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岛水宫,乃是深居海底的一座水晶宫阙,与紫云宫情景又大不相同。
紫云宫是珠宫贝阙,深藏海眼之下,海水被宙极真气托住,上面又有日月五星和乾天太乙真气一吸,空出中门千余丈高下,仰望上面,水云隐隐流走,一片清碧。所有宫室园圃,均位列在陆地之上,虽有湖沼溪流,均是极清的灵泉,看去仿佛另是一重天地。
陷空岛水宫,却是只在深海之中,整个水宫多半是用万丈冰原以下所凝积的水晶建成。虽然也有园圃院落以及空旷之处,不是陷空老祖用法力禁制,便是借用北极真磁和能辟水的法宝珠玉,逼开海水而成。
由灵威叟站前指引导路,秦清雪师徒二人顺着水晶金柱长廊,一路步行观赏过去。那尽头处是一个六角形的广亭,贴着晶壁,每面均有一排白玉坐处。过去十多丈,有一个与回廊差不多大的月亮门,也是白玉所建,这便是霜华官左门入口。
灵威叟引了秦清雪师徒二人,先去亭中坐待,道了一声失礼,便自往门内走去。
过了不一会儿,灵威叟方才走了出来,神态庄严,言道:“岛主延见。”
话音刚落,便听有金钟之声响起,长廊回应,音甚清越。
钟鸣了五下,跟着奏起细乐,法曲仙音,笙簧细细,又加上置身在这种水仙宫阙之内,越发觉得入耳清娱,心神为旺。
阮征闻得乐声相隔尚远,暗想:“这么大的珠宫瑶殿,除了灵威叟之外,竟然未曾遇见一人,宫门之处又无有守侍之人,便是算上先前所见之人,这陷空老祖门下徒众也是寥寥无几。这么好的仙府,空无人居,岂不可惜?”
他方在寻思,人已是跟随灵威叟,走入门内。见里面乃是一座比廊还高的广庭,五根玉柱,分五方矗立地上,每根大约十抱以上。
跟随灵威叟往右一转,走向当中一座三十多丈高的宫门之下,那两扇满布斗大金钉的白玉宫门,正向两边徐徐开放。
刚一走近,立见由门内闪出两个高几两丈,形如巨灵,身披甲胄,手执金戈的武士。门内又是一座广庭,地比门外还要广大。当中陈列着九座丹炉,也是寒金所制,大小不一,形式也不一样,按照九官方位排列。
炉前各有一个玉墩,上设由海中异草织成的锦茵。当头顶上悬有一面大约有八九丈方圆的宝镜,正对下面,似是主人炼丹所在。
正行之间,忽然心中一动,回头一看,见入门的左右两旁,各有一个直排长架,架上悬有好些铁环,离地高约十丈,每三环为一套。环下各有五角形、六角形的铁钵,形式不等。
阮征见状,便知此处为主人行刑之所,见刑具之阴森,便可知陷空老祖威严之重。不过此乃他人宫内之事,与己不关,自身不应多言,或是多加揣测。
秦清雪见阮征一双凤目四外环顾,目光微不可查地连番闪动,心料他定是所思甚多,正欲传音提醒之时,忽见他目光一定,清亮平和,便知徒弟阮征已已然自行想通,无须她多费口舌。
自身的徒弟这般灵慧省心,又想起原身纪宁门下的三凤,两相比较,这将秦清雪越发心神愉悦,眯起了她的那双狭长凤目,眉梢携笑,欢颜尽展。
阮征把杂念一抛,定睛细看,方才注意到那刑架两旁的壁间,有十六名侍者,一色白衣,分立在四边角上,看上去都似是常人修炼,与把守宫门的武士不同。
他先前未曾发觉侍者的存在,是因他们身上似是蒙了一层轻纱一般,如若稍不注意,便会将去略过。
到了这时,阮征才知各宫至长廊,均有轮值之人,只是施展隐形之法,他之前匆匆一瞥,便看不出来罢了。
不知不觉,灵威叟及秦清雪师徒二人已走至一个圆门前。
刚一走近,乐声又起,过了一会,方才止住,门自开放,走出两个先前入岛前所见的侏儒,朝灵威叟和秦清雪师徒二人各举手一让,分立两旁。
灵威叟言道:“家师有请,请天凰娘娘及阮道友入宫吧。”
秦清雪把头轻点,迈步入内,暗付:“陷空老祖虽是道行不浅,法力高强,毕竟不是玄门正宗,故有许多排场做作。此举多为,只会让人平白取笑,我要以此为鉴哩。”
师徒二人进门一看,见里面乃是一座外五内一,六间合聚一起,形如梅花的宫殿。外五间,俱作花瓣形,分向五面。当中一间圆殿,各有一门,与五间对通,比外层高出三十余丈。
殿门外,设有四十级半圆形的台阶。因每间宫室均有百余丈宽深,靠近殿阶一面虽然较窄,也有四五十丈。殿阶与外室里进一般宽度。
