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内,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赵昆估摸着,应该到了晚上。
这种时候,人一般都很放松。
但是,卷缩在墙角的胡亥,却紧张到了极点,因为他发现赵昆正缓缓朝牢门靠近。
“喂,十八哥!”
赵昆笑吟吟的道:“商量个事儿呗?”
胡亥见到赵昆笑,浑身不由打了个哆嗦,但表面很快镇定下来,露出示好的笑容,道:“昆弟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不用商量的……”
“呵呵,十八哥对我还真是好啊……”
“那……那是自然,我们是兄弟……”
听到这话,赵昆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随后偷瞄了一眼走廊,发现除了“哧哧”作响的火把,竟无一人把守。
想来应该是怕影响皇子的睡眠质量。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昆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变,阴气森森的道:“既然是兄弟,那麻烦十八哥帮弟弟一个忙,好不好?”
胡亥见赵昆变脸,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什……什么忙?”
“帮我杀了赵高如何?”
“什么?!”
听到这话,胡亥瞳孔一缩,就连躺在地上假寐的赵高,都不由眼皮一抖。
我擦!
这小子害我之心不死啊!
我特么都这样了,还不放过我?
莫非他知道了那件事?不应该啊!那件事自己也谁都没告诉……
就在赵高思绪万千的时候,赵昆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十八哥不愿帮忙?”
他说这话的声音,寒意十足,同时手中的碳棍伸向胡亥的名字,大有你不帮忙,就弄死你的意思。
胡亥见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踉跄着跑向栅栏,伸手劝阻道:“昆弟不要,我们是兄弟啊!”
“是兄弟,就应该互相帮助……”
赵昆手中的动作一滞,面无表情的说道:“不互相帮助的兄弟,不算兄弟!”
其实听完赵高的过去后,他总觉得有些蹊跷,毕竟一个临死之人,不可能这么平静。
而且历史上的赵高,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他怎么可能受了酷刑后,还这么冷静。
所以,未免夜长梦多,赵昆决定来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当然,他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于是就把目标放在了胡亥身上。
反正历史上的胡亥是被赵高弄死的,现在胡亥弄死赵高,也是一报还一报。
可胡亥却面露迟疑的道:“老……老师他虽然得罪了你,但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况且……况且他所犯谋逆,本就必死无疑,你这又是何必……”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赵昆便冷笑出声,道:“赵高一日不死,我就寝食难安。”
“啊?”
胡亥下意识惊呼出声,紧接着又捂住嘴巴,满眼骇然的望着赵昆,心说什么仇,什么怨啊!
居然杀人不隔夜?
这也太凶残了吧!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昆就朝他扔了一个竹筒,皱眉提醒道:“这里面是毒药,只要撒在伤口上,片刻钟内,就会毒发身亡。”
“可是……”
胡亥知道,若自己不按照赵昆的话做,赵昆肯定会想办法弄死自己,而自己的下场,估计并不比赵高好多少。
但是赵高教导了自己十多年,自己将他视为父辈,岂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想到这,胡亥内心一阵纠结,到底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赵高的命重要?
半响,他心中有了答案,瞥了眼昏睡的赵高,暗牙紧咬的望向赵昆:“这么小一瓶药够吗?”
“???”
赵高懵逼。
赵昆一愣:“什么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这么小一瓶药,能毒死他吗?”
草!
赵高额角十字筋暴突,浑身紧绷,鲜血从崩裂的伤口,缓缓溢出,强忍着想要醒过来的冲动。
这时,赵昆面露沉思状,想了想,歪头道:“要不再加点?”
“嗯,是得加点,再来一瓶吧!”
“再来一瓶?那你等着,我给你找个口服的。”
半响,赵昆就从桌案下弄来了一大瓶毒药,扔给胡亥。
他在狱中闲来无聊的时候,就让孙典狱搞来毒药毒老鼠。
虽然他一再表示,自己不是想畏罪自杀,但孙典狱还是只给了他毒不死人的量。
不过,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穿越者,化学怎么能不过关?
于是,除了孙典狱的毒药外,他自己也利用发霉的小麦,获取了一些麦角真菌。
这玩意儿,懂的人都懂。
所以,用来对付赵高,绝对事半功倍。
两瓶毒药到手,胡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别看他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拿剑刺人,但杀人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所以有那么亿点点紧张。
“昆……昆弟,杀……杀人是犯法的……”
“他本来就是个死人,杀人犯法,杀尸体犯什么法……”
“这……”
这特么说得好有道理!
胡亥心里翻了个白眼,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赵昆,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如死尸的赵高,迟疑了半响,然后把心一横,抬步靠近栅栏。
赵高牢房在他右侧,而赵高本人则躺在栅栏边缘,想要毒杀赵高很容易,只要透过栅栏,将药倒在他伤口上即可。
随着胡亥一步一步靠近,整个大牢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此时的赵高,额头布满了黑线,心中对赵昆的恨意,提升到了极致,同时对胡亥要杀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比愤怒。
自己这些年为了他,不知害了多少人,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害自己。
就算被赵昆胁迫,也用不着加药吧!
这特么是人干出来的事儿?
