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共鸣,此处必塌。
李蛮儿吓得花容失色,不过比起担心自己的性命,我看她还是更担心昔言。
“别怕,”我可千万要稳定好这个姑奶奶的情绪,“共鸣没有那么容易,那可是需要一个声调持续不停地响。宫商角徵羽,必是其中之一,我们只要不拿一个调子说话就好。”
李蛮儿大大松了口气。
“走吧胡莱,”我催他,“前头带路。”
胡莱就在水光潋滟的墙壁上摸索一阵,这才终于抓住其中一处凸起,用力一扳,石室就轰隆隆升起一面墙!
原来这石室竟是拿一整面墙做门!
难怪我方才都找不到门缝儿!
出得石室,曲径通幽,而走廊深深处,则有众多火把照明,我这才发现,原来只有石室的墙壁是半透明的音石,这密宫的绝大部分,还是玄色不透明的音石所铸。瞧这里头黑得,若是没有火把,只怕是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走廊宽阔,足够我们三人并肩而行,但我却坚持让胡莱打头阵,李蛮儿被我们二人护在中间,我走在最后面,时刻提防着有人偷袭。
嗒嗒、嗒嗒。
步音清晰,不绝于耳,胡莱在前头轻声说,走廊尽头拐个弯儿,便是林夕所在之处。
一切顺利,林夕或许近在咫尺,我却觉得哪里不对。
“停步!”
“怎么?”
走廊只剩近半,胡莱对我的退缩很不满。
“有人偷袭!?”
李蛮儿如惊弓之鸟,幸而我也没指望她。
“就因为没人偷袭!”我质问胡莱,“偌大一个密宫,你说的林夕休憩的石室防卫严密,怎么一路走来,竟没遇上一个看守?!”
“胡莱,就算你要首鼠两端,也得先把我和玉带到林夕面前!”
胡莱被我揪住领口,简直喘不过气来,但这也没耽误他冷笑出声,“看来,将军大人自始至终就没信过胡莱啊!”
“那是自然!”
“但即便如此,将军还是随我下来了,可见是有必胜手段?”
“干你何事?”我冷笑着丢开他,“你的作用,就是带我见到林夕!至于你是否愿出手帮忙,请便!”
“我会帮你的!”胡啸突然激动起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你信我!”
“曾经,我也信过你胡莱,”我有些无奈,多年前的痛惜霎时间涌上心头,“我初初归来时你怀疑我是西蛮的探子,那时我一身血迹提着蛮人将领的头颅,反对我的人都被吓得噤声!而你却单单除外!那时候我很佩服你,甚至觉得你同胡啸一样,可称我中山国武将双璧。可谁知,我坐稳了常胜大将军之位后,你便登门献媚,一开口就向我求大都卫队统领之职!更有甚者,向我求职不成,你竟投奔了假死的林夕!”
“胡莱啊胡莱,一个统领之职,林夕要你拿什么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究竟为了甚!”
这些话,我一早就想骂,可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说出口的语气,却是莫名的亲切与痛惜!我们交情不深,甚至可以说是交恶!我自然知道我不该如此,但兴许是因为他与胡啸毕竟同宗的关系,我对他,终究还是不自觉地心怀痛惜。
胡莱涨紫了脸,当初京都城门我意外扒下他衣裤的一幕,想必还栩栩如生地在他眼前。
令一个武人断了“命根”,这样损人、控制人的办法,真是狠绝,只怕整个中山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会这么做的人了……
我突然灵机一动!
“林夕胆小如鼠,对待手下人却心狠手辣,对你,他让你净身残废,对昔言,他让他毁去容貌!我记得你在京都城门时尚那样用心地保护老相国,想来还是惦念着老相国对你的恩情,但老相国都早已同林夕一刀两断,助他假死便是父子间最后的情谊!林夕那厮为了抓林渊都能置老相国于不顾,你可要想好,是否还要效忠于他!”
“和玉,你不必再说了,”他冷着脸打断我,“眼下你不信我,这是情理之中,但我会让你信的,更会让自清大人信我。此时这密宫没有守卫,应当是林夕另有阴谋,所以他们才倾巢出动!”
他没有否认!
那么令昔言毁容的就不是封疆,而是林夕了!
我说呢,昔言毁容,胡莱残废,这样的法子一听就是异曲同工!我早该想到的!昔言的真正仇人是林夕!
可既然这样,昔言又为何会恨封疆和非红呢?
他恨非红我可以理解,毕竟他只有毁容才能冒充成非红,也就是当初于多伦之战救出我的那个少年,想必这也是林夕要他毁容的原因,可那又关封疆何事呢?
“不管什么阴谋,林夕到这祥云镇来必定不安好心!”我接了话,然后突然发难,“可是胡莱,林夕要你残废,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昔言是因为要冒充非红,那胡莱变成太监,是为什么呢?
“自清大人……”
走廊里响起叹息之音,哀转久绝。
听了这叹息,我突然了悟,却在明白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有这一问。
“林夕要抓自清之心早已有之,为了将小林家的机巧技术全部吞并,林夕早就不择手段!难道你挥刀自残,他就能不抓她了?”我更加痛惜,“你还真傻!”
“……他说,只要我挥刀自残,就绝了我娶自清大人的可能,这样,他就不会再抓自清大人,而是会让林言娶她……”胡莱有些哽咽,“能成为小相国的夫人,对她也很好……”
我很想笑。
胡莱是爱林渊,可惜啊,可惜他不懂林渊。
林夕,胡莱,这两个男人以为自己三言两语之间便能定了林渊的命运,真真是可笑至极啊……
至于李蛮儿,她早被我同胡莱的争论和对峙给搞晕了头,又被胡莱那周身沉痛的命运之感吓破了胆,眼下,倒是难得的不闹腾了。
胡莱从墙上取了束火把,却避开了他自己的脸色,“走吧和玉。”
我也取了两束火把,丢了一束给呆呆的李蛮儿。
“走吧。”
我这样叫着,却不知是在叫李蛮儿,还是在叫我自己。
前头,胡莱高举火把,敲响了硕大的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