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第一场雪如期而至。最后的骡车车队离开天门县,向着南方驶去。商队带着大量的毛皮离去,来年春天,他们会带着植物种子而来。
天门县以前没得选,现在因为劳动力增多,种植人口大大增加,对植物种子的需求一下就大了。
而张巍,则是想起了棉花这种作物。
这里地广人稀,非常适合种植棉花,桑棉麻不管是什么时代,都是重要的经济作物。而想到棉花,他就想起自己家的几个山头的桑树。
如今靠着蚕花树果实,张家的蚕种非常好,靠着这一块,张家的每年的收入颇丰。
不过在这里推广桑蚕就不适合了,这里冬季漫长,不利于桑蚕的发展。
但是棉花就不同了,秋季收获棉花,整个冬季都有时间将棉花纺成线织成布,棉布可比麻布穿起来舒适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棉花是一种很好的保暖物资。这里人保暖还是靠着皮毛,有了棉花之后,就可以做棉被了。
张巍给松葺道人写了一封信,请求他帮忙驯服几种高产高质的棉种。这道人擅长农业,应该有帮助的。
为了以表尊敬,张巍让小金带着书信和礼物去的。小金飞一次大概三五天就能来回。
下雪之后,天门县的人一下就闲了下来。但是由于大雪封路,他们的活动也减少了许多。
这天,在天门县空旷的街道上,倒是来了主仆两个。
主仆两人,年纪大一些的人仿佛是个员外郎,身后的年轻人长得又高又壮,却挑着担子,担子两头是红木制成的木箱。
他们两个来到张府门前,主人拿出一封拜帖,对门房说:“家乡故人拜访,还请通报一声。”
这门子也是张家人,他一听这江南口音,心中就亲近不少,有听他说是家乡的故人,连忙说:“您还请里面坐,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他笑了笑,也没有推辞,然后两人就坐进门房里头烤火。
门子让人去通报,自己则是问道:“不知两位是老爷什么人?”
这人笑道:“我与你家老爷朋友有旧,这次是他引荐我来的。”
门子笑了笑,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不过客人不愿意说,那他也没办法。
不多时,就有人通报说:“这位客人里面请,老爷有请。”
这人点点头,带着仆从就走了进去。
此时的张巍拿着一份拜帖在看。这拜帖的主人叫‘清贵福人’,而介绍人则是巫水水神熊凶。
这就是熊凶担保,介绍给张巍的朋友。有了这一层关系,登门拜访就不算失礼了。当然了,如果是介绍人亲自带着上门,那更是最好不过,不过现在这距离万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多时,张巍就看到了这清贵福人。
来人拱拱手,自我介绍道:“张道友你好,我是海外三山都享司的李清贵。道号清贵福人。”
张巍对他拱了拱手回个礼,然后想了一下说:“道友是天庭天官?”
这人笑笑,说:“只是在闲散衙门当个清静仙官。”
他不是自谦,而是这海外三山都享司,还真的是个闲散衙门。天庭闲散神仙众多,很多都是只拿俸禄却无所事事的。
这对于凡人而言,这是极好的生活。每天下棋、访友、喝茶就行,还有俸禄拿,这不是清贵享受是什么。
这海外三山都享司,就是一个为了领俸禄设立出来的部门,没有任何事情可干。这人挂职在这里,只是单纯的为了领俸禄。
此时,白额珠送上香茶。两人喝了一口茶,这个时候张巍就问:“不知李天官来到我这里,有何贵干?”
李清贵笑了笑,却没有先说话,而是对下首的仆从点了点头。
这这个仆从立刻将挑进来的两个红木箱子抱了过来,接着就在张巍面前打开箱子。
瞬间,珠光宝气就迎面扑来。
黄金、珍珠、红珊瑚。玛瑙、水晶、羊脂玉。其中一个箱子中全是这些财物,倒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而另一个箱子打开之后,则是黄精、人参、灵芝草。木髓、石乳、云中花。这一箱全是珍贵的药材,异香扑鼻。
“这是……?”张巍奇怪的问道。
“这是给你的礼物。”李清贵毫不掩饰的说。
“无功不受禄,道友这是为何?”张巍就更奇怪了。
这个时候,李清贵摆摆手,他的仆从就离去,顺便将会客厅的大门也关上。
等到四下无人,李清贵就说了。
“实不相瞒,我是有事相求的。”
张巍一听,立刻懂了。这估计是来求丹的,但是求丹都要这样,难道是治疗什么难言之隐的丹药?
然后就听见他说:“道友开疆扩土,能有更多地界承接我们神灵。这是一件大好事。只是天上神仙毕竟很多,这总有一些狼多肉少的意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次,就是来求天门湖湖神一职的。”
原来不是求丹的啊!张巍有点意外。但是求神位为什么找到他这里来?这张巍就有点搞不懂了。
于是他就说:“道友可能是所托非人了,我并不知道什么天门湖湖神的事情,再者了,天上的神仙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啊。”
这人一笑,淡淡的说:“其他的事情张道友不好插手,但是这件事,却刚好只能让张道友决断。”
他继续说:“天门湖,就是你开疆扩土之后出现的一个大湖,这湖也不小,按照计算,可以托起一位三品大声的神位。”
“天上太极殿为了这湖神的位置,可是吵翻了天,连太极真君都生气了。”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这神君倒是想抽身事外,但是这神位不能悬而未决啊。所以,您这个当事的阳官,就有决定性的一票。”
张巍听到这里,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眼前这神,是来跑官的!
