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轴中枢,地体下层之外,上下四面均有极为浓厚的混元真气裹紧,只有当中的子午线有两极元磁吸力,可以通行无阻,但是不能左右移动,亦是什么也看不见。
而她心心念念的耿鲲,刚过地璇宫,万分谨慎,小心翼翼,连损几件随身法宝,方才避开两间元磁精气,得以脱身于子午线外。
然后稍作歇息,以极光来辨认方向,重又走入极边地窍,由地轴中通行,穿出大地底层,只须冲破最后一关,便到了小南极左近,附在地体旁边的天外神山之上。
不消多时,耿鲲振动背后双翼,飞在一条弧形甬道中,忽见前面微有亮光,近前一看,见光并不强,只是似一团实质般,将去路堵塞。
他修道多年,见多识广,自是知晓此乃两极寒精所萃之地,甚是厉害,稍有不慎,便会失陷受困于此。
耿鲲厉啸一声,将双翼略一展动,翅尖上即飞射出千万点火星红光,满空飞舞,聚而不散,轰击在那道寒光之上。
那满天的火星光霞刚一临近,那寒光宛若似具有灵性一般,便想要逃遁,可惜动作稍慢,已来不及。
火星红光一至,立时爆裂开来,宛如百万天鼓一齐怒擂。
耿鲲耳听着两声哀吟过处,寒退光消,一闪不见,现出通往前面的甬道,倒身两具残尸。
他走近一看,见是两个质如晶玉的女子,各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冰纨雾毅,与寒光、玄玉一样形质,只是相貌狰狞,凶恶非常,已被雷火打死,肢体碎裂,横仆地上。
耿鲲知晓此乃寒魄精气所化的怪物,看着面前的两具残尸,狞笑了一声,踩踏而过,接着前行。
洞径弯曲向上,有微光由上透下。
到了尽头,便见出口形如深井,上下相隔约数百丈,势向前倾,上面洞口大只数尺,天光由此斜射下来。
耿鲲见知到地头,不由精神一振,面露喜容,大放宽心,连忙将双翼舒展,飞将上去。
光明境终古光明如昼,四外有碧波浩瀚环绕,水色极为清深,天水相涵,极目苍茫。在通体翠色晶莹的冰山顶之上,有一座用整块晶玉搂空雕刻而成的黄色玉亭亘古矗立,将南极子午线的出口罩住。
亭外更是立有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玉壁,加上两旁有数十丈高的冰崖,环向对峙,除了亭后向海一面之下,下余三面外景全被挡住,使得外人便是通过两极子午线潜入光明境,亦无法窥得境内的情况。
耿鲲一经飞出,便见大海前横,奇景当前。
不过他此时有要事在身,无心欣赏,又见亭前有玉壁遮挡,便打算飞向前面玉壁之上,往外查看。
刚飞到顶,空中倏地张开一片雾毅冰绡般的大网,将耿鲲一把挡住,同时银光一闪,便要合拢包没。
耿鲲见状,不由又惊又急,知是中了埋伏,情知不能就此全身而退,于是两翼一振,飞出两根十余丈长的火柱,将那似是用银丝织成的网略微撑住,使其未能合拢。紧跟着怪吼一声,把身形一晃,缩小成了一个小人,似弹丸一般,便要由网隙中,飞逃出去。
与此同时,秦清雪及阮征师徒二人也在下方现出身形。
阮征一经现身,便大喝道:“扁毛妖孽,敢犯我光明境,欺负家师良善!我绝不似家师那般心慈手软,今日非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不可!”随说,手扬处,专伤敌人元神的天府神箭化作一道金色虹光,其疾如电,朝耿鲲迎面直射了过去。
秦清雪闻言,不禁往身旁转头,把凤目微睁,瞪了阮征一眼,暗付:“要不是场合不对,有外敌在场,我不敲你两下,难消我气。骂谁良善,骂谁心慈手软呢!”
