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公子出现的那一瞬间,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便已然感受到了那种同类出现的预感。
预感转瞬成了现实,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脸色顿变,想也不想便不约而同的从蒲团上跳了起来,向殿外跑去。
这恶人口中的好话未必是真的,坏话却没有一句是假的。他说要抓了他二人去审问,就定然是真的要抓他二人去审问的。
真落到这人手里,哪还会好?还不如落到那宝陵的死丫头手里呢!
只是苏大公子“抓人回去审问”的事又不是头一回干了,对被抓的人会跑这件事早已熟稔的不能再熟稔了。是以,两人拔腿就跑的瞬间,苏大公子身边早有准备的护卫便一拥而上,不过转眼的工夫便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捆了个结实,当然,这嘴也没忘记堵上。
做完这一切,苏大公子才揉了揉方才亲自动手甩两人巴掌的手,看向惊慌失措的两人,凑上前嗤笑道:“两位……跟我走一趟吧!有些话想要问问你二位,不知道两位愿意不愿意说。”
愿不愿意这种事当然不是嘴都被堵结实的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说了算的,苏大公子说完这句便扬了扬下巴,对护卫道:“带走吧!”
一记来势汹汹的手刀袭来,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
长安城这边的鸡飞狗跳暂且不提,即便出事的当日,姜兆便写了信寄来江南道,可路途遥远,信寄到宝陵也要十天半月的路程,所以,此时的姜韶颜还不知晓有人远在长安城买了凶来杀她。
此时的姜韶颜同安国公走了一趟余杭,乘舟游了西子湖,尝了龙井茶,还品了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这些余杭名菜,一趟余杭玩的很是尽兴。
当然,更尽兴的是安国公打造了一件十分满意的盔甲,闲着无事就披着盔甲,手执银枪耍的虎虎生风。
躯壳虽然老矣,耍起银枪来却仿佛还在年少之时。
姜韶颜看着兴致勃勃耍枪的安国公鼓掌的同时不由有些唏嘘:初心不负这四个字人人都会说,要做到却是难的。眼前这位大周一流的权贵却初心尚在,倒是难得。
高高兴兴的逛了一趟余杭,待再次回到晏城已又过了五日了。
五日前的晏城城门附近守兵不少,出入查验细致周到,五日后的晏城城门附近守兵便只余三五个了。
这数量……同寻常的小城没什么两样,想是季崇言他们下令不再搜查了,能不再搜查的原因怕是只有一个了:周方要被人带走了!
没了周方,再找人又有什么意义?浪费人手这种事季崇言不会做的。
心里清楚怎么一回事,姜韶颜将手里整理好的余杭糕点盒子交给安国公,道:“这次同国公爷玩的很是尽兴,只小女还有旁的事要做,今次便不入城,要先行离开了。”
一路玩的高兴,安国公倒是真心开始喜欢起了面前这个小辈,甚至有些可惜了起来。
这姜家丫头当真是谈吐风雅有趣、心思八面玲珑,这么个聪慧灵秀的丫头可偏偏皮囊上不占优势,叫季崇欢那个只知道看皮囊的臭小子就这么舍弃了还当真是可惜。只是才这般一想,又觉得季崇欢真不舍弃了她也不好。这丫头除却皮囊,哪一处不要高过季崇欢那臭小子?真配季崇欢那臭小子,实在是太可惜了。虽然是自家后辈,说真心话,季崇欢真配不上她。
当然,配不配得上眼下也轮不到他来唏嘘,这丫头往后多半是要进别人家门了,倒是不知哪家门有这般幸运,居然能得这么个聪慧灵秀的丫头。
安国公心里一番扯皮唏嘘,却也没有多问姜韶颜:这姜家丫头半点不负才女之名,是个极有主意的,她要去做的事想来自有她的理由。
是以这般想罢,安国公当即便摆了摆手,道:“姜丫头快些去吧!可缺护卫人手?”
女孩子摇了摇头,指向后头跟随的小午和香梨道:“有小午跟着便成了,小女这幅皮囊安全的很。”
这话听的安国公忍不住蹙眉,本能的开口反驳道:“他们懂个屁!没眼光的东西!”
女孩子倒是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安国公看着女孩子笑容舒朗,眼尾眉梢皆是舒展的笑意,不是口中单说的不以为意,是真的不以为意。
他便也未再提这一茬,只挥了挥手,道:“丫头赶紧去吧!耽搁了你的正事便不好了。”
女孩子点了点头,跳下了马车。
才走了两步,安国公却又从马车里探出头唤住了离去的女孩子。
“姜家丫头!”他开口唤住女孩子道,“你去办完事之后可会回宝陵?”
女孩子闻言怔了一怔,却本能的点了点头,道:“要回的。”
她在江南道这边的家就在宝陵啊!
安国公见她点头,松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几分肃然:“过些时日,老夫回京,你同老夫一道回京。”
是陈述的语气,不是命令也不是发问。
女孩子挑眉有些诧异:看着面前虽年老却精神依旧矍铄的安国公,心道:果真是国公爷,再如何好说话,骨子里也不可能绵软,还是自有一番霸道的。
安国公见女孩子只是挑眉,便又道:“你都快一年没回京了,便不要回去看看东平伯了?”
提到“东平伯”三个字,姜韶颜心里蓦地一软,好似身体本能的一般点了点头。
见女孩子点头,安国公这才不再多说,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走吧!”坐回马车里的安国公说道。
只是马车却没有动,正诧异间,面前的车帘被掀开,女孩子熟悉那张熟悉的脸重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不等他开口,女孩子便先一步开口了:“安国公,有件事小女险些忘了。”
她险些忘了的事?安国公讶然,而后便看到女孩子的手搭上了脚边那一人大小的枪匣子道:“银枪的秘密还不曾同你说。”
哦,那个啊!安国公恍然,事关银枪的事,他自是不肯多等的,是以想也不想便开口道:“你说!”
