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边屿在纪孜的办公室里辗转醒来看见了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冬日傍晚的霞光透过落地窗倾泻进来,好像要赶在太阳落下之前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办公桌前的小人儿松松垮垮的盘着丸子头,额前和耳边稀稀拉拉细细软软的碎发耷下来,光影打在她的半张脸上,橘红的霞光染红了她的脸颊,从鼻根到鼻尖。小人儿安静地享受着霞光的照耀,低头写着些什么。
边屿心里突然想起一句话:连光都偏爱她。
埋头工作的纪孜冷不丁地听见一声手机拍照的声音。
她从光里抬起头来,一双眼干净呆滞地望着他,像是清晨薄雾里苏醒的小鹿。
边屿放下手机,淡定地看她一眼,完全没有偷拍被抓包后的尴尬和愧疚,自顾自地低下头欣赏自己拍的照片。
他太过坦然,纪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许他拍的根本不是自己。这么想着,她又埋下头去干自己的事。
一下午,到这里好像只是他们之间的小插曲。两人都各干各的事,其实严格来说,是纪孜在做事,边屿躺一边睡了一下午的觉。
下午六点,终于把工作都做完了,她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居然还睡着。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他睡着了,那股子傲慢气好像就收敛了点,看起来有点......乖。她忍不住用指尖点上他的眉毛......往下是鼻根......再往下是他的薄唇......
落在他嘴角的手指被眼前睡着的人一把抓住,好像是一直在等着这里机会,陷阱已经布好了,就等着兔子自己跳进来了。
被抓包的纪孜吓了一跳,看见他睁开眼含着笑,意识到他刚才其实是醒着的,心事被戳开的羞耻感一下涌上来,她挣了挣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没想不仅没挣开,还被他借着力一把拉过去,她重心偏移,趴了过去,两人的脸瞬间靠近,是适合接吻的距离。
边屿扫了眼她娇艳欲滴的红唇,收回视线,笑得一脸灿烂:“怎么还趁着哥哥睡着了做坏事啊。”
他的语气轻佻,明显和今天中午撩她是一个套路,她把目光放在别处,僵着脖子怼他:“我是好奇到您这个年龄了会不会长皱纹!”
她没看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大概表情不是那么的好。
等了好一会儿,边屿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她觉得保持这个动作有些难挨,想要挣开手站起身来,还没等她付出行动,边屿冷冽的气息侵过来,眼前的光线突然变暗,有冰冰凉凉软乎乎的东西碰上她的唇。
纪孜傻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在她意识到边屿在干嘛时,自己下嘴唇还被眼前的人轻轻咬了一下。
这一咬彻底把纪孜给咬清醒了,她用力推开他,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捂着嘴唇控诉他:“边屿!”
刚得逞的男人妖孽地用指腹抹了下自己的下唇,笑的花枝招展:“对不起啊,实在没忍住。”说是在道歉语气里却没半点愧疚之意。
纪孜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站在那里幽怨地看着他,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儿。
尝到甜头的边屿现在整个人呈现出神清气爽身心愉悦,与纪孜形成极大对比。他看了眼时间,走到座位上拎起她的包,走到她面前,不怕死地揉揉她的发顶:“走吧,吃完饭。”
纪孜一把打开他的手,夺回自己的包,甩头走前面。
刚要拉开门,边屿又把人拉回来,弯下腰,凑到她面前,很是正经的问她:“帮我看看,有没有口红。给外人看到了不好。”
纪孜的怒气值已经爆格了,直接一巴掌打在他伸过来的脸上,不理他,自己拉门出去。
边屿摸着她打过的脸颊,她这一巴掌打得毫无力度,软绵绵的,他四舍五入了下,就当她是在轻抚自己好了。
他跟上去:“等等我。”
他的语气还憋着笑!你要憋就不能憋好点吗!
纪孜走得更快了。
两人坐在车上,因为他一系列的操作,纪孜把车窗打开给自己透气,梗着脖子看窗外的风景,置气得很明显。
边.大胆.屿继续和她搭话:“你公司员工下班还挺准时。”刚才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一个员工都没有,连保洁阿姨都走了。
纪孜听到这里终于转过头,鄙夷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说:“那是,毕竟我们这些老板从不剥削员工。”
边屿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他试图狡辩:“我公司员工那是比较有上进心,自愿留下来加班。”
纪孜脸上的不屑更加明显:“可能是吧。”
“......”
吃完晚饭,纪孜才终于把内心的郁闷排解出去,果然食物才能治愈换心情!
边屿把她送到家门口,抵着家门口问她:“真不想我去陪你啊?”
纪孜神色正经组织了一下语言:“边屿,说实话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接受你喜欢我这件事。而且我不是挺习惯你这样的。”
边屿挑眉:“这样是哪样?”
“就......以前我们是哥哥和妹妹的相处模式,你大我很多——”
“不是很多,就几岁。”
纪孜瞬间无语:“好,你大我几岁,总是端起长辈的架子,平时相处比较正经。你现在就特别不正经!”比如今天还偷亲!
边屿如有所思,像是在认真地思考她的话,作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没办法,我是找女朋友不是找妹妹,感情不一样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你得多担待。”
纪孜:果然,他最近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说了也白说。
边屿:“从明天开始,我只和你吃个一日三餐,不在你公司附近晃悠了,可以吧?”
