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泥人张是个很有名气的手艺人,他擅长制作泥塑,也会制造彩塑泥人。在这个世界,会有这么一门手艺的手艺人,那是相当吃香的。
因为这里神道昌盛,每个神庙的神像多是泥塑的,他这种手艺人自然就能得到神仙们的重视。毕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没有一个好的泥塑神像,这神仙怎么显示出自己的慈悲威仪?
按理说这样的高级手艺人应该过得不错。奈何这泥人张的媳妇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泥人张虽说收入不错,但是也禁不住他那媳妇的挥霍,这日子其实过得紧巴巴的。
不过和所有老实人一样,泥人张还是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让她妻子生活过得好一些。
泥人张的妻子长得矮胖,脾气还不好。但是奈何泥人张就喜欢这样的,也是让其他人唏嘘不已。
或许是泥人张做的太卑微,以至于让这个女人以为她是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她反而看不上泥人张这种老实本分的手艺人。
泥人张除了会赚钱养家,对老婆默默付出之外,他一不懂情趣,二不懂花言巧语,三不会收拾自己。久而久之,他的媳妇逐渐厌烦他,要不是他真的能赚钱,这媳妇早就跑了。
饶是如此,每当泥人张去庙中塑造神像的时候,这女人总会找一些小白脸来家中,这女人的钱财啊,绝大多数都是花在这种面首上了!
这一次,泥人张不知从何处接了一个大活,雇主直接给了他一锭金子的定金。然后他开开心心的将这锭金子拿回家。
接着,他的媳妇就偷了这锭金子,和她的那个面首私奔了!
等到张巍来到泥人张家里的时候,就看见泥人张披头散发的正在塑造一尊等人高的彩塑。这彩塑就是用有颜色的黏土捏出的泥塑。普通的泥塑是用普通黏土塑造出形象,然后再用颜料上色。
这种手艺有一个好处就是成本低,坏处就是颜料经过时间的流逝会褪色,需要时不时补色上漆。
而用彩色的黏土就不会这样,这些黏土的颜色是本身自带的,时间不会改变这些颜色。做出来的彩色泥塑经久不褪色,而泥人张擅长用几种不同颜色的黏土调出千变万化的颜色,这才是他最擅长的。
张巍和莫清幽看着泥人张不停的在塑造这泥塑,越看就越觉得眼熟。
“这不是淮安公主吗?”张巍心中想到。
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淮安公主,穿越前的那些栩栩如生的蜡像也不过如此。
莫清幽看了一眼雕塑,反而是将目光放在泥人张身上。此时的他陷入了一种疯魔状态,头上披头散发,各种颜色的黏土沾满了他的脸庞。
他的身体消瘦,但是精神极其亢奋,手上不断揉搓泥条,然后将泥条一层层的糊上去。
莫清幽看着他这个样子,叹口气说:“他在燃烧自己的潜力,这泥塑制造出来之后,他可能会灯枯油尽而亡。”
张巍也看出他的状态,说到:“你知道吗?痛苦的艺术家才会创造出最流芳百世的作品。肉体的痛苦,精神的压迫,反而更能激发他们创作的灵感。”
莫清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张巍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她不知道的是,在张巍没有穿越前的世界,有一种作者要被关在小黑屋中,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创作。美食、美色、美酒、美景只会影响他们码字!
泥人张这个状态是不能打扰的,这就是艺术者的‘顿悟’状态,打扰了要遭天谴的。
莫清幽看着他这样,有点皱眉的说:“那怎么办?我还想让他帮我们做几件精巧的玩意,然后接近东古大王。”
张巍想了想说:“无妨,我先将他保护起来,回头再找他。”说完,张巍召唤几个猖兵保护这里,才和莫清幽离开这里。
刚刚离开泥人张的家,就看见街上忽然有几十匹马急速离去,骑在马上的驿卒看见张巍和莫清幽,连忙喊了一句:“城外发现妖兵,你们速速回家躲起来,不要在街上闲逛!”
声音越来越远,十几息时间之后,这些驿卒就消失不见。莫清幽却是皱起眉头说:“这妖精都打到淮安城外了吗?”
这个时候,在张巍和莫清幽的视角中,淮安府忽然被一道灵光笼罩,却是淮安府的神仙施展法术将城池保护起来。
张巍看到这一幕,当即就说:“看来这遇上的妖兵规模不小,不然这里的神仙不会耗费神力保护城池!”
