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南巡声势浩大,丞相人没到江南就先摆了个下马威,一众江南士族恨的牙痒痒,顾忌着萧锦瑟的权势到底没敢说什么,还是派了人亲自去接她。
她来的那日刚好是江南数日雨水里难得的晴天,萧相连中三元摘得魁首天下皆知,后来带兵力破蛮夷声势更胜,百姓在绝境中夹道迎她,传到小皇帝耳朵里又是一番说辞。
小皇帝嘴角绷成一线,抽动了一下,又缓缓握紧龙椅,冷笑:“那也要看看她能不能担得起这份厚望。”
江南士族盘踞百年,又岂是那样好对付的,无论是萧锦瑟死在江南,亦或萧锦瑟把江南官场连根拔起都是他从中受益。
——毕竟,他才是这四海的主人。
然而他这个四海的主人说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萧锦瑟不在不正好是他大展拳脚的机会,既然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一搏的程度,那自然由他先下手为强。
他料想着萧锦瑟远在千里之外,手伸不了那么长,他必须趁着萧锦瑟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抓紧收拢京城里的一切。
这些消息自然瞒不过萧锦瑟,接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巡查河堤,大雨磅礴而下,泥水浸透了官袍,辛夷蹙眉哀求着她:“相爷,我们回去吧。”
这场争斗不知何时才有尽头,京城虽有安排,但丞相远在千里之外,难免应对不及,叫人钻了空子,权力中心瞬息万变,又有多少不能预测的变局,谁也不知道。
数年打下的根基稍有不慎,就要毁于一旦。
在她身侧谋士蹙眉,低声道:“或许,您想过,长公主不过也只是钓您过来的饵?”
长公主在江南,他们消息保护的再好,也说不准皇帝已经知道,毕竟他们的消息透露不出去,但长公主可以自己联系皇帝,而后精心设置这样一个局引丞相过来,好调虎离山使丞相失去对京城权力核心的掌控。
萧锦瑟不言不语,唯有大雨连绵不绝的敲着伞沿,又划拉一声溅落进尘泥。
有些事不回答便已是答了,辛夷闭目,再不敢多说一句。
相爷性子执拗,认定的事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良久,才有些微的咳嗽声传来,她身体不好,辛夷又有些懊悔。
这些事以丞相的聪慧不可能想不明白,她愿意自欺欺人,自己又何必戳穿了再来伤她的心?非要把这样残酷的事实剥开了叫她亲眼看见。
——
萧锦瑟不是靠吹出来的,虽遇见多方阻拦,但仍然在短短一个月里就见了成效,贪墨的官员查处了一批,赃款追回了一部分,国库拨下去的救灾粮也追了一半回来,形式逐渐明朗起来的时候她遇刺了。
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里,押着一个终于肯开口招供的官员,遇见大批刺客,众人且战且退,很快在暴雨之中失去了萧锦瑟的踪迹。
大雨中行人不多,大多匆匆忙忙的赶着回家,唯有一个撑着白梅油纸伞的姑娘缓步而行,臂间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两枝半开的荷花,还有一包刚刚出炉的红糖米糕。
转角进一个小巷子时看见蜿蜒而出的鲜血,是一抹嫣红汇入泥水,显得格外刺目,她只顿了一下便转入了角落里,里面紫色官袍的女子瑟缩在墙角下浑身湿透,捂住肩胛,惨白着脸眼帘紧闭着。
——在她身后是一路蜿蜒的血水,不知一个人走了多久。
她沉默了一瞬慢慢弯下腰去,正在那刹那间外头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萧锦瑟的眼将睁不睁,嘴唇发着抖似乎要说些什么,有人已经眼疾手快的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进来。
温热的,香甜的,带着几分未散的热气。
她颤抖着咬了一口,是红糖米糕的味道。
等外头的脚步声彻底淹没于雨声中以后时清薏才转过头来,不知何时某人已经把红糖米糕一口一口吃完了,眼睛却没睁开,还是紧闭着,只有眼帘轻轻颤动。
时清薏神色变了一下,吃完了糕点的人咬着她的手不放了。
“......”
时清薏突然很想就这样把她扔这算了。
系统秒怂:“别别别,萧相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忍心啊,再说,她能坚持跑到你家门口硬是不让暗卫救她就等你来,就凭这份毅力,你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更想把她扔外面了。
系统:冷静……
到最后还是把萧锦瑟弄进了院子,进院门的那一刻萧锦瑟如释重负没撑住那口气晕了,歪在时清薏肩上。
年轻气盛的长公主气的嘴角抽了抽。
合着进门就不需要装了,这样谁不知道她刚刚是装的?
系统跟着恨铁不成钢:“是啊,萧相怎么不再多骗一会儿!”
时清薏:“......”