纪孜觉得自己也不能拒绝,两个人都忙,他好不容易前段时间加班加点把公司的事处理完来陪她,她要是连吃饭的机会都拒绝那也太不知好歹,而且也得给两人适当的时间去相处和磨合。
她点了点头。
边屿摸摸了她的脸颊:“那我回去了,晚安。”
“嗯,晚安。”
她关了门,边屿等电梯时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快到年底就抽不出时间来陪她了,但她现在对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纪孜,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第二天,边屿还是一大早就来接纪孜,两人吃完早饭后,边屿考虑到她昨天的顾虑在离她公司还有几步路的路口把她放下。
纪孜刚到公司门口就遇见许言,许言赶过来搂过她胳膊,转头往她身后的路口看了看:“你们家霸总今天没送你上班?”
纪孜觉得听到了什么稀奇的词:“霸总?你这么非主流的吗?”
“可不是嘛,你们家那位昨天一进来的时候那气场,那睥睨天下的不屑感快溢出天际了好吗?”
纪孜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边屿:“可你不觉得他这个气质更像是桀骜不驯的公子哥吗?”
许言想了想,点头:“好像是这样的,他比霸总多了点桀骜。”霸总可不是把“我很牛逼”写在脸上,而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有钱”“我不近人情”的高冷气息。
许言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所以,真在一起了?”
纪孜摇摇头:“没有。”
“那他现在......是在追你?”
纪孜又点了点头。
许言以她对纪孜的了解:“你对他是有感觉的吧?”
如果没有感觉,纪孜怎么会在昨天大家八卦她时什么都不说只是害羞地抛开,简直就是热恋中小女孩的模样嘛。如果没有感觉又怎么会早上和那个男的一起过来,如果没有感觉又怎么会和他去吃午饭,还把人放进自己的办公室,待了整整一下午。
纪孜又点了头。许言也不多问,只是打心底里为她高兴:“我知道你迟早会答应他,所以我提前祝福你们。不过真的,以前我一直很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样的男的又配的上你,但我昨天见到他,才觉得,你就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优秀的,骄傲的,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明白,有些光是不能轻易靠近的,不是所有的光都能被随随便便的人拥有。”
许言说了很多但她觉得始终没有语言能准确表达出她的意思,因为边屿和纪孜就是两个没有办法用形容词就形容的,他们本身就是形容词。最后也只是说:“害,我的意思就是,你们很配。”
两人走到许言的工位上,纪孜:“嗯,谢谢你。”
快到午饭点时,纪孜接到梁砚的电话:“喂。”
梁砚:“小孜,中午有时间和我吃个午饭吗?我们谈谈之前说的合作的事?”
这短时间忙着和边屿谈感情,纪孜都快把这事忘了,以她的行事风格自然觉得事情越早解决越好,当即答应下来:“好的。”
“那我等会儿来接你。”
纪孜不愿再弄出什么绯闻,立刻拒绝:“梁先生,您来公司接我不合适。您发地址吧,我自己过去。”
梁砚听到她一口一个“您”“梁先生”觉得好笑,含着笑意答应她:“好,那就在你们公司附近的stte餐厅吧。”
到了饭点,纪孜收拾完背上包就去见梁砚,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她过去的时候梁砚已经在等她了,梁砚把菜单给她:“歇会儿,把菜点了吧。”
纪孜看了眼菜单随便点了个主菜和汤,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梁先生,我们一直拖延着和你们合作的事是因为我本人不是很能确定,您这次投资是出于公还是私?”
梁砚给她倒了被热茶递过去:“私?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纪孜真的不想把话说得太白,难不成要她直接问“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给我投资的?”“你是不是想潜规则我?”,她尽量把话说得委婉:“边屿告诉我您曾经去找过他?所以......”
她看了眼梁砚的表情,他笑着喝了口茶,什么也不说,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问:“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梁先生是因为我才投资的吗?”
梁砚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她:“的确是因为你,但不是因为想追你才投资。小孜,上次分开时我说了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啊?”
“我们在伦敦大学见过。三年前,冬天,我们在政治经济学院门口见过,那是你拿着一个单反到处取景,我当时因为我爷爷去世情绪很低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你注意到我,走过来给我拍了张照片,然后说‘不好意思,借用你当了一下模特’,你给我了10英镑,还塞给我一把的糖和一个热水袋。”他看着纪孜的表情知道她已经没有印象,“我至今很感谢你在那个雪天里给予我的温暖。”
纪孜模模糊糊的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记忆力好像是有个男人特别颓丧地坐在地上。
梁砚接着说:“投资你,一部分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另一部分是,我也想坐一个温暖善良的人。你们的纪录片很有温度,我投资它是我想表达我赞同你们所做的事你们所表达的观点。”
纪孜以前做完一个纪录片也会收到赞赏,那些大多都是被记录的人他们从自身的角度感谢纪孜对他们生活带来的影响,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告诉她‘你做的是对的’。
她从心里感谢梁砚对她的赞赏:“谢谢。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能拒绝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有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纪孜抖了一下,看过去,男人阴森又委屈地看着她。边屿冷冷地开口:“什么心意?”
纪孜害怕他想歪赶忙解释:“我刚和梁先生谈合作的事,我的意思是梁先生与我们合作的心意我不能拒绝。”
听完纪孜的解释男人的脸色有好一点,但只是好了一点。他走进,把手搭在纪孜的椅子上,很暧昧,有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带着点委屈地问他:“有其他安排了怎么不给我说?我打你电话打了多少个了你自己看看?”
纪孜完全忘了和边屿一起吃午饭这件事,打开手机一看,8个未接来电,知道这事怪自己,她赶紧端正自己的态度:“对不起啊,我静音了没听见。”
边屿愤恨地捏了下脸蛋,转而对着梁砚说:“梁公子,介意加我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