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四年冬,阴山地界下了足足三天的雪,西山北面的草原与西南的荒漠被厚重的积雪连成了一片,站在银装素裹的西山山顶看去,真有一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的景象。
“话说这小和尚正与杨夫人在榻上共赴巫山,满屋春色那是诱人无比,然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杨夫人惊的那是眉梢乱乱挑、胸膛起伏如涛浪,可没想到的是,小和尚俊美的面上却丝毫不见慌张,反而淡然说道:“夫人莫慌,且看小僧本事“……”
在一处“银装”谷地间,藏着一个简易的寨子,寨子中央生着一大堆篝火,而篝火上则是驾着两头放上去没多久的成年肥羊。
羊当然不可能刚放在火上就马上能吃,最起码等其变得外焦里嫩才行,然而盯着篝火等待的过程又很是无聊,故在这个时候,寨子里的人都会讲些故事或是见闻供大家乐呵乐呵。
讲话的是一脸蛋白净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上身穿着厚布麻衣外加套着一狼皮坎肩儿,下身则穿着条满是油污的裤子,就那么随意的坐在地上,双手舞动以便提醒听众剧情很关键。
可在说到小和尚要钻入哪里时,他却停了下来,两只闪烁着明光的眼睛看向众人。
这时,一独眼壮汉在腰间摸索了半阵,随后将一鼓鼓的酒囊扔给少年,说道:“小十二,赶紧给老子说那小和尚钻哪里去了。”
当然,在贞观时候,没有人会自称老子,独眼壮汉之所以这么说,这还是和那少年学的,不外乎,自称老子可比某家爽太多了。
少年嘿嘿一笑,扭开酒囊往嘴中倒了几口,说道:“还是三爷大气,最终这和尚钻入了……呜,好疼。”
(当然,三爷也不是这个时代有的称呼。)
他扭头看去,原来他讲故事太过入神,那些个人也听的入神,连身后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都不知道。
少年倒是没有被敲打之后的恼怒,反而是陪着笑脸,起身给魁梧汉子让出了自己刚捂热乎的蒲团。
“是老李啊,赶紧坐,赶紧坐。”
少年说着,见坐下的老李将手伸出,笑脸凝固,满是不甘地将手中酒囊递了过去。
这时,围着篝火沉浸在少年故事中的几人才醒过神来,不过很快又生出了些懊恼的情绪,尤其是失了一壶酒的独眼壮汉,这头儿可是将小十二当成儿子了,就算是在民风开放的突厥瓜怂们那边,也断然没有老子听儿子讲荤段子的。
这个寨子自然不普通,再看那些围在篝火边的人,一个个膀大腰粗面色凶恶的,就更不可能普通了。
此时若有来往大唐的商队或是突厥的牧民看见他们,定然会吓的惊呼一声“活阎王”,然后赶紧驾着马头也不会的调头狂奔。
被称作老李的汉子坐了下去后,篝火边气氛明显是沉默了许多,不,应该说是鸦雀无声。
他们是一群马贼,老李则是他们的头子,据说在大业年间,老李曾在杨玄感手下当过先锋,杨玄感造反失败后去了瓦岗,当了如今翼国公手下的亲兵,按理来说他老人家不应该在这鸟不拉屎的塞外喝西北风才对,可事实就是如此,还有奇怪的是,也从来没有人去问他为什么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老李的带领,他们才能每天吃肉而不被东突厥与大唐的军队捉住打杀干净。
篝火上响起了“刺啦刺啦”的声音,这是肥羊被炙烤出的黄油落在火上发出的声音,有两个壮汉正在羊肉上撒着珍贵的盐巴与茱萸粉。
老李忽然咳了一声,发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便又看向了独眼壮汉。
独眼壮汉悲叹一声,在怀中掏了许久,拿出一只两寸长的瓷瓶,被称作小十二的少年眼尖,一把将那个瓷瓶夺了过来。
从瓶口处残留的淡黄色粉末来看,是胡椒粉没错了,这东西要是洒在羊肉上,可比那茱萸粉香多了。
拿开瓷瓶的塞子,里面的胡椒粉几乎还是满的,少年嘿嘿笑了几声,亲自走在篝火前给肉羊上料。
有了胡椒粉的入味,那两只卖相焦黑的肥羊在众人面前像是变成了人间美味一般,随着老李一声开吃,众人纷纷站起抽刀,一边刮肉一边饮酒,好不快活。
一般情况下,在吃肉喝酒之后,定是有着大事要做,可现在整座阴山近千里范围都是雪,就是山上的兔子都缩在窝内不出来,更别说有个人影了。
毕竟打家劫舍还是得要有人才行,不然打个西北风啊?
少年趁老李不注意,将自己孝敬给老李的酒囊拿起,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过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土坑,在山谷的平地上挖出一个半露天的土坑来,再在露天的部分搭上木桩铺上松草,盖上一层厚厚土,在这个时节,保管比木屋土屋什么的要暖和。
在住处的炕下生起了一堆火,添足了烧制的木炭之后,少年赶紧缩在炕上的狼皮睡袋中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现在眼见着就是贞观五年,大唐自然还没有流行火炕,而睡袋更是别说,至于出现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少年。
住处入口的盖子忽然被人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在漆黑的土坑中摸索了半天,找见灯盏后用火折子将其点亮。
屋子亮了起来,映照出了老李粗犷的面容。
“我说老李,你不在你屋待着暖和,来我这里作甚?该不会为了三爷的一囊浊酒,来找我撒气了吧?”说是这么说,少年却全然没有将酒囊拿出来的意思,而是将炕头另一边放着的麻被拿在跟前。
老李将鞋子脱了钻进麻被中,说道:“呵呵,某可不至于为了一囊浊酒找你撒气。”
少年问道:“那有什么事?”
老李道:“你想不想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