神仙消耗的是神力,是法力的一种变种,能用香火快速恢复,因为恢复速度比修士要快很多,只要神仙有香火,他们的神力几乎不会枯竭。饶是如此,这等将整座城池保护起来的法术,对泰安府内的神仙而言负担也是极大。如果不是事情危机,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张巍和莫清幽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点点头,直接化成两道雷光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们两人就出现在城外,然后就看见无数妖兵漫山遍野的向着泰安府冲来。
泰安府的驿丞带着驿卒正在艰难的抵抗,数千驿卒围城铁桶阵,一个穿着儒服,套着甲胄的人拿着一把长剑骑着大马,带着十几个同样打扮的读书人,和数百精锐的兵士穿插在战场上。
这人长剑也不是凡品,应该是用加了特殊材料的钢铁打造而成,每每挥砍下来,都能轻易撕开妖精的皮毛,将妖精分成两半。
他身后的读书人也同样如此,身强体壮的拿着长槊,身材一般的拿着长剑,还有数个竟然是骑射高手,每放一箭,就有一个妖兵被射死。
能洞穿妖精皮毛的弓矢造价都不低,这几个读书人应该是家境不错。实际上淮安府作为淮水的中心地带,这里的人靠着盐业贸易都不会太穷。
而那些兵士精锐,应该都是这些读书人的私兵家丁。没有爵位的人是不能蓄养私兵的,这于礼不合。于是乎他们就转换一个名头,将这些私兵叫做家丁。蓄养家丁是合法的!
大户人家蓄养十来个脱产的‘家丁’是没有问题的,这十几个读书人一看就知道是家中的顶梁柱,每人带十来个这种家丁出战,构成这只精锐的私兵队伍就不奇怪了。
这些读书人骁勇异常,但是毕竟人数是绝对的劣势。穿插了几次,杀的妖兵不少,但是聚集而来的妖兵也更多了。
这个时候,那领头的读书人大喊一声:“各位同窗坚持住,水君的江东兵很快就能驰援而来,为了保护乡梓,定当要克竟全功!”
“是!”十几个读书人同时大喊一声,气势又提升几分。
同样是读书人的张巍一下就被感染到了,他当即就喊道:“诸位同学,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人就朝着下方落去,口中吐出剑丸在手中化成长剑,持着长剑猛地一划,一道巨大的剑光扫过,将十几只妖兵斩杀。
莫清幽在空中摇摇头,口中默念几句,身体变冒出十几团雷光,这一团团的雷光化成一只只的雷鸟,然后就朝着下方的妖精们飞了过去。
雷鸟飞行之间,无数的雷芒在它们之间闪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雷网,被雷网碰到的妖精,都被电得不轻!
为首的读书人看到这个,当即就一喜,口中谢道:“多谢两位相助!”
有了张巍和莫清幽的加入,这情况就立刻稳定下来。莫清幽的雷鸟法网虽然威力不大,但是范围极大,每每电到那些妖精,都会让妖精浑身发麻。
而麻这一下,就让妖精动作迟钝,移动变慢。接着就被后面的读书人斩杀。而张巍则是大肆斩出一道道剑气,月牙状的剑气激射,每一道剑气都能杀死几个妖精。
看见张巍如此之猛,这领头的读书人忍不住说到:“在下淮安徐倩,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张巍斩出一剑,回到:“吾乃峨山张巍!”
“峨山张巍?!”徐倩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忽然眼神大亮,策马上前砍死一只妖精,连忙问道:“可是审判唐隆,剑斩孽龙的青州府知府张巍?”
张巍笑道:“正是!”
“哈哈哈!在下今日何等荣幸,居然能和名满天下的张大人并肩作战!快哉!快哉!”徐倩哈哈大笑起来,驱动胯下的骏马再次冲出,又砍死两只妖精。
其他的读书人一听是张巍,当即也笑了起来。淮安府离金华府不算远,离青州府也不算远。如果不是这次忽然爆发的疫病、饥荒。他们这些读书人可能会真的去青州府游历一番,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张巍张学士!
对于读书人来说,张巍就是当之无愧的顶流!他的事迹能写成传记,他的名声能名传南北,大丈夫当如是也!
