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藜央脸上挂着对孟娴的打趣,笑盈盈地应了声:“请进。”
程阿姨推开门走了进来,另一只手上端着满满一盘食物。
孟娴忙收起满腹心事,上前接过。
程阿姨一面关切地问着:“小藜还疼不疼了?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鸽子汤我尝过了,味道可好了”,一面将盘子递给孟娴,看着她红澄澄的脸蛋狐疑地多问了句,“小孟这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藜央窝在床上咯咯直笑。
孟娴忍不住羞恼地瞪了她一眼。
程阿姨愈发不解。
藜央见孟娴实是羞燥,便清了清嗓子,忍着笑意爬起来,道:“我和阿娴闹着玩呢。谢谢程阿姨,我也没事。”
程阿姨并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身为大家族的大管家,她深知少听少问多看多学的道理,因此闻言并不多想。
她见藜央的动作牵扯到后背,脸上露出痛楚,忙快步上前走过去扶住了她:“你别起身别起身,就在这里吃吧。哎呀烫成那样,得多疼啊。”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
藜央忙撒娇似地拉了拉她的手:“程阿姨,您可别哭了。您要是哭了,我怎么忍心吃饭,但我真饿了……”
孟娴亦道:“咱们还是先吃饭要紧。”
程阿姨的眼泪在眼睛里打了个转最终没能掉下来。她看着饥肠辘辘的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配合着孟娴将餐盘摆好,端到了藜央面前。
藜央便招呼孟娴一道来吃。
孟娴想了想,没有推辞。
程阿姨本欲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这两个小姐妹关系如此融洽,也是难得。藜央又受了伤,房间里面也没有外人,还是依着她们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藜央先盛了一碗汤递给孟娴,然后端起自己的汤碗迫不及待地尝了口。
入口汤汁醇厚,鲜香之气扑面而来,好吃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味蕾似乎被全部打开,回味无穷。热汤下肚,通体舒泰。
藜央满意地叹息一声,瞬间觉得背都没那么痛了。
她不禁看了眼阿娴,见她面色如常,想起她说的她母亲会炖数十种汤,忍不住心生向往。
程阿姨见她喝得开心心里也是倍感轻快,她望了望四周问道:“小炑呢?”
藜央抬头,恰与孟娴的视线对上,二人面面相觑。
藜央回道:“他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程阿姨摇头:“我一直在楼下,没见到他呀……”她想了想,道,“估计在书房吧……这孩子,饭也不吃,不知道在忙什么。你都受伤了,他也不陪着你……”
这话藜央没法接,她索性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汤,却觉得这滋味不复方才。
程阿姨并无所觉,她想着藜央一直躺在床上,便与她说起了楼下的事情:“朱院长在封家留饭了,老夫人和小铎陪着呢。”
又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道:“原先有小炑在前头顶着,一向觉得小铎像个大孩子,怎么都长不大,今日倒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小炑这样慌过神。他一慌神,小铎却站了出来,事情是处理得井井有条、妥妥帖帖。”
她望着藜央笑得慈祥,口中却嗔怪道:“你也是!胆子真大,竟然敢替小炑挡了那碗汤。你这细皮嫩肉的,要是伤得如何了可要我们怎么办!”
藜央陪着笑道:“您放心,医生也说了我没事的。”
心里却暗暗想,果然如阿娴所说,每个人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
但程阿姨竟然和封炑一样觉得她胆子大,莫非她真得人傻胆大?
她开始思考起封炑批评她的话是不是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厢程阿姨继续道:“还有球球这个惹祸精……”
藜央一惊,忙道:“它怎么了?”
程阿姨无奈道:“被小铎训了一顿。但日后还是得教起规矩来,家里人多,可不能再让它横冲直撞了。”
藜央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说话间,二人的晚饭用完了。
程阿姨麻利地拾掇起空盘子,道:“那我就先走了。小孟也别待得太久,小藜受了伤,要多休息。”
孟娴点头应“是”。
程阿姨走后,孟娴便偷偷抿了嘴笑,觑了藜央一眼,道:“您也听到了吧,程阿姨是封家的老人了,连她都说从来没见封总这样慌张过,可见他是真的很担心您。”
藜央嘟了嘟嘴,心里到底松软了一些,口中却道:“是啊,不光听见了这个,还听到程阿姨说封铎办事妥帖呢!”
孟娴看着面上露出狡黠笑容的藜央,险些上去拧她。忙急急在心里默念:不气不气,藜小姐受伤了,我不能与她计较。
藜央见状,笑得愈发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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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藜央睡得非常差。
背上的伤让她只能趴着,而那无时无刻不在喧嚣的痛楚与痒意在万籁俱静的夜晚格外猖狂。想挠又无处下手,几乎令她彻夜难眠。
直到天色渐白,藜央才沉沉睡去。
却在入梦的瞬间,又一次踏入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草原——漫无边际,远至天边。
藜央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如出一辙的绿茫茫的景致,心中骇意顿生。
绿色本该是她最心安的颜色,可现在她只感受到了惧怕。
她再次拼命跑了起来,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她在害怕什么?
她在寻找什么?
背后的草皮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燃烧。
藜央一面慌不择路地疾跑,一面惊慌失色地回头看着狰狞的火舌,心惊胆战,更加拼命地向前跑去。可那大火仍旧是毫不留情地蹭蹭往上直窜,瞬间攀至三丈,几乎瞬间点着了她的裙角。
在这似乎永无止境地奔跑中,藜央的腿很快开始变得重如千斤,每抬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可恐惧如此强烈,火焰如此灼热。
她好怕……好怕又一次没入火海,好怕又一次被烧得遍体鳞伤。
裙角烧出的烟灰在她的疾跑下四处纷飞,呛进鼻腔。
她想大声呼救,嗓子却像被一手捏住,无法发声。
火焰逐渐由裙角燃至肌肤,就在即将被大火卷起,那火烧肌肤的痛楚传来的一瞬间,藜央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男人的容颜。
她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但不过转瞬又陷入了迷茫。
捏住嗓子的手突然松开,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瞬间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