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看的人都为她捏一把冷汗,生怕那指甲寸进一毫,纤细的脖子就会断裂,白芷却面不改色地拒绝,“那可不行,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厉煞明媒正娶的妻,自然他在哪,我就在哪,怎么能不明不白地逃走呢?”
“那就是找死咯,”穆凝霜也混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尖刺一样的指甲进了肉,见了血,她又挑挑眉,顿了片刻,“不过有一点我挺好奇,除了冥婚祭祀那天,你见过厉煞一面,往后往前,你俩都毫无瓜葛,怎么就认定了他,命都不要?”
“她用了穆家千年积累的家史壁画,魂魄穿越到了千年前的禾木镇,亲眼见证了书生穆子清,是如何被穆家害成千年厉煞的。”不等白芷回答,慕雅雪先一步开了口,“如今千年前的穆家秘史,知道真相的只有你,她,厉煞三人。就凭这点,我要是你,就不会杀她。”
“可惜你不是我,”穆凝霜冷冷开口,“本来我没想真正杀她,因为博衍拜托过我,可就凭这点,我就必须杀她。”
毕竟,千年前的禾木镇,是她葬送一切美好天真,包括生而为人的善良的耻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博衍这个心上人,她更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些污秽垢肮重见天日!
所以,“杀”字刚落,疯长的指甲刺破白芷脖颈上白嫩的皮肤,划向了大动脉……
刹那间,狂风大作,穿堂而过,以白芷为中心,发出一片冲天的血光,映射进在场每一个穆家人惊愕的瞳孔里,晃地他们睁不开眼,尤其是离得最近的穆凝霜。
她被刺眼的血光,照地眉眼生疼,针扎一样,有瞬间失明般的痛苦,指甲不自觉地回拢自护,松开了白芷的脖颈。
而在她松手的瞬间,白芷脖颈上的鸡血石吊坠,轻轻“嘭”地一声,碎裂成更耀眼的血光,几乎凝成实质,化为一把芒刀,劈向了穆凝霜。
闭着眼的她,下意识抬手去挡,那十根尖刺一样又长又锐的指甲,在和芒刀相碰的瞬间,寸寸断裂,直到裂到她的十根手指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才停下。
“啊……”十指连心,疼地穆凝霜尖叫出声,满头的黑发疯长成银丝,妖娆如花的脸上,浮现出一道道沟壑一样的皱纹,脊背弓起,比七老八十的老妪还要苍老几分,也更可怖几分。
除了那一身依旧艳丽的绣花旗袍,没人会相信这怪物一样的老人,之前是美艳妖娆的穆凝霜。
好不容易睁开眼,穆凝霜看着早已失去白芷身影的祠堂,干瘪枯萎的唇张开,是呕哑难听的声音,问越发惊愕惧怕的穆家下人们,“她去哪了?!”
那对中年夫妇抖着声,不敢不答,“好像往后山跑去了……”
她便冷冷看他们一眼,“一群废物,回来再收拾你们!”
??言毕,她微微抬脚,没人看清她怎么动作的,身影已经一阵风一样,席卷着离开了祠堂,往后山追去。
剩下一众穆家人面面相觑,神情恍惚中带着深深的惶恐,唯有慕雅雪淡漠回身,又抚摸起那块几乎被她摸平的家主牌位,轻轻低语,“埋葬千年的恩怨,重现天日,穆家终是要亡了……”
穆家后山禁地,在漆黑的夜色里,给白芷一种置身上个孤岛雨林的交错感,从嗜血的海狼,换为食人的穆凝霜,同样后有追兵,而她依旧心心念念是要找到余念。
踩碎枝叶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白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步履维艰地往前冲,却发现自己在四处奔走,毫无头绪。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她深深呼吸,开始冷静思考,浑然不知脖颈上被指甲划破的伤口,仍然血流不止,顺着衣领滑落到地面,却似蒸发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干枯的风水河,凋谢的彼岸花……”她喃喃自语,开始四顾,可放眼望去,只有深山老林的枯枝败叶,偶尔几声不知是布谷鸟还是猫头鹰的“咕咕咕”声,格外渗人。
既没河,也没花。
“你到底藏在哪里了?”白芷头疼,“好歹给我个提示,或者心灵感应啊,余念。”
“哧哧哧……”身后传来隐隐似风似雨的破空声。
白芷眼前一亮,真不愧是她捧在心尖上的人,这么快就给自己提示了。
可她回头,穆凝霜放大的脸已经擦过她的发,又长又粗砺的舌头舔上她的脸,刺鼻的腐尸朽臭味。
瞳孔睁大,她双手用力推去,然后连连后退。
“这也太恶心了吧,”站定后,白芷用力拿衣袖去擦被她舔过的脸,还不忘吐槽,“穆凝霜,你还是人吗?”
“呲……”站在原地的穆凝霜,又用那恶心的猩红舌头去舔自己的嘴唇,面目狰狞地嗤笑,“我早就不是人了。”
“不过吃了你,我又可以暂时变成美人了。”
“然后呢?”出乎她的意料,白芷没有半点惧怕,而是反问她,“继续耽误博衍的人生,直到把他彻底毁成像你一样的怪物?”
“呵呵呵,”白芷怜悯地笑,“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样子吗?”
“曾在丫鬟筱小受欺负时,挺身而出,说她是自己的义妹,谁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自己的义气少女;曾笑颜如花,说出自己最大的愿望是择一良婿,替她相夫教子,与他白头偕老的天真女孩;曾发誓会长成美好璀璨的样子,让书生后悔他的不娶之恩的骄傲女人,”顿了顿,白芷轻轻低问,“都去哪了呢?”