如今张巍从天而降,这无疑是给众人打了一场鸡血。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而越是有见识的人,就越知道张巍的牛逼,越崇拜张巍!
队伍士气大增,越发顽强起来。妖兵们也越集中而来。
这个时候,忽然一道光影落下,一个神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张巍一看,口中却笑道:“李兄,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李清贵,他双手一推,神力喷涌而出,将十来个妖兵打飞,然后回应道:“看见张兄,我岂能袖手旁观!”
张巍脸上笑笑,心中却有点纳闷。这李清贵不在天门县,怎么跑到淮安府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忽然传来一阵阵水浪拍岸的声音。下一刻,一群穿着乌黑色甲胄的士兵踏浪而来,一下就冲进妖兵群中。
徐倩一看,当即大喊:“水君江东兵已至,各位同窗,随我反攻!”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驿卒也从铁桶阵变成雁行阵,以那些读书人为头,向着妖兵反杀而去!
前有狱卒攻击,后有江东兵来袭。妖兵们一下就陷入前后夹击的态势。
这个时候,张巍也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慈姑娘娘穿着白色的甲胄,面无表情的带着江东兵而来。她面若冰霜,看到张巍也只是点点头,然后直接忽视李清贵,向着妖兵杀去。
张巍一愣,随即看了看李清贵,似乎这两夫妻闹别扭了?
谷冯/span没过多久,在前后夹击下,一声号子声响起,妖兵们开始撤退。没多久就消失在荒野中。
妖兵撤退,这淮水水君麾下的江东兵也开始撤退。没多久,现场就只剩下淮安城的众人。
驿卒们开始打扫战场,而徐倩和驿丞则是走了过来和张巍打招呼。
张巍和两人寒暄几句,驿丞就告辞离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很想和张巍继续聊天,但是现实不允许。
而徐倩他们就没这么多事,开始围着张巍叽叽喳喳的聊起来。这就像是一群迷弟和偶像之间的聊天。迷弟不住的点头,偶像说什么都是对的!
拒绝了徐倩晚宴的邀请,张巍来到李清贵身边,问道:“李兄夫妻不在天门县,来这里是何事?”
李清贵犹豫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他纠结一下,还是说到:“其实我和慈姑闹了点小矛盾。”
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张巍一看,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就说:“你和别人私通了?”
听见这话,李清贵脸色当即就变了,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张巍摇摇头说:“如果不是这种事,慈姑怎么会和你有矛盾?”慈姑虽然是个冷面人,但是熟悉她都知道,她其实是个特别传统的女子,除非触及到她的底线,不然她很少生气。
李清贵当即就哭丧着脸说:“我也只是一时糊涂,当时喝了酒,又情不自禁……”
张巍当即就说:“我不是慈姑,你不用同我解释。所以你被发现了,慈姑就生气了?”
李清贵脸色复杂的点点头。
张巍叹了口气,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当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是谁那你把持不住,背叛了慈姑?”
听见这话,李清贵低下头,小声的说:“是丹霞元君……”
这一下张巍的眼睛也瞪大了,怪不得慈姑会如此生气,你勾搭谁不好,要去勾搭她为数不多的两个闺蜜之一!
这是做大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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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张巍陪着李清贵喝酒。李清贵一杯杯水酒灌下去,一脸的借酒消愁模样。张巍忍不住批评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李清贵端起一杯酒,白了张巍一眼,然后幽幽的说:“你张兄何尝不是三妻四妾美人环绕,你有资格说我吗?”
张巍一滞,脸色也有点不自然起来,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其身不正,其言必歪!其心不良,其行必坏!
良久,张巍才问道:“那你要怎么办?”
李清贵叹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当天发生那件事后,慈姑就跑了,她躲到了淮安公主哪里。我根本进不去淮安公主府。”
“丹霞也被她们赶出来,进不去。”
丹霞元君能进去才有鬼!此时慈姑心中最恨的恐怕不是李清贵,而是她这个勾引相公的‘挚友’吧!