耿鲲正在施展玄功,想要逃出罗网,猛然瞥见直射过来的金虹,识出此宝乃是前古仙人祭炼千年的异宝,最为克制妖邪,且专伤敌人元神,一经射中,至少耗去五六百年的功力。如若再两箭连中,更无幸免之理。尤为厉害的是,此宝与主人心灵相通,得隙即入,由心运用,最难抵御。
他自料再拖延下去,凶多吉少,可是急切间,又无计可施。
耿鲲怒火中烧,把心一横,厉啸一声,倏地施展玄功,自断两根主翎,化为替身,一根阻挡那迎面而来的天府神箭,一根移形换影,替他落在那银网之中。
秦清雪见状,呼叱道:“你这扁毛妖孽!今日气数未尽,恶贯未满,方才网开一面,不然,你安能在我手中逃走么?”说时,手指处,那网忽然由外而内,风卷残云,往里反兜上去,将那两根火柱包没,火光立灭,化为两根尺多长的鸟羽,落在网内。
耿鲲自觉强弱相差不大,心中甚是不服,既想与仇敌拼命,又想收回所失鸟羽。一见秦清雪竖指一点,火柱被网消灭,现出原形,才知厉害,绝非其敌,自然不肯白送性命。
不等秦清雪把话说完,早便洒下了一串火星,毒口咒骂,不住厉声怒啸,化为一片彗星般的火云,往来路破空遁去,晃眼已杳,无影无踪。
阮征正欲起身相追,被秦清雪抬手止住,说道:“耿鲲飞遁神速,连我都追赶不上,何况是你?而且他气数未尽,万难将他诛杀。”
然后伸手一招,将网收回,拿着四根鸟羽一看,那两根主翎足有三尺来长,钢翎细密,隐泛异彩,不舍毁却,便即行法禁制,免被耿鲲施法收转,至于那两根尺多长的次羽,便命阮征收下,改日运用玄功,将其好生祭炼一番,练成法宝,送予寒光、玄玉。
秦清雪走至玉亭的子午线出口处,又将手中的银网一展,化作一片银色光网飞将出去,看似只是薄薄一层,色如淡烟,将出口尽数罩住,略现即隐。
她见状,方才将心放下,暗想:“有这大禹的太阴地网在此,便是到时耿鲲回转,亦是不惧了。”
时光易过,劫数已临。
原先万载寒蚿最爱盘踞的湖心玉台,已然化作一座白玉水榭。榭内通透轻纱间隔,榭外天府玉莲点缀,四外无人,空旷寂静。
里间陈设甚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屏风、几案、蒲团等物。
那一座约有十丈长短的水晶屏风立在最后,时有缕缕五色云烟冒起,上面刻有光明境内所有景物,无不毕具,栩栩如生,而且每一处景物,必有一些符咒附在上面。
此宝名为须弥屏,乃是秦清雪请黄川小和尚以佛门至高法术“大须弥障”炼制而成。其上所刻的,正是全境各处禁法埋伏的总汇。
屏前横着一面几案,案上放有一张五弦瑶琴,旁立有一盏白玉灯檠,其色琉璃,焰光若定。
秦清雪于案后安稳端坐,凤目闭合,三千暮雪青丝披拂两肩,宛如朝霞和雪,容光照人,双手掐着印诀,柔荑纤纤,春葱如玉。下面赤着一双白如霜雪、胫跗丰妍的秀足。身上依旧穿着丹色羽衣,平铺在身后。
在水榭内,空旷寂静的,令人都觉得有些清冷。但是,在秦清雪的紫府识海内,却是异常喧嚣。
纪宁即将要渡四九天劫,虽是早有准备,仍旧不敢有丝毫大意,特召回秦清雪这个执念分神,合二为一,使得元神圆满无缺。
故而秦清雪在渡劫期间,对远在万里之外的迎仙岛上所发生的一切,均是切身体会,不似往常一般,通感得知。
直到纪宁用九宫玲珑盘震宫中所得的紫霄拂尘,借自身的纯阳真气,化成一道金光,一举将天魔驱散,成功脱劫后,方才解开合体。
秦清雪倏地将垂帘的凤目睁开,定睛看了看四外的景物,口中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数日后,南海紫云宫内。
纪宁身穿一件白衣,翻阅着手中的一封仙札。
她一头乌发披拂于肩后,二凤手持着玉梳,一边为她梳理,一边问道:“师尊,师祖连山大师赐下的这仙札,里面的道书及法术,你不是已然尽数习成了吗?为何还要阅读?”
纪宁闻言,笑道:“虽然我已习成,但是时常翻阅,可以温故而知新,另有一番收获。且连山先师唯恐我好高骛远,将不少的仙章施法隐去,如今我修为一到,方才显现。此仙札经我二人多年勤习,先后在每章后,留有各自的注解,甚是详细。我传下后,以你师姐弟五人的天资,想必一学即会。不过各人志趣不同,各自用功,无须勉强便了。”
二凤为她梳好了云鬓风鬟后,方才笑道:“幸得师尊传下《九天玄经》,得以重修玄门上乘仙业,天仙可期,我等师姐弟定然会好好修习,不负仙缘。”
纪宁起身玉立,伸手摸了摸二凤头上的发髻,笑道:“《九天玄经》本是天府秘笈,由前古金仙广成子所传下,乃是三清传承《紫清宝篆》的中册。学成之后,只要能加功勤习,循序渐进,便是天仙,也并非无望。得习太清仙法,是幸事,亦是不幸之事。”
二凤闻言,立即星眸流露出些许懵懂之色,神情甚是疑惑地望着恩师。
纪宁摇了摇头,并未再多言此事,只是抬眸望天,言道:“起风了。”
这日,峨眉山上,有朵仙云电驭,瞬息直上天心,没入苍雯沓霜之中。
众仙行礼恭送,玄真子、齐漱溟等人一齐通诚遥拜,长眉真人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