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默默拢紧了自己的领口。
她不动则已,一动萧锦瑟的眼就沉了下来,于是窗外蓬勃的阳光好像都暗淡了下来,时清薏嘴角抽了一下:“我哪里需要上药?”
除了腿还在抽搐和一些擦伤,她好得很,怎么看都是萧锦瑟不太好才对。
辛夷在帘外万分尴尬,极小声的开口:“是给......丞相的。”
长公主脸上怔了一下,浮现出一股莫名的幸灾乐祸,她手臂修长绕过还呆在她身上的人一把就拿到了药:“丞相?”
她以为自己能反向戏弄一下萧锦瑟,却不想萧相只是愣了一下便收回手利索的解了自己衣裳,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时清薏:“......”
下意识想遮住眼,想起萧锦瑟寒潭一样的眼就硬生生把手放下了。
失策。
辛夷已经直接退出了门外,把里面交给了长公主,经过长公主把丞相背回来这件事儿,她已经基本放心长公主不可能对丞相下毒手了。
箭伤在腿上,进的很深,萧锦瑟侧躺在榻上让时清薏给她上药,很不巧的,时清薏跋涉了一晚上,腿一夜过去了动弹一下还是发抖。
萧锦瑟看不过眼,心疼地去拢她的手:“殿下,还是叫人进来上药吧,你别——”
话没说完就被瞪了一眼,长公主秀气的眉头挑起来,仿佛带着一点不满的凶气冷笑了一下:“你还想叫谁过来看?”
上药的手十分有威胁性的按住她的伤口。
萧锦瑟这箭伤在膝盖往上的部分,上药下半身衣裳半解,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但心怀不轨的往上扒拉一下就不一定了。
萧锦瑟疼的嘶了一声,愣了一会儿不敢置信的紧了紧手指。
方才那语气,简直像是吃醋了。
殿下竟然会吃她的醋。
她愣着不说话长公主又不高兴,松手就开口:“既然觉得本宫上药疼那本宫叫人进来就是。”
“不疼!”丞相昧着良心说话,“一点都不疼。”
后来上药时哪怕手抖时清薏也上的很是小心,她实在太累,起来没一会儿又想要睡,萧锦瑟就陪着她一块儿午休,睡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人进来禀报,时清薏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她才瘸着腿慢慢往外头去了。
她刚走萧锦瑟就睁了眼,往帘子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温柔的视线一点一点冰冷下来,最后沉沉闭目,再睁开的时候又是一片如水的温柔。
这脸变的辛夷都有点心有余悸,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傍晚的时候时清薏才杵着拐杖回来,她的腿不是什么大问题,几天的事就能好,就是累的狠了需要多养养,回来把装睡的萧锦瑟弄醒,难得心情不错的把人揽进怀里。
萧锦瑟受宠若惊,而后就看见了榻边浓黑的汤药。
她的呼吸几乎都有一瞬间滞涩了,时清薏手有点抖还是端了过来,舀了一勺子汤药喂到她嘴边。
萧锦瑟近乎凄楚的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就随着她的手缓缓移动,到最后苦笑了一下:“殿下,你真的想让我喝吗?”
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只是看她如此抗拒的模样,让时清薏想起一个人来,一个曾经怕喝药到极致,每次喝完都要梅子的人。
她只是那么一瞬间脸色莫名的犹豫,萧锦瑟仿佛就已经得到了什么答案一般,几乎是无望的闭了眼,声音很轻:“殿下让我喝,我就喝......”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就是这样,殿下第一次喂她喝药的时候就是这样温温柔柔,那是她囚住殿下两年以来第一次得到殿下好脸色,而且是关心,她病的一塌糊涂,殿下竟然肯来看她,亲手喂她喝药轻声哄她。
简直如梦一般,那时她觉得就算喂的是毒药她也要喝下去的。
她不能叫殿下失望,她能给殿下除了离开自己想要的一切,哪怕是要自己的命也甘愿双手奉上,喝了以后她身体越来越差,亲信在某个冬日寻来神医看诊,她方知道那真的是毒药。
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放手。
在最后油尽灯枯的时候,执着的想让殿下为她陪葬,殿下要哄她喝药,难免给些利息,花言巧语同她欢/好,最亲密缠绵的时候,她心底全是疯狂,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她。
“你陪我一起走好不好?”
你想要我的命我愿意给,可我死后你要来陪我,生同衾死同穴,百年之后化作黄土也不分开,未尝不是坏事。
病的特别厉害时时清薏经常守着她,她自己大半夜咳嗽的喘不过气,殿下也陪着她,后来终于累的撑不住睡着了,她就压着自己不让自己咳嗽,把喉咙呕出血也不坑声。
只是一遍遍迷恋又怨恨的描摹她的眉眼。
眼底温柔和冷酷交相辉映。
到底要不要她陪着自己一起走呢?