“要不张兄你替我去劝劝慈姑?我只需要一个道歉的机会!”李清贵希冀的看着张巍,眼中全是求助。
张巍迟疑了一下,做这种事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但是看着李清贵的样子,他也只能咬咬牙同意下来。
都是男人,在这种时候是要拉一把的。万一以后自己也遇上呢……
坐在远处的莫清幽白了这两个男人一眼,自己看着天空的月亮喝着酒。
第二天,莫清幽去看泥人张,而张巍则是和李清贵一起去拜访淮安公主。
淮安公主的神庙在淮安城南,是个不大的小庙。但是香火还不错。淮安公主是少女保护神,有很多未及笄的少女会来参拜她。
这等神庙两个大男人是不好直接进去的,不过他们都不是常人,他们化成一道光进入庙中,然后就进入到淮安公主的神府中。
一道大门拦住两人,张巍连忙说到:“在下张巍,求见淮安公主。”
门口没有人应答,张巍也没有着急。没多久,大门打开。一身盛装打扮的淮安公主走了出来。
她凤眼一扫,看了看张巍,又看了看尴尬的李清贵。说到:“张大人能来,小女子自然是欢迎至极,只是我这里不欢迎你身边的人,还请见谅。”
听见这话,李清贵也顾不上什么,直接说:“淮安,求求你了,你帮我说一下,我知道错了!”
淮安则是生气的说到:“你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因为你,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另一个好朋友每天以泪洗面,你伤害的不只是一个人,你知道吗?”
李清贵缩了缩头,讪讪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张巍连忙说:“他不进去,就我一人可能行?”
淮安公主冷哼一声,然后对张巍说:“还请张大人里面请。”面对名满天下的张巍,淮安公主还是给了足够的尊重。
张巍走进神府内,李清贵只能在外面等候。
神府内冷冷清清,和以前的热闹喧哗不可同日而语。淮安公主淡淡的说:“天灾妖祸,让我的宴会也组织不起来。”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极度讨厌孤独和安静。自从她的父亲被杀死之后,她就被监视起来。
如果没有宴会的喧嚣,没有朋友的陪伴,她就和囚禁无异。她惧怕囚禁,所以讨厌孤独、安静和没朋友!
来到客厅,自然有侍女端上茶水。她慵懒的躺坐在坐塌上,说到:“如果你想帮李清贵说情,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慈姑被他伤得很重,现在是听不进劝的。”
淮安躺坐下来,露出长长的大白腿。张巍轻咳一声,说:“还请殿下端坐,这样实在失礼。”
淮安公主却是轻轻一笑,说:“你怕什么?难道你也要学李清贵,也说自己情不自禁?”
张巍叹口气说:“男人是禁不住诱惑的。”说完,他手轻轻一挥,一股力道直接将淮安给摆正,让她端坐好来。
现在的张巍,可不是当年天门县的那个小县令,他的这番动作让淮安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收起自己的小觑之心。
可不能引火上身,如果张巍真的兽性大发,她可真的挡不住!她淮安可没有做好和几只狐狸精斗的准备。
被张巍拿捏了一下,淮安也老实不少。这个时候,张巍忽然问道:“我在泥人张那里看到有你的泥塑,是你让泥人张做的吗?”
淮安一愣,随即说到:“我要他做泥塑作甚?我又不缺神像。”
张巍摇摇头说:“那泥塑是彩塑,不是普通的泥塑。”
淮安就冷笑道:“那就更可笑了,我要彩塑干嘛?放在家中孤芳自赏吗?何其滑稽。”
张巍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那会是谁出高价请泥人张做这么一个彩塑呢?
不过淮安刚刚说完话,她的脸色就微微有些不自然,然后说:“不过前些天,我却是收到了几个礼物。”
说着,她的手一挥,几个玲珑精致的彩塑小人就出现在张巍面前。
张巍看着这几个小人,心中大喊一声:“卧槽!是手办!”
这几个小人制作精良,栩栩如生。每个动作都不一样。有的端庄大方,有的魅惑撩人,有的不屑一顾,有的笑语如花。
关键是,这些都是淮安公主的样子!
淮安公主有些不自然的说:“这些都是某个‘知名不具’的人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谁。”
将自己的真人泥偶送给自己,这其中就想当意味深长。这和某些人购买自己心仪的手办,然后叫老婆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淮安公主看来,这就是一个仰慕者对自己的示爱。作为两淮地区有名的女神,她不是没有追求者,也收到过很多礼物。
但是送这种东西的,却是头一份!这让她有些羞恼难当。当然了,更多的是恼而不是羞。这种赤裸裸的告白礼物,她还是不能接受的。
别看她喜欢宴会,热爱交际,但是她还是一个少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