如果有一天她忍不住拆穿萧锦瑟,那一定是系统的锅。
萧锦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雨势还未减弱,窗户半开,江南民居并不如相府宽敞,榻是小小的,窗也是小小的,窗外的桃树历经风雨摧残,挂着几个可怜兮兮的果。
门边上女子拿着蒲扇扇着小炉,上头煮着一罐子药,清苦的药味遥遥传来。
她梳着寻常人家简单的发髻,乌黑的长发懒散的披在肩头,这里条件自然是不如京城锦衣华服山珍海味的,可在相府的她一日比一日瘦,半年不见,她奔波无数,看着竟还隐隐丰腴了一些。
萧锦瑟攥着被子看的出神,很久才回过神来,女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长长的面纱,一直到了腰间,把药端到榻边的桌上,恶声恶气。
“还不快喝?”
萧锦瑟眼眶有点发涩。
这是时隔半年,她第一次听见殿下的声音。
她一口一口的喝药,喝完发现桌上放着几块红糖米糕,戴着面纱的人假装不看她,可是方才桌上分明没有这个。
红糖米糕很甜,一直甜到了心口。
某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时姓女子连名字也懒得告知,企图在救人性命以后就让她出去,结果惨遭拒绝。
名满天下的萧相哭诉自己无依无靠没有亲信,投奔无门还身染重病,说的情真意切,可谓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给长公主听的嘴角直抽抽。
小院子真的很小,除了熬药的厨房没有其他房屋,时清薏一个人住,最后不得不让萧锦瑟跟她挤在一间房。
半夜的时候有人伸手从后抱住她,一开始只是试探,发现她没有推开后越来越得寸进尺,手到放到了腰上,时清薏咬牙切齿:“你又怎么了?”
萧锦瑟抱紧心上人的脖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疼.....”
雨声如漏,很快有人咬住她的耳垂:“咬住就不疼了......”
时清薏:“......“
虽然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
疼咬也应该是咬手臂而不是耳朵,再说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咬自己,咬木头不行吗?
而且这已经不是咬了,而是舔。
萧锦瑟吻的很轻,带着一丝些微颤抖,像是含着一颗格外喜爱的糖,珍惜小心的动作里带着某种爱不释手的放肆。
时清薏紧了紧手,沙哑着声音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你敢?知道了你还敢?!
温热的声音贴在耳边答话:“我知道。”
“那我是谁?”
时清薏闭合的眼缓缓睁开,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又从心里平白生出一股无言的愤怒来:“萧锦瑟,你是看见漂亮女子就上去动手动脚吗?认识几天就敢搂敢抱?”
萧锦瑟去解她的衣裳,避而不答却又转移话题。
“殿下,”她的声音沙哑且湿热,混在窗外瓢泼大雨里,“你动/情了.......”
时清薏:“......”
她不说话,萧锦瑟就絮絮叨叨的开口:“我好想你,想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想把你抓回来关起来,每天都为自己的决定懊悔不已,每天都想撕破自己伪善的面具当个彻彻底底的恶人。
但这些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她只无限的说自己眷恋她,想念她。
被戳穿的时清薏忍无可忍,翻身将人困在方寸之间,居高临下,她瘦的很快,几乎有些形销骨立,然而还是美的,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有种不堪摧折的脆弱美丽,腰身更是不盈一握。
她气的不轻,去扯萧锦瑟的衣裳,却被人突然抬头偷袭吻在了眼角。
长公主这一次很是欺负了她一会儿,似乎很是生气,萧锦瑟其实能明白为什么。
自己困她日久,夺了她自由,向来心高气傲的人受辱心中不平,就算现在被放了出来大约也是恨她的,只是哪怕如此恨着她还是愿意带她回来。
她到底是在气自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在气她本身无法扔下她不管,谁也不知道。
萧锦瑟缓缓闭眼,疼的时候就求求她,长公主虽然还是很气的模样,却当真轻了许多,一点不折腾她,偶尔安慰似的亲她一下。
她突然很心疼时清薏,心疼她为什么遇见自己这样一个阴魂不散的疯子,两辈子那么漫长的时光都还是不肯放过她。
时清薏根本无法彻底逃脱她。
她觉得自己真是心思恶毒又狡诈,她一开始想,她要放了时清薏,放她自由,而后又后悔,想着她要仔细安排,要让时清薏在受尽百般折磨,要让她知道,离开了自己她根本无法好好活着,只有在自己身边才能受到庇护。
却又受不了让她受任何委屈,如今又要出现在她面前,说好的不复相见一别两宽都是笑话。
这叫什么呢?
大概是欲擒故纵。
如果殿下能乖乖回来就好了,如果不能——
她缓缓闭上眼,抱紧了那个人。
她不该再看一眼的,再看一眼就舍不得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清薏:.....不然还是扔了吧
萧锦瑟:嘤
我明天见习就结束了,终于解脱了,等我明天还是后天肯定有一天加更!!!
今天让我先去驾校瞅一眼!!我和我基友冥思苦想了一天一夜终于!!好像大概也许登上去了(话说我还是19年的时候上去发过一章文,如今我竟然连文名都想不起来了,隐约只能记得主角姓宋,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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