“我一路看着你从骄傲天真,心比天高的大小姐,变成污蔑书生,杀了筱小,糟蹋博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千年间,真得一次也未悔过吗?”
说着,她一步步毫不迟疑地走进怔忡的穆凝霜,直到和她面面相对,不顾她浑身散发的腐臭味,抬头抓住她的肩,“透过我的眼睛,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
“闭嘴,你个贱人!”被白芷眼里,自己面目可憎的样子,吓了一跳的穆凝霜,一把推开她,咆哮着自欺欺人,“只要吃了你,我又能变成貌美如花的样子,陪着博衍了,只要能和他白头偕老,哪怕再受千年煎熬,我也不悔!”
言毕,她神情一厉,破败的十指轻颤,以一种诡异的轨迹舞动,干瘪的嘴里念念有咒。
无风的山林里,树叶却哗哗作响。
白芷一边感叹着果然日本动漫里主角只要煽情地说上一大段,反派就会悔过自新的情节果然是假的,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空而起。
浑身像是被货车挤压一样生疼,手脚被强力地缩圈成圆,骨缝里发出簌簌的摩擦声,随时会断裂,接着“啪嗒”一声,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肋骨的断裂声。
而穆凝霜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就差长大嘴巴,等着被压缩成一块奶油冰淇淋的白芷,入口即化了。
“凝霜!”好在救人的终于来了,“放开她吧。”
和穆凝霜同时望去的白芷,却在看清来人后,差点把后槽牙咬碎,得,人家情郎都来了。
“博衍,”吃惊中,穆凝霜迅速抽手,像是害怕穆博衍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抬袖捂住自己的脸,“你来干嘛?”
于是,没了施法人施法的白芷,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摔地全身上下都快要散架,动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
“我担心你啊。”对于穆凝霜明显拒绝的举动,穆博衍不避反迎,几步就近了她身前,“我从公司一回来,就听母亲在祠堂里喃喃自语,说是白芷手里有能害你的把柄,实在不放心就赶来了。”
说着,他抬手温柔拂开穆凝霜的挡脸的衣袖,毫不犹豫吻上她口感可怖的唇,“好在亲眼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不要,”怪物模样的穆凝霜,在他怀里,摆出小女人一样的娇羞作态,抬手去挡他的唇,“我现在又丑又臭,你不要这样。”
“我说过,我爱得是你的人,你的心……”
“那你为何要我放开她,”情话说到一半的穆博衍,被穆凝霜突然打断,她抬起阴郁浑浊的眼,直视他,“还是说,你现在是冗余?”
任谁怀里,有一个老妖怪的女人,一副吃人的模样质问,都会吓地飞快松手,但白芷很佩服穆博衍,或者说是冗余,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紧紧地搂住了穆凝霜,“现在不是,若是你杀了白芷,就是了。”
“冗余跟我定了承诺,只要我们不杀白芷,他就甘心永远沉睡在我的心底,再也不和我争身体的控制权,”说着,他揉揉穆凝霜银针堆砌一样的发定,桃花眼溢满宠溺的柔光,“这个我明明早就和你说过了啊。”
“难道说,你不喜欢永远和我在一起,不受时不时冒出来的冗余打扰?”
穆凝霜尚有一丝迟疑,但还是不想瞒穆博衍,“可是我之前被她的血泪石所伤,现在元气大损,吸食平常少女,已经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只有吃了她,才能恢复。如今,却是不得不杀她了。”
穆博衍怔了怔,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被他低头的动作掩饰掉了,“那就没办法了,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你同意,我杀了她……”
话说一半的穆凝霜,被清晰的,刀入肉的“噗呲”声打断,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右手抱着她的“穆博衍”,左手持着匕首,而那刀尖包括刀身,都插进了她的胸膛,几乎没柄,足见用力之深。
“你是冗……”
“对,我是冗余。”
冗余一边淡漠回答,一边毫不留情的抽回匕首,看到匕首沾满粘稠腥臭的黑血,厌恶地皱眉,抬手就在站立不住往下坠的穆凝霜旗袍上擦干净。
然后,破抹布一样推开她,起身走向地上躺着的白芷,才有一丝担忧,“怎么样了,很疼吗?”
说着,小心翼翼俯身将白芷抱进怀里,“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回家,看医生。”
“小心!”
白芷刚要道谢,却在抬眼间看到他身后本该气绝的穆凝霜,活像她之前遇见的丧尸,摇摇晃晃,肢体扭曲地站了起来,头上的白发,银针一样根根竖起,齐齐刺向背对着她的冗余。
一心扑在她身上的冗余,哪有余光在乎身后,被他一匕首刺穿心脏的穆凝霜,所以即使白芷心急如焚地提醒了,还是晚了一步。
他只来得及,快速松开白芷的同时,挡住她,任凭百根白发,针无虚发,全都刺穿了他自己的四肢。
“冗余!”又被摔地踉跄的白芷,浑身都在叫嚣着痛苦,却强撑着俯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银针唰地抽回,只见冗余的四肢像是破了无数个小洞,血色如雨一样,笼罩了白芷的视线。
“对不起。”白芷带着哭腔,将衣摆大片撕下,要去包扎他的伤口。
却被凝霜一抬手,就滚出老远,直到重重撞到一根大树,吐出一大口血来。
“我的男人,你也敢碰。”这样说着的穆凝霜,脸上的皱纹间已经生出一些极小,不知名的红虫,密密麻麻地顺着她的嘴角和鼻孔往外爬,那身原本白洁的旗袍,眨眼就成了污红,全是那些红虫从体表冒出,爬黏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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