么毫不意外?”
“因为你对萧锦瑟的个性一无所知。”
说的好像你很知道一样,系统犹豫了一瞬间问:“萧相这么喜怒无常性格不定,万一什么时候不高兴真的弄死男女主怎么办?”
毕竟现在答应宿主你的事她都开始骗了啊,感觉已经无法阻止萧相。
“我自有办法,睡觉。”
长公主在相府当了两个月的金丝雀,被丞相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萧锦瑟心思深,不仅把外界消息隔绝干净,自己干的事一点不让她知道,还故意每天放点烟雾,哄着她要陪她归隐山林,已经在打算还政给小皇帝,辞官归隐。
时清薏:“......”
时清薏能怎么办,时清薏每天陪着她演,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随着她高兴,演到第二个月她生辰的时候突然人间蒸发。
当天夜里萧锦瑟几乎掀翻了整个皇城,没有找到任何人影,到最后站在墙头猎猎狂风中,声音都仿佛淬着怨恨的毒:“萧霁!”
她一直瞒的好好的,殿下怎么会知道,只有皇帝,只有趁着她生辰过来送礼的皇帝!
只有他有可能做到把消息透露过来,只有他有可能跟殿下里应外合放她逃走。
另一边,长风古道,月色萧冷,女子掀开斗笠策马疾驰,马蹄踏碎月色,也彻底踏碎了整个皇城岌岌可危的平静。
系统不解:“你让我帮你跑就算了,为什么挑这个时机,嫁祸给男主嘛,这不是在加重她的黑化值?”
到时候萧相发疯,谁能有好果子吃。
长公主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在月色下被长风吹在身后,像是一副泼墨山水画卷。
她仿佛是笑了一下,手里攥着缰绳,声音带着几分开怀放肆,孤傲的让人心生仰望:“比起被局面所掌控,我更喜欢掌控局面。”
如萧锦瑟所说,这个世上不只有二选其一,也可以两全其美,既然萧锦瑟这么贪心,她为什么不也贪心一些呢?
江山和美人,萧锦瑟想全要,不巧,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全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萧锦瑟:我全都要!!
时清薏:不巧,我也是
系统:!!!
我来了,我来晚了qaq对不起大家,磕头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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