哗啦——
却见胡亥走到栅栏边,“哗啦”一声蹲下身,仔细打量了赵高一眼,随后背对着赵昆,小声呐喊道:“老师,老师!”
嗯?
这家伙叫自己干嘛?
莫非是想试探自己有没有睡着?
赵高心里有些疑惑。
却听胡亥又道:“老师,你若醒着的,就动一动眼皮。”
嗯?
这又是做什么?
难道他动了恻隐之心?
赵高心里更加疑惑,不过,还是忍不住动了下眼皮。
胡亥见到赵高动眼皮,心中大喜,然后伸手拔开瓶盖,小声提醒道:“老师,等会我倒毒药的时候,你记得提前翻身,别……”
“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啊!”
胡亥的话还没说完,赵昆催促的声音,接踵而来,他下意识的转头讪笑道:“昆弟别急,我就是看他醒了没!”
赵昆皱眉:“快倒!”
胡亥“哦”了一声,也不敢迟疑,心中想着自己只能帮老师到这了,伸手将第一瓶药倒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同时,躺在地上的赵高无意识似的翻了个身。
啪!
嗒!
瓶子里的毒药倒在了地上,发出“滋滋滋”地声响。
胡亥一惊,猛地望向赵昆。
赵昆也是一愣,心说这狗东西的警觉这么高?莫非他根本没睡着?
想到这,赵昆赶紧朝胡亥做了个喝水的动作,示意他用第二瓶。
胡亥一脸苦涩,他刚才要第二瓶,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未曾想,赵昆杀赵高的心,如此坚定。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提醒了,于是颤抖着手臂,将瓶口对准赵高的嘴。
赵高额头上满是冷汗,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醒过来的时候,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道开铁门的声音。
“哐铛——”
听到开铁门的声音,胡亥下意识的伸回了手臂,同时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而赵昆则皱起了眉头,心说谁啊?大半夜来坏自己的好事?
带着不满的情绪望去,却见孙典狱满脸堆笑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三个端盘子的狱卒。
赵昆眼睛微微眯起:“你来做什么?”
“呵呵,耽误公子休息了。”
孙典狱拱了拱手,讪笑道:“下官几个兄弟今日猎杀了一头麋鹿,想着公子喜欢吃鹿肉,就派人连夜做好,给您送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段时间,孙典狱对自己还不错,既然是无心之举,那自己再怪罪,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想了想,赵昆又歪头问道:“既然是跟本公子送鹿肉,为何端了三盘?”
“这……这个……”
孙典狱露出迟疑状,不知该怎么回答。
赵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懒得跟他计较,于是摆手说道:“行啦!本公子不妨碍你做个烂好人!”
“多谢公子体谅。”
孙典狱暗舒了口气,朝赵昆恭敬施了一礼,然后招呼手下,为胡亥和赵高分别送了一盘,而自己则亲自端着鹿肉进了赵昆牢房。
与此同时,那名端鹿肉的狱卒走到赵高牢房前,呼唤道:“赵府令,孙典狱给您送鹿肉来了!”
“嗯?”
赵高自然知道有人来了,不过还是迟疑了片刻,才昏昏沉沉醒来,抬头望向那名狱卒,迟疑着问:“什.....什么鹿肉?”
“新鲜的鹿肉,个中滋味非常独特!”
狱卒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然后将鹿肉盘放进牢房,转身便离开了。
赵高愣了愣,旋即心中狂喜,然后踉踉跄跄爬到餐盘前,打量了一番鹿肉,发现没什么特别,不由大失所望。
再抬头望向赵昆,发现他的视线刚好被恭维的孙典狱挡住了。
“个中滋味.....”
赵高回味了一下狱卒的话,然后伸手小心翼翼拨开鹿肉,又有了新的发现。
却见鹿肉的夹层中,有一个小小的竹管。
赵高谨慎地取出竹管,然后藏在袖口,等孙典狱走开,便狼吞虎咽的吃起了鹿肉。
“看这吃相,之前恐怕没睡着吧?”
赵昆心中冷笑,同时转头望向胡亥,眼中掠过一抹杀机。
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刚才胡亥蹲下身,应该是为了提醒赵高。
“可恶!”
赵昆狠狠咬了一口鹿肉,忽地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朝张典狱大声问道:“张典狱啊!你们这里是怎么对待犯人的?”
张典狱听到赵昆问他刑讯之事,不由受宠若惊,连忙谄笑道:“有的人不听话,用刑就比较严,比如鞭刑,烙刑。”
“那他刚开始听话,后面又耍小心眼呢?”
“对付这种不老实的,就用钳子拔他指甲,甚至更厉害的,用烧得滚烫的银针刺他的屁股,有粗大木炉塞缸……”
“别说了!别说了!”
在这恐怖的言论下,胡亥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险些失禁。
“滚滚滚,瞧你给我皇兄吓得!”
“是是是,下官该死……”
很快,孙典狱就带人离开了牢房。
而赵昆也没有了毒杀赵高的心思。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赵高急忙从袖口中取出竹管,借着昏暗的火光,一点一点展开绢布。
看完之后,脸上露出几分迟疑,良久,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直接将绢布撕碎,吞进肚子。
然后决定按李斯的计策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