她这样歇斯底里的疯狂,做好了一切准备要殿下为她殉葬,风水宝地都找好了,唯一没算计好的是自己的心。
真的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她还是放手了的。
她把自己墓里放了殿下的衣冠冢,想着,她活着陪自己一辈子已经足够了,等自己死了,不若就放她自由,好歹能在她心里留一点念想。
辛夷也经常愤愤不平过很久,萧锦瑟只是咳嗽着,连声音也低微,宽厚又平和的。
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不过一条命罢了,也无足轻重。
殿下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
只不过不忍叫她失望罢了。
到最后唯一的意外是皇帝的翻脸无情,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殿下死在了她眼前。
一切的命运好像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这辈子改了这么多,已经想只远远的看上一眼了,殿下还是想要她的命。
她某个瞬间很想问问时清薏是不是当真这样恨她,到底没敢问出来,闭眼就要把药喝下去的时候时清薏突然伸手把药截了。
“你以为我想害你?”时清薏的声音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萧锦瑟生吞算了,她抢过来就在萧锦瑟愕然的目光里把药往自己嘴里送。
萧锦瑟一开始还是怔愣的,看见她把药往嘴里送神情一下子就变了,手发着抖就去打翻了药碗,动作太大,差点一下翻倒在地。
“别、别、你不许喝!”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抖的厉害,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在颤抖着,然而动作到底还是太慢了,时清薏已经喝了两口下去,她上去就去扼住时清薏的脖颈,想掐住又生怕伤了她,手几松几紧,唯有眼泪汹涌而出,神情扭曲又疯狂,仿佛恨不得直接上手去扣她的咽喉。
“吐,给我吐出来!你怎么能、怎么能......”
向来伶牙俐齿的人气的连话都说不清。
殿下怎么能喝下去呢?她宁愿喝下去的是自己也不能是殿下。
时清薏冷冷看着她,仿佛是嘲讽一样的,在她面前张开口,确确实实是喝下去了。
萧锦瑟脸色一下子就凶戾了起来,那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褪去温和病弱的躯壳,知道她真的吞下去以后反而镇静下来。
声音冷如寒冰,把时清薏直接按在榻上,朝外吩咐。
“辛夷去传太医,太医院和府中的太医都请来,地上的药渣全部收拾干净等太医查探,把府里那几位擅长解毒的神医护送来行宫,调兵在外把这里全部围住,去查顾言辞最近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大夫和医者!”
她声音森寒,按住时清薏的手却在战栗,吩咐完了又生怕时清薏难受的稍微低下头来,额头相抵,很勉强的勾起一个弧度,笑的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殿下,你不要怕......我在、我在......”
“你会长命百岁,你会福寿康宁......”
我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不为人所扰,不为人所困。
辛夷不敢不听她的话,连忙半夜召集,惊动了半个京城的人,火把从宫内一直延伸到行宫外,小皇帝半夜披衣而起,站在行宫内看着火光来回踱步。
姑母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曾手软,可现在计划这么快就败露了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那药温和,一般查不出来的,他内心喜忧参半,一时之间竟然完全睡不着了。
时清薏木然的接受了一个晚上的诊治,一群老太医把药渣层层分析,又给她来回把脉,太医看了府中的大夫看,然后又让外头来的神医看,萧锦瑟不顾伤势把顾言辞最近接触的人和轨迹层层排查。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只是一碗寻常补药罢了。
没下毒没暗手,就是平平无奇的补药。
“......”
时清薏就冷笑着看她,看她怎么圆回来。
自己好心端补药,良心发现喂她喝药,结果她倒好,天天疑心自己给她下毒。
系统叹为观止:“你就是故意的啊,现在确定丞相有上一次的记忆了。”
闹完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丞相就坐她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安静的让时清薏莫名觉得有点慌张——总觉得这疯子要搞事情。
时清薏莫名有点不安,然后听见丞相松了口气说:“幸好你没事。”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丞相挨近了一些来,轻轻贴在她后背,很是疲惫的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放你走吧。”
时清薏:“.....”
突然很怀疑我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上辈子时清薏逃跑过很多次,差点被打断腿,从墙头上掉下来受过伤,还曾经厚颜无耻的□□过丞相,但是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丞相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与她生同衾死同穴,死了骨灰也要埋在一块儿,生生世世不肯放过她。
现在丞相说,我放你走。
时清薏:“.....”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是气愤,萧锦瑟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我又站起来了,旧手机真好,白月光真好,声嘶力竭!!
感谢在2021-05-3021:14:21~2021-05-3100: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cupot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次元生物、春日宴‖宋清鸣.、弋书、烨煜笙桦、九月二十六、小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悟了35瓶;_╰_╯、柯柯、碎·念~执着、无、疏影横斜水清浅10瓶;小鱼9瓶;33780001、洛神家的清漪8瓶;星河入梦来2瓶;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君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