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从婉贞处心神不定的出来后,便去了老太太房中回话。
此时大小姐芝玉正在老太太处,蓁蓁也在。
秀竹看了一眼,明白此时并不适宜说事情,便强打起笑容,来到老太太旁边坐下。
老太太看见她来,面上带着可亲的笑容,说道:“你这做母亲的,也合该我说你几句……”
“母亲?”秀竹不解地发出疑问。
“呵呵……你看你,芝玉年后便要去省城上学,你可有为她打点好了?”老太太笑了笑,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
原来是这个事情!
秀竹略为羞赧的样子,答道:“母亲,小孩子家的,也不用准备些什么……还劳烦母亲您费心。”
边说,边瞟了一眼女儿芝玉。
芝玉穿着一件掐肩的银丝翠绿小袄,边沿镶了圈狐狸毛。粉妆玉琢地脸蛋上透出水红,站在一旁活像是朵水仙。
女儿已经十六,出落得亭亭玉立,年后,就要去省城上学。
文家的女儿们,自小都就得上书院学习。
近几年,子圭在省城听到见到许多新的思想、新的教育方式,他打心眼里认同。便回来与秀竹商量,等女儿们大一点,就到省城的女子学校里来读些书,作新派的小姐。
这不,芝玉是大小姐,第一个送出去读书的,就是她了!
芝玉是大方的性子,自小跟着父母亲也见过些世面,能到外面去读书正合了她的心意。
秀竹却不大放心,却也不敢执拗,毕竟,是子圭定下的主意。便借着前些日子陪老太太在省城治病的机会,将省城的宅子好好打理了一遍,又选了几个丫头、小厮在上面照管着。
就连省城与芝玉同龄的各家小姐情况,都打听出个七七八八,为的是保证芝玉交往的全是世家品行皆匹配的朋友,免得日后落下什么话柄。
毕竟,芝玉是文家嫡出的大小姐,未来怎么可能没有一番打算!
当然,秀竹认为去省城也有好处,黑井毕竟偏居一隅,可选作女婿的人选实在有限。
来到省城就好,世家公子众多,慢慢上几年学,有了一定的眼界后,合适的人自然就有了!
对于秀竹这个年纪来说,再亲自生育子嗣已经希望渺茫,给自己女儿们选个好女婿、奔个好前程,似乎更有意义。
老太太见过的多,很是开明,她摸摸芝玉的头说:“现在的女孩子啊!不比我们从前,多读书,见世面,是好的。将来若遇到如意郎君,自己选一个也好,呵呵……”
此话一出,芝玉第一个羞红了脸,侧着身子不好意思见人。
只娇羞地说了一句:“祖母……”
秀竹尴尬地干咳了两声,也不好接话。
老太太取笑了一阵,又说:“秀竹,让金师傅再来一趟吧!”
“可是,今年才做过衣服……”秀竹想,这有点不合规矩,家中作衣服定下的就是一年一次,这是什么情况?
“今年破个例吧!花费的银钱从我账上出,芝玉去省城,结交的都是世家小姐,不能让人看轻了。多做几身衣裳,样式让金师傅定,总之,要省城最时兴的便是。”老太太慈爱地看着芝玉,说道。
“这…这…母亲,怎好让您破费?”秀竹一向节俭惯了,心中是不太赞成的。
老太太心中明白,告诉她说:“就这样定了,若子圭问,你只管说是我的主意!”
既然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几日,小金师傅就来了。
照例还是先来拜见老太太、太太,说了些感谢关照生意之类的客套话。
老太太说:“请小金师傅给我这大孙女做几身衣裳,要省城里最时兴的样式,靡费些也无妨,体面些才是!”
小金师傅说话便忙开了,带着人又是选料子,又是量体的。
太太说,此次只做大小姐一人的衣裳,因此,比之前次就少了许多事情,他也只在客房中忙活。
几天下来,小金师傅注意到,从未见到婉贞一次。
心中虽然已经明白,两人的过往只能是一场回忆,但是,毕竟文家有这么一个人,既然来了,就很难不去注意。
他是这样想,也不太好明面上去打听,思来想去才找到个借口,说是这次既然来了,顺便替各位看看之前做的那些衣服有没有需要改的。
这样一说,就有了机会到各个院子里面,有意无意中,碎片一样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了,关于婉贞、关于大家讳莫如深地那些事……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为了验证,他又用一壶老酒,从伙房小厮那里将整个事情完整地听了一遍。
然后,彻夜难眠!
这一切,他完全不愿意去分清楚谁对谁错。只知道,婉贞妹妹此时定是身在地狱一般!
那个娇憨可爱地女孩子,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却又被现实摧残成了一个别人口中的疯人!
这一切,都怪当年他的懦弱……
想了一夜,他决定!
虽然这一次,婉贞妹妹没有像当年,写信给他。但是,一定要救她出去,带她走,无论如何!
想了一整夜,确定,时间,就在后晚。
原先,他计划后天一早这里事情办完,就回省城去。
现在,时间就要改一下了!
金启默还是没有机会去婉贞那里,毕竟家中女眷众多,不管去哪里,身边总是有几个人跟着。
还好,只要肯花钱,总能够找到愿意办事的人,他花了一个银圆的代价,找到厨房做事的李嬷嬷,替他把信递到婉贞面前。
婉贞自从那日见了太太之后,似乎清醒了许多,身体却愈发单薄。当李嬷嬷神神秘秘地将那个信封递过来时,她有些疑惑。
待李嬷嬷走后,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拆开来看,一张纸、两行字,笔迹似曾相识。
上面写着:“后日子时,五马桥下,双翼俱起翻高飞。——默”
婉贞的手抖得几乎连信都拿不稳,她知道写信的是启默哥哥,当年,他没有来,现在终于来了……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带着婉贞走。
在此刻,婉贞的心中充满着温情,那是从前的回忆又涌了上来。
再摸摸身上,那只腿却冷冰冰地,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