谷螑/span女孩子笑着伸手打开了匣子。
……
……
晏城衙门内,林彦和季崇言坐在衙门之内,看着手执令牌同吏部文书的几个吏部的武吏,没有说话。
按说令牌、文书皆在自己这里,道理也在自己这里,那底气也当在自己这里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武吏们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茶,心中有些莫名的没有底气,不知道是那位世子爷的眼神太过犀利还是那位林少卿蹙眉神情太过不善了。
人家案子、凶手都查的差不多了,突然横插一脚,确实不大好。武吏私以为若是自己遇到这等事怕也是心里不痛快的。
可……这同他们这些小吏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是跑个腿罢了。
季崇言和林彦当然知道这些武吏只是跑个腿罢了,自是不会为难这些武吏,只是一想到周方查到现在了突然被人带走,实在是心里头不舒坦。
除却周方之外……
林彦开口道:“夜明珠案也不消查了么?”
武吏点头道:“夜明珠找到了,已入国库。”
至于怎么入国库的,武吏没提,毕竟人小官微,很多事不知道,也不该知道。
只是这话却听得林彦更费解了,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了眼不远处的季崇言,还是没有当着武吏的面开口。
旁的也就算了……夜明珠怎么可能找到?夜明珠明明在衙门……林彦看向季崇言。
季崇言却没有看他,更没有立时开口,只是垂眸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对着武吏道了一声“好”。
一声“好”字听的武吏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早听闻这位世子爷皮相生的有多好看人便有多刁钻和霸道,尤其想要从他手里抢走什么东西,那当真是一件“不死也要脱层皮”的事。
没成想这次世子爷居然这么好说话。
自堂前灌入的风吹的几个武吏打了个寒噤,这才意识到就这般坐在堂里喝个茶的工夫,他们几个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浑身发冷便愈发察觉到手中茶盏的温热:茶水还有余温,还没到一盏茶的工夫呢,却仿佛度日如年一般难捱。
这衙门……他们是当真不想多呆了。
好在世子爷和林少卿也没有多留他们,只让护卫带他们去牢房带周方去了。
待到几个武吏走后,憋了一肚子话的林彦便忍不住开口了:“崇言,带走周方的事牵涉太多,我便不多问了,那夜明珠明明就在我们手里,怎会……”
季崇言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说入了国库的夜明珠就是丢失的夜明珠,那便是了,不要多问了。”
林彦当然知道不能多问,只是季崇言不是外人,是以他自是有什么便想说什么。
整件事从头至尾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我先前一直以为夜明珠同周方是两回事,可眼下周方被杨衍接手,夜明珠入了库,两件看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案子竟一同结束了,实在是叫人怀疑这两件案子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关系。”林彦自顾自的嘀咕着。
案子查到不解之处,林彦便有这自顾自嘀咕的老毛病,季崇言开口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道:“陈万言同二十年前有关,夜明珠看似无关,可那个能独擅国库全身而退的人必然十分了解皇城,或许也同二十年前有关。”
林彦脸色变了变,顿了半晌之后,才对季崇言道:“崇言,既然都是二十年前的事,陛下让杨衍接手,就是不想让我二人同二十年前的事有关。你替柴嬷嬷治病之事也……也最好不要有什么进展了。”
原本崇言为一个家中老人治病伤他不会阻拦,也没资格和道理来阻拦。
“可柴嬷嬷不是自己得的病,是被人一击……崇言,这等事以往总是你先一步发现提醒我的,你当明白我的意思吧!”林彦对季崇言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才接着说道,“陛下不希望你我二人同这些前朝旧事牵涉太深。”
季崇言闻言抬眸看向林彦,见林彦满脸担忧之色,顿了顿,轻哂了一声,淡淡道:“我知道。我如今不会忤逆陛下的意思……”
林彦没有遗漏他话中的“如今”两个字,不知是崇言刻意说之还是随口一提,不过习惯了查案细致的林彦却还是本能的想让他把话说清楚,斟酌了一番,正想开口问他“如今”二字是什么意思。
可不等他开口,季崇言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陪祖父逛一段时日的江南道,你把手里这王家姑娘等人的案子结了,我们便回京。”
提及案子,林彦心头一跳,这才想起来:“夜明珠同周方的案子被抽走之后,我们眼下还有个妙龄女子被杀案。”
不过这案子应当同前朝旧事无关了。
“查完这个案子,我们便回京。”季崇言说着,指了指城外,道:“那些女子的身份可查出些许眉目了?”
林彦点头:“有三个确认身份了,她们……”
话还未说完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外头响了起来。
“言哥儿,祖父回来啦!”
是安国公的声音。
听那扬起的语调便知晓这一番余杭之行,安国公玩的不错,很是尽兴。林彦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以姜四小姐的心思玲珑,她要让一个人高兴并不是一件难事。
从余杭回来的安国公将从余杭买来的特产吃食拿了进来,又兴高采烈的展示了一番从余杭买来的盔甲。
待到高高兴兴的展示了一番,得了林彦和季崇言的一番夸赞之后,安国公才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脑门,说道:“上回那杆银枪,老夫忘了叫你们看一样东西了。”安国公说着乐呵呵的去马车里翻匣子里的银枪,将银枪拿在手上耍了个漂亮的枪花之后,安国公朝两人眨了眨眼,手摸向银枪那在日光下有些刺目的枪头,道:“这杆银枪有个秘密,姜家丫头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