这殿因是居中,每面各宽四五十丈,又有三十多丈玉阶直达下面。各室虽然隔断,两边都是晶墙,一望通明,全景毕现,一目了然。
这七八百丈方圆,一座通体玉柱晶墙,银辉如雪,空明如镜,不着纤尘,端的伟大庄严,清丽雄奇到了极点。
至于陈设之珍奇,仪仗之瑰异,珠光宝气,眩目夺神,犹其余事。令人置身其中,直疑月中仙府,亦复不过如是。
宫中侍者,除了在阶前持仪仗的甲士身材高大之外,多数均为侏儒,为数不下二三百人,分在五间宫室之内,排列侍立。
等到历阶而升,进入殿门,再看殿中心的梅花形宝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矮胖老者,正是陷空老祖。
秦清雪见陷空老祖摆出这等势派,一幅威仪棣棣的样子,心里虽然不甚佩服,因自身终究是客,且有求于人,又知陷空老祖最重颜面,故而明面上还是唇角含笑,施施然一抱手,言道:“吾名秦清雪,为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主。我身后之人,乃是我的衣钵传人,唯一弟子阮征。见过陷空岛主,此番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陷空老祖在宝座上,合拢双手,回了秦清雪一个半礼。又见阮征欲要躬身下拜,连忙将手一摆,笑道:“秦道友毋须太谦,汝天凰娘娘之名,我虽然僻居极荒,亦是早所耳闻,神交已交,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至于你的爱徒,先前在外,已是礼拜过,便无须再拜。我终日静坐,久习疏懒,各方道友来访,多不离座,只以奏乐迎送,也不作客套。娘娘请携徒,各就座吧。”
宝座的左旁,设有一排十个玉墩,上铺海草织成的白色软席。
秦清雪素来随意,见陷空老祖说无须客套,便立时不再客套,径直走向玉墩首位落座。
阮征正要弯腰之际,陷空老祖手伸之处,立有一股奇寒而劲的大力逼来,将他的身子挡住,不令下拜,见恩师并未反对,于是不作违忤,口中称谢一番,便随师分别就座。
陷空老祖见她们师徒已落座,复又把手一举,台阶下的众多门徒中,走出一个身穿道装的男子,正是适才在战门时所遇到的中年修士。
只见他迈步向前,递过一个五寸大小的晶瓶和一个玉盒。
阮征见状,便知是那万年续断和灵玉膏,连忙接去,并且道了一声谢。
中年修士微微点首,便自行退下。
陷空老祖言道:“娘娘不远万里,来此求药,理合相赠。一则,此药所存无多,爱人以德,不愿来人得之不易;二则,我将来有一件为难之事,须娘娘施力相助,欲试娘娘及爱徒的道力,方才有此取药之举。我素来喜静,谢绝世缘,不与外人见面已久,又作法自蔽,越发孤陋寡闻。那九天元阳尺,落在娘娘的手中,尚无闻知,白白多此一番辛劳,实为愧对。尚幸有此一番经历,将来不为无益,娘娘当已知我用意,想必不致笑我量小?此番所取的灵药,乃是我最初采炼,取材配制,极为精纯,灵效远胜后来所炼,所以深藏丹室之内。”
阮征闻言,立时将身起立,鞠身一拜,以谢陷空老祖赐药之举。
陷空老祖微一点首,唤其起立入座,紧接着言道:“至于我向娘娘借宝,并在异日施力相助之事,此时尚难明言,到时自知,毋须先说。我想娘娘来求此药,是想待日后开府之时,爱徒四出行道,强敌众多,异日难保不需此药,而这数万里的冰山雪海,往返艰难,跋涉不易,此次所得,足供十人之用,余药善自保藏,留备不虞便了。”
秦清雪闻言,笑道:“岛主只是其一,不知其二。我这番来此,目的有二,其一是为了灵药无错,其二,是为了……”
两个时辰后。
秦清雪率徒阮征一同向陷空老祖辞别,仍由灵威叟送出。
走出霜华殿,那六根光柱结成的战门重又倏地涌现,灵威叟止步,说道:“娘娘,老朽只能送到此地了,接下来的路,二位俱知途径,老朽尚须回宫复命,恕不远送了。”
说罢,灵威叟手掐灵诀,将手一指,战门中的门户,立即便开了一面。
秦清雪及阮征二人面带笑容,举手作别,便朝那门户直飞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