他淡淡的说:“如果张道友能保举我当上天门湖湖神,除了这些礼物,还有厚报。”
看着这两大箱的礼物,张巍忽然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下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李清贵继续说:“当然了,这件事会有神人告知与你的,我会是几个候选神的一位,您只需要抬举我一把,这事就成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其实也是一种告知。你还不知道的事情,我就先知道的了,说明我后面的人,也不小的。
张巍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这件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下来,道友还是将礼物带走吧。”
说完,他就端茶送客。
这个时候李清贵也知道不能胡搅蛮缠,于是他站起来说:“这礼物是见面礼,就算这件事不成,我李清贵也是非常愿意结交张道友这样的才俊的,送出去的礼物,哪里有收回之理。”
说完,他对张巍拱拱手,张巍也站了起来拱拱手,将他送到门外。
礼物最终还是放在了客厅,张巍看着这些礼物。那些黄白之物就不用说了。
那些药材都是上百年的好药材,都是能炼丹入药的极品。张巍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心中还在想着李清贵的话。
正午过后,张巍正在衙门处理公务,忽然他的心中一动,然后就看见外面冒起一阵金光。
他走出去一看,却是一条金光铺就的道路从天而降。
衙门中的人都被惊住了,瞬间捕快们就动了起来,拿着刀枪弓矢就冲了过来。
“保护县尊大人!”李广虎大吼一声,立刻跳到了张巍的面前。
而此时,金光退去,却是一个道童出现在大家面前。这道童身高五尺,长得俊秀可爱,头上扎着双丫髻,身穿黑白太极道服,手拿白玉笏板。
他初落于地,就看见前方如此多人持械以待,就笑着说:“众位不要惊慌,吾乃天庭太极殿太极真君坐下童子,名唤抱阳。有事求见天门县县尊张巍大人。”
其他人一听,稍微松了口气,但是还是有人喊道:“既然是求见,为何不在县衙门口投帖,反而要落在县衙之中。如此无礼,也为神乎?”
喊话的人是礼房的典吏文怀友,是个老书吏了,一辈子的童生。
听见这话,抱阳脸色有些难堪。这说话的人是什么意思?怪我无礼?还质问我配不配当神仙?
这个时候,张巍就走了出来说道:“既然是天上来使,那还请里面请。”
说完,他对下面的人说道:“上茶!”
抱阳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就跟着张巍进入房间。
进去房间,张巍就说:“我就是天门县知县,不知贵客所来何事?”
抱阳对张巍行个礼,然后说道:“我家大人说,天门湖新任湖神犹而未决,还请张县令给个建议,定个人选。”
张巍心中一动,这事情就来了?他不动声色的说:“这是为何?天庭任命神官,难道还要我们阳官决议?”
抱阳说道:“并未让大人决断,而是请求大人建议。这天门湖毕竟在大人所辖地界。”
此时有人送上茶水,两人都闭口不言。张巍想了一下,然后才说:“但是我对人选一无所知,难道靠着直觉行事?”
这道童笑了笑,说:“修行之士,直觉行事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们还是有各个备选人的文书供大人参考。”
他说完,手中的笏板忽然飞出一道金光,在张巍面前形成了几分卷轴。
做完这些,他就对张巍拱拱手说:“我的任务就是如此,等大人遴选好了,可直接上书于天庭。”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张巍送他出门,等到张巍离开之后,他却是对县衙看了一眼,说:“我乃堂堂神仙,岂有你随便侮辱之理!”
随后他手轻轻一挥,而此时在礼房办公的文怀友忽然感到鼻子一阵瘙痒,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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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巍面前一共有五张卷轴,打开其中一份来看,卷轴中画着一个神人画像,画像下方则是他的生平介绍,就像是一份求职简历。
张巍看了一下,果然在五人中,就有李清贵的资料。
这李清贵成神三百二十年,以前在独稷山修行,是全真一道的修士。他的履历平平,只是介绍了他的道派,成神年限,现居何职。
对于这种简历,如果不是求职人实在是没有什么经历,那就是求职人经历太丰富,但是都不能见光。
成神三百多年都没有建树,难道他打了三百年的马吊?
再看看其他神的简历,这起码还有一些担任过何处神职,做了一些什么事情的记录。
其中最亮眼的是一个叫慈姑娘娘的神仙。这个女神从小小的一个河神当起,历经三百五十年,成为淮河水君的属神。她在位期间,积极疏通河道,保护大运河运行,协助淮河水君治水,在民间香火很盛。
而其他三个神,给张巍的印象就是凑数用的。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直觉!
这其实也很正常,很多时候有些候选人就是用来凑数的,真正能被选择的人只有一个或者两个。
果不其然,等到张巍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就又被人约了。
当天晚上,院中忽然起白雾,白雾一起,不是神就是鬼。没多久,这白雾中亮起一道金光,一艘宝船从白雾中浮现,几个漂亮的女子从船上下来,对张巍喊道:“是张巍张大人吗?我们奉淮安公主之命,邀请您去赴宴。”
张巍一时之间感到好奇,于是问道:“我与淮安公主素昧平生,她怎么会邀请我去赴宴。”
这个时候,船上忽然走出一个女人,这女人正式锦绣姑娘。这姑娘对张巍行了个礼,说道:“恩公,可还记得我?”
张巍一看,就笑着说:“这不是锦绣姑娘嘛,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锦绣姑娘笑着说:“娘娘听闻我与恩公有旧,特意让我来邀请您的,娘娘是淮水水君的女儿,特意请你去赴宴,还希望恩公能赏脸。”
这张巍沉吟一阵,最终还是点点头说:“既然是淮水水君的女儿,又是千里迢迢邀请,这不给面子也不好。”
于是他对狗子黄豆说:“你们看好我的身躯,我去赴个宴。”
说完,他就阴